既然他不知道昨晚的事,花飞雪就也未多说,只道,“好吧,我们到前面小镇上找个客栈,你好好休息一会儿再上路。”
洛千夏见她这样照顾自己,顿时觉得jīng神慡利了许多,笑着说,“你起个大早,就是为了能多赶点路,怎么竟肯为我耽搁了?”说罢使劲晃了晃脑袋,qiáng自打起jīng神,说,“好吧,看你难得这么依着我的份上,我就不休息了,快马加鞭陪你赶路。”
花飞雪见他像个小孩子一样翻来覆去,无奈笑笑,说,“洛三少,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bī你。待会你从马上掉下去,可不关我的事啊。”
这时前方地面上忽然掠起一条绳索,绊住了青骢马的前腿,好在那马儿聪慧神骏,qíng急一下一跃而过,洛千夏这才不至摔倒。花飞雪的马跑在后面,见状忙收住缰绳停了下来,知是中了埋伏,四下环视一圈,却不见有人影。
洛千夏险遭暗算,却不觉得如何,回头对着花飞雪扬唇一笑,说,“被你说中了,我还真就差点从马上掉下去。”
花飞雪瞥一眼地上的土灰色的绳索,说,“有人将黑铁线和糙绳绞在一起,设成机关暗算我们,可见是早有准备的。前方这样的陷阱不知道还有多少,我们还是换条路走吧。”
洛千夏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说,“应该不会有人笨到以为几根破绳子就能把咱们怎么样吧?我们可是后面那座山上排在前三名的高手啊。”说罢,一指身后遥遥耸立的雪山,将声音提高了八度,说,“想找晦气的兄台们,直接冲我洛千夏来就好了。莫要吓到我的马儿。”
盐帮北苑除了秦叔叔,的确属他俩武功最高,还真是排名前三的高手。花飞雪看他那样子,不觉好笑,也跟着扬声说,“是啊,我们洛三少是爱马之人,自己受点气不要紧,谁要是伤了他的马,他可是会找人拼命的。”目光扫过青骢马的两条前腿,见它并未受伤,刚要挥鞭继续赶路,这时远处树丛里忽然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有些沙哑,说,“方才是手下的有眼不识泰山,绊错了人,还请二位莫要见怪。”
花飞雪瞥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不远处并无人影,只是旁边低矮的树丛左右晃动,刀光闪烁,里头显是藏了不少人,与洛千夏对视一眼,还未答话,这时只听那人又说,“我们要等的是不共戴天的仇家,到时候这里不免要有一番恶战,还请两位朋友绕道走吧。——我孙大有烦劳了二位,在此先说声对不住了。”
这时天色还未大亮,旭日刚自东方升起,从天边透出一丝光来,辉照之下只见远处低矮树丛中白光闪烁,里头少说藏了百十来个拿刀的人,花飞雪与洛千夏又对视一眼,见那孙大有一番话说得礼貌,又比他们年长,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朝话音传来的方向拱了拱手,双双掉转缰绳,策马往另一个方向的岔路口奔去。
行了不到半日,本该是正午艳阳高照的时候,天空忽然乌云密布,噼里啪啦下起冰雹来。此时正好行至一个小镇,花飞雪便提议到旁边的小客栈里休息半日,正好也让一路上昏昏yù睡的洛千夏补补觉。
跟店家要了两间上房,比较大的一间给了洛千夏,他走到榻上蒙头便睡。花飞雪坐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望着窗外yīn沉的天气,簌簌坠下的冰雹,不觉叹了口气。翻出包裹里的金色锦囊,轻轻拈在手里把玩着,想起那日在雪山中遇见的箫音绝世的秋公子,想起红月当空下悠扬婉转的箫声……那时那地的qíng景依稀就在眼前,却又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迹,或许那样的箫声,那样的人,以后再也不会遇见了吧。——所以,答应了他的事qíng,一定要做到啊。花飞雪把那绸缎锦囊握在手里,上好的料子冰凉细滑,转念又想,可是乾坤顶选秀之期马上就要到了,如果先赶去西南方向的连家寨,再转至江南的锦绣镇,很可能就要晚到乾坤门几天。耽搁几日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可要是让锦凤夫人知道了,难免又要教训一番。毕竟洛千夏是乾坤门的三少爷,届时也正好是十年之约到期的日子,迟到了总是不好。
正在想着,花飞雪忽觉头有些发昏,手脚也是冰凉,好像受了风寒。指尖处有些发青,颜色很重,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心头蓦地一凛,忽然想起那日秋公子帮自己把脉时的qíng景,莫非真的得了什么重症?其实服了他的朱砂丹之后,jīng神确实慡利了许多,转眼已经过了五日,此间一直相安无事,可能昨夜与杜良辰一场恶战,耗费了真气,是以旧病复发了吗?望一眼窗外,天幕低垂,地上尽是泥水,即使是晴天,想在两日之内赶到连家寨已经很不容易了,何况是现在这种天气。可是无论如何,她不想违背对秋公子的承诺,一定要尽全力在七日之内把锦囊送到连家寨去的。
花飞雪站起身,正打算到集市上找个大夫看看,一推门却跟洛千夏撞了个正着,他一副刚睡醒的样子,鬓发有些凌乱,一双大眼却是炯炯有神,扶着门框,一脸严肃的表qíng,说,“花飞雪,我们回去吧。——我想起来了,那孙大有乃是江南大有镖局的总镖头,武功不弱,在江湖上人缘也不错,但是之前跟锦凤夫人有过过节。你说,他们在盐帮北苑的山下布下埋伏,该不会就在等她吧?”
花飞雪一怔,想了想,说,“方才那孙大有说的是‘不共戴天的仇家’,锦凤夫人不至于跟他结仇这么深吧?”
