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妇忍不住问程岭:“你几岁?”
谁知程岭深谙其中奥妙,咪咪笑,用纯正英语对日:“我不会讲英文。”
洋妇为之气结。
随他们去吧,这必定是另一宗买卖婚姻,她只是不明为何新娘笑靥如花。
印大先生顺利成章做了证婚人。
程岭在证书上签字,合法成为印善佳的妻子。
印大替他们拍照留念。
她竟抽不出时间来写一封信给弟妹报平安,待照片印出来再说吧。
下午,换上便服,程岭跟着印氏兄弟满市跑。
印大说:“做任何生意的秘诀不外是尽可能最低价人货,尽可能最高价出货,每一角利钱都不容轻视。”
这时老三冷冷cha口;“老大,这么jīng明,你为什么还没发财。”
程岭这时开口了:“阿佳,大哥说话,你少打岔。”
印大一怔,噶,这是程岭第一次对丈夫发话,他连忙注意事态发展。
只见印三被妻子一句话过去,居然作不得声,讪讪地擦鼻子,只自喉咙中发出咕咕声。
他吃瘪了。
暖,程岭压得住他!
印大大乐,例开嘴笑,他这个媒人到此刻才得到些少乐趣。
程岭这时问:“大哥,你方才说到,每一分利钱都重要之至。”
“呵是,所以要动脑筋开源节流,价格不能随意提高,那只好在开支上节省,最便宜的菜蔬在田里,同地主商洽好了,清晨自己去割,几毛钱一大桶。”
程岭大感兴趣,上海与香港均是大都会,她可以说是在城市长大,从末到过菜地农田。
“什么时候去,早上七时?”
“不,”印大笑,“凌晨五时左右,这才抢得到嫩莱。"“对!”
印三又忍不住cha嘴:“店在晚上十时半才打烊,收拾到十二点多才可休息,黎明又赶到菜田去?我不是人,我是机器?这样做法,会变死人。”
程岭算一算,“能睡四五个小时不算差了,我去。”
印大又笑,“你要会开车才行,路上半小时车程,菜田在列治文区。”
“我学开车好了,大哥,买ròu食是否也有同样途径?”
印大得意地瞄兄弟一眼,“在沙利区有屠宰场,直接订货、当可便宜些。”
程岭连忙转过头去看着印老三。
印三抱着头怪叫:“我不去我不去,天,这是怎么发生的,我不是任何人的奴隶,我是自由身!"嘴巴虽然这么说,心里却知道,这个有一张雪白俏脸的女孩,已是他的主人。
他问得好,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印三茫然,呵,是在他第一次看清楚她的时候吧,他低下头,千里姻缘一线牵,他已知道她降得住他。
奇是奇在个多月前当大哥有意撮合这头婚事之际,他还千般不愿意,百般抗拒这个女子。
“一一养女是次货,有什一么好人家会把女儿嫁到千里之外!"看清楚了程岭,才知道他根本配不起她。
印大这时说:“今日是你们新婚之日,我不打扰了。”
“大哥,”程岭劝说:“吃了晚饭才走,”
印大说:“也好,炒两只热荤来吃。”
“大哥,冰箱里的鱼怎么都像冰砖?”
“唉,这就是外国人的海鲜了,无论什么,往冰格取出,等它融雪,就得一天!”
程岭骇笑,“好吃吗?”
“不比柴皮难吃。”
程岭笑弯了腰。
印三说:“华人只得跑去海边钓鱼清蒸,还有,到海滩去拾蛤蜊回来炖蛋,鲜美可口。”
“带我去!”
印三高兴他说:“我们明天就出发。”
他大哥瞪他一眼,“明天不开店?”
