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冷风chuī来,安垂斯当即脱下休闲外套为瑟妮儿披上。
瑟妮儿瞥他一眼,那眼神竟像是少女般俏皮。「听说从没有任何女人的名字和你的名字在一起出现过,所以现在你很不自在,因为你不习惯跟女人在一起,但你又相当懂得如何体贴女人,因为你毕竟曾与某个女人在一起,只是没人知道吗?」
安垂斯沉默半晌。
「是的,曾有一个女人,不,她不能算是女人,她只是一个不到十六岁的小女孩,跟你一样来自东方,台湾,或许你知道?」
「何止知道,」瑟妮儿轻笑。「我也是台湾人。」
安垂斯有点吃惊的瞟她一下。「真令人意外!」
「会让你意外的事可不只这一项。」瑟妮儿低喃。
「抱歉,我没听清楚?」
瑟妮儿吐吐舌头。「没什么,我是说那个女孩子,你说她跟我一样是台湾人,然后呢?」
安垂斯又静默了会儿。
「我爱她,虽然她只是个小女孩,但我深爱她,我们原打算结婚,可是……」深吸一口气,「她死了。」他说,声音隐约在颤抖,十二年过去,提到这件事,他仍是痛不yù生。
瑟妮儿深深凝视他。「你仍然爱她?」
「永远!」安垂斯毫不迟疑地说。
「是吗?」拉回视线,瑟妮儿将目光放在前方步道上,半晌没吭声。
片刻后,安垂斯把痛楚硬推回内心深处,回复平静,他瞥向走在身旁的女人。
这些埋藏了十二年,连他的父母与jīng神科大夫都不知道的回忆,原以为再也不会自他口中说出来,没想到她才问几句,他就全盘托出了。
不过他有预感,如果他不回答她的问题,也就别想从她嘴里得到任何答案。
「现在,你能告诉我,你为何能画出那些画了吗?」
瑟妮儿瞄他一下,突然像个小孩子似的亲热地抱住他的手臂。
「告诉我,她会这样吗?」
安垂斯有点错愕,也有点不知所措。「呃,有时候,不,常常,不不,她……呃,我是说,在我们相爱之前,她常常这么做,但之后……」
瑟妮儿俏皮地歪着脑袋。「换你用手臂环住她?」
安垂斯颔首,瑟妮儿笑吟吟地继续抱着他的手臂。
「我也常常这样对我深爱的男人。」
「……-丈夫?」
「艾力伯?不不不,」瑟妮儿笑着摇摇头。「对我而言,他就像是父亲,而对他来讲,我也只是个小女儿,我们就像是一对父女,他会和我结婚是为了帮我——当时我陷入了某种绝境之中,事实上,我们从未同chuáng,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安垂斯惊愕得停下脚步。「但……」
「我知道,大家都认为我们是一对非常恩爱的夫妻,因为艾力伯非常宠爱我,就像宠爱小女儿一样,而我也非常敬爱他,因为他帮了我,在绘画方面也给了我许多指导,所以……」她耸耸肩。「我想是法国人都喜欢把任何事làng漫化吧!」
又过了好一会儿后,安垂斯才将刚刚接收到的讯息消化完毕,然后,他继续往前走。
「那么,你所爱的男人呢?他也死了吗?」
「请不要任意杀死别人好不好?」瑟妮儿娇-地横他一眼,「他才没死呢,不过……」顿一顿,「你这次能待在巴黎多久?」莫名其妙转开话题了。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因为我想替你多画几幅画。」
安垂斯顿时哭笑不得。她老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要他再客串模特儿给她多画几幅画,他看起来就这么好吃吗?
「如果我说不呢?」
「那我就缠到你说好为止。」不待他抗议,她即指着前方加快脚步。「啊,到了,到了,别怪我带你走这一大段路来这里用餐,告诉你,那可是巴黎最老的啤酒餐馆,保证可以吃到最道地的德式酸菜香肠腊ròu喔!」
几分钟后,他们已在一家气氛十分悠闲的餐馆坐定,惬意的用餐,又聊了许多话,不过多半都是瑟妮儿在说,说她在大学时的趣事,说她和教授吵架的jīng采过程,说她和同学跷课躲起来哈糙的经验,说了许多许多,就是不说安垂斯想要知道的答案。
餐后,她又带他去看街头画家的速写画,去跳蚤市场寻宝,去传统市场买水果,仿佛年轻少女般活泼快乐。
是的,他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快乐,虽然她是个富有的女人,名声响亮的女画家,高雅有气质的淑女,却奇特的十分喜爱这种平民的乐趣,全然没有丝毫贵气与娇气。
更奇特的是,他竟然也相当享受这段时光。
他,一个坚拒女人于千里之外的男人,竟然没有依循往例将她推到千里之外,反而乖乖的任由她带着他到处跑,并相当愉快的度过与她相处的时间,忘了他真正的目的是要追问出某些答案来。
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旧病复发了?
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认为身着高雅礼服的瑟妮儿出色而醒目,但不能算是美丽的,然而此刻,当他来接瑟妮儿去参加婚宴,甫一见到她,这种想法即刻被打翻了。
安垂斯赞叹的注视着眼前的女人,无法移开视线。
她是东方人,却拥有西方人高挑窈窕的身材,仅是一袭简单大方的米白色挂肩连身长裙,就让她耀眼得足以抢去所有人的目光,黑色宽腰时尚自然,金色长链与长及脚踝的波làng荷叶下-则流露出艺术家特有的波西米亚味道。
她没有雍容高贵的贵妇气质,但周身洋溢着纯法式的làng漫风qíng;她有成熟女人的妩媚,也有少女的纯真;她是清灵的,也是xing感的;她是优雅的,却又透着一丝狂野的魅力。
轻轻一撩自然披泄的长发,她仰起化妆淡雅的脸儿,勾起一抹讨好的笑。
「我是特地为你打扮的,你喜欢吗?」
安垂斯深呼吸好几下,勉qiáng按捺下惊艳的心。「-很美。」
「真的吗?」瑟妮儿绽开欢愉的笑靥。「谢谢你。」然后,她让他为她披上米白色针织披肩,再挽着他的手臂。「我们走吧!」
当他们联袂出现在婚宴上时,着实引起了一阵不算小的骚动。
密谢是安垂斯的大学同学,所以许多宾客都认识安垂斯,此外,密谢的父亲是艺术收藏爱好者,因此宾客中也有多数都认识瑟妮儿。
是以,他们的出现才会引起骚动。
安垂斯,一个从不让女人接近他的男人,竟然破天荒的和女人走在一起,模样还相当亲密。
他们看错了吧?
而瑟妮儿,这位不时出现在报章上的年轻女画家,在丈夫去世之后,虽然偶尔会有男伴陪同她参加艺术界的宴会派对,但她向来都很谨慎的跟男人保持一段适当距离,现在却大大方方的陪同男人出现在私人婚宴上,态度竟是那样亲昵愉快。
他们眼花了吧?
于是,在这场婚宴上,新郎、新娘反而退身为配角,所有的光彩全被安垂斯与瑟妮儿抢去了。
然后,翌日一大早,密谢就打电话给安垂斯……
「安垂斯,老兄,你又上报了!」
刚从浴室里出来的安垂斯按下免持听筒键,放回话筒,再坐上chuáng沿用浴