洛千夏绕过花飞雪走到屋里坐下,给她和自己每人斟了杯茶,说,“锦凤夫人为人圆滑,在江湖上名头也很响,做事应该不会做得太尽,但是大有镖局来者不善,又不知是不是与盐帮有什么利益上的瓜葛,我始终是不放心。”洛千夏喝了口热茶,又把另一杯递给花飞雪,说,“其实锦凤夫人身边高手不少,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方才他们只是绊了一下马腿就收住了攻势,说不定后面更厉害的后招……我们还是回去看看吧。”
花飞雪握了握手中的锦囊,心想这样一来一回不知又要耽搁多久了。可是洛千夏与锦凤夫人qíng同母子,他不放心也是人之常qíng,便说,“好吧,我们这就回去。不过孙大有已经见过我们俩了,再原路返回恐怕令他起疑。我们不如沿着这条路直走,到前面再折返回来,从另一个方向绕到他们后头去。”
“好啊,还是你聪明!”洛千夏心中感激,挠挠脑袋,说,“看我,睡了一觉才想起来这么多。早想起来的话我俩不就不用折腾这一遭了。”忽然又想起来方才他进来的时候花飞雪正要往外走,问道,“对了,方才你是要出门吗?想去哪里啊?”
花飞雪望一眼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摇摇头说,“没想去哪里,只不过看天晴了,想叫醒你起来赶路而已。”双手握着滚烫茶杯,冰凉的指尖好受了些,说,“走吧,我们去楼下吃餐饭,这就往回赶吧。”
洛千夏大咧咧一笑,转身走出门口,絮絮叨叨地说,“你去点菜,我去喂马。说起来,锦凤夫人送我们这两匹青骢马可真是好东西啊,日行千里……”
他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楼梯转角处,花飞雪望着他的背影,又看看自己因为握着热茶杯而短暂地褪去青色的指尖,轻轻叹了口气。——如果自己也能像洛三少这样心思单纯,无忧无虑,该有多好。
天已经黑透了,下午刚下过冰雹,乌云还没有散去,天幕上星月无光。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寒气。
花飞雪和洛千夏一路策马狂奔,赶回来的时候也已经天黑了。不过这样也好,不易被人察觉,他们把两匹青骢马放到前方半里处的林子里,使出轻功悄无声息地绕到那些人的后方。树丛所在的地方地势比较低,花飞雪与洛千夏藏身在后面的一个小山坡上,正好能将前方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这时,远处传来一串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大概有十来个人的样子,两骑遥遥跑在前头,一行人皆穿着斗笠蓑衣,夜色下一路疾行。低矮树丛里似有轻微的骚动,有个探子模样的人跑回来,声音因为激愤而略高了些,嚷道,“总镖头,连家寨的人到了!”
孙大有面上轻轻一抽,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扬手打了个手势,低声道,“兄弟们,准备好了!我孙大有宁可今天自己死了,也决计不让连家寨的人活着回去!”
那一行人马跑得近了,藏身在糙丛里的人立时抽起地上的绳索,跑在前面的两匹马前腿被绊到,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此时天已经全黑下来,比起早晨来更让人措手不及,他们所骑的马又不及青骢马神俊,自然是一绊一个准。可是骑马的人武功却不错,在马背上踏了一下,轻飘飘落到地上。跑在后面的几个人马察觉有变,立即收紧缰绳停了下来,在原地徘徊数圈,警觉地四下张望着。
孙大有站起身打了个手势,立时有手下的人启动了路旁的机关。黑暗中无数被削尖了的竹子如雨一般飞出去,那一行人纷纷挥剑抵挡,但是竹箭还是she中了几个武功稍差的人。领头的一个看到这qíng景,使出轻功攀到身侧的一棵柏树上,扬声道,“暗箭伤人是下三滥的行径,有种的就光明正大出来与我们打一场,不要藏在暗处躲躲闪闪!”
竟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声音洪亮,字字清晰,可见内功不弱。
孙大有从树丛中站起身,提气纵身跃到旁边的树梢上,声音里带着怨毒和恨意,说,“你们连家寨灭了我大有镖局满门,欠着孙家上下一百一十四口人命的血海深仇,现在还好意思跟我说什么光明正大?”说着又打了手势,底下的人立即砍断了机关的绳索,只听轰隆的一声响,一块巨石从半空中飞起,砸落到小路中央,又有几人躲闪不及,被巨石压到,哀叫着痛倒在地上。
洛千夏小声地跟花飞雪说,“怎么听起来都是女子的声音?连家寨没男人的吗?”
花飞雪摇摇头,说,“我曾在附近见过连家寨的人,领头的就是个男人,名叫连佩沙朗,是连家寨寨主的儿子。这事看起来有点蹊跷,按理说,连家的人擅长用暗器,应该没这么容易被算计,而且竟然不反击。”
眼见几个同伴被大石压倒在地,站在树上的女子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年轻娇艳的容颜。伸手用力一掷,那斗笠便如回旋镖一般飞向藏着人的树丛,内劲很大,打中了一大片人。孙大有跳出来正待要抵挡,却见那女子狠踏一下树枝,借着反弹之力凌空跃过来,动作极快,一剑直取他命门。
这一剑看似无奇,实则蕴含了巧妙内劲,剑气笼罩之下让人避无可避。孙大有仗着年长,对敌经验丰富,灵机一动跃下树梢,从侧面挥刀挡开她的剑,这才没被那女子的剑气所伤。站在平地上,望着眼前陌生的美貌女子,孙大有愣了愣,道,“这是寒梅剑里的一招‘破雪斜阳’……你们是水域静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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