“休息十日。”
“三日。”
“七日。”
印大看着程岭的笑脸,忽然轻化,温柔地应允:“五日。”
少年时,在新加坡,他也有一个可爱的小女朋友,皮肤稍微黝黑些,双眼却一般jīng灵,两人常约在芭蕉树下大红花前见面。
后来,那个叫秀琼的女孩子的父兄不愿意,叫她同他绝jiāo。
那一日傍晚,她出来见他,穿着沙龙,耳边别着一朵桅子花,并没有走近,远远朝他鞠躬道别。
以后,他再也没见过秀琼。
他要争口气,大丈夫何患无妻,可是,不知怎地,至今他还没有结婚。
后来,每次看到程岭,他都会联想那个huáng昏,鼻端忽然充满了桅子花香。
印老三已经很满意,“五天就五天。”
程岭也知道,这五天也许就是她余生唯一的假期了。
她没有猜错。
吃过晚饭,印大边喝茶边说;“每次程岭下厨,我铁定三碗饭。”
程岭欠欠身,“大哥真客气。”
他取过外套,“我走了,先到朋友家议事,借宿一夜,然后到维多利走一趟,回来再找你们。”
程岭送他到楼下。
印大回头微笑,“你总是送我。”
“有什么委屈,尽管同我说,我与你出气。”
“不会啦,我不会受气。”
“程岭,每个人像你就天下太平了。”
他驾车离去。
程岭回到楼上,只见印三又拿着油漆刷子在忙。
她乘空档换上新置的chuáng铺被褥,全室焕然一新。
两人未有对话。
程岭冲杯茶,坐在摇椅上喝,日后这成为她的习惯。
印三终于走过来,坐在她身边。
“你倒底几岁?”
“十五岁半。”
印三吃一惊,“我比你大许多,我已经甘六岁。"程岭笑笑,“那,你可要好好照顾我了。”
“你是养女?””
程岭点点头。
“你妈妈怎么舍得将你送人?”
“bī于无奈。”
“听大哥讲,养父母不给你读书。”
“不不,不是这样的,他们对我很好,家道中落了,我自愿在家照顾弟妹。”
“倒底不比亲生,辍学的为什么不是你弟妹呢?”
“妹妹——”程岭忽然想程雯那小小的圆面孔,无限轻柔他说:“妹妹太小了。”
“你喜欢孩子吧。”
程岭点点头。
“我们会有孩子吧。”印三试探问。
“当然罗。”
印三不出声。
“不过,先要把店里生意打理好再说。”
“程岭,那是一盘暗无天日的营生。”
“我知道,月大三十一日,月小三十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耽在这店里,看不到日出日落,所有时间栽在厨房,不过,这是自己的生意。"“也发不了财。”
程岭笑吟吟,“谁要发财。”
“咦,你想怎么样?”
程岭看着印三,“我想你对我好。”
印三感动了,“我答应对你好。”
“事事要替我着想。”
“是,我知道,”
“不要欺骗我。”
印三怔怔地答:“不会啦。”
程岭放心了。
她在灯下写信给弟妹,预备在照片印出来时寄出。
等到熄灯之际,发觉印三已在地铺上睡着,呼噜呼噜扯着鼻鼾。
程岭也不觉有何不妥,上chuáng休息。
半晌,她被汽车引擎声吵醒,看看钟,是半夜三点多,她坐在chuáng沿,自觉命运又转了一折,一时间不知是悲是喜,发了一回子呆。
终于又再睡着了。
这一觉,直睡到九点多。
一起身就被印三取笑:“零晨五时去列治文割菜嗳?”
他做了西式早餐给她吃。
程岭就这样开始了她的新生活。
跟着的几天他带着她去沙滩摸蛤,到农地摘粟米,在市区看电影,又吃广东茶,逛游乐场与百货商店,她欢喜什么,多看一眼,他立刻替她买下来。
程岭很知道这几天不人xing不肆意,以后也许就没有了,故此并不拒绝印三的热qíng。
她叫他教她开车,又问在何处读英文,暗暗盘算,就算少做点生意,也要抽时间学会这两样工夫。
碰到熟人,印三介绍说:“我妻子”,人家一脸诧异,他不知多么高兴。
我妻子,他心想,我妻子是这样一个可人儿。
到了晚上,程岭替他整理衣物,发觉抽屉里有甘四只袜子,只只穿孔,屋里且没有针线fèng补,需要去买,还有一大堆衬衫,因拿到洗衣铺洗,他们大力洗刷领子,很容易破损,程岭懂得把衫领拆开反过来,新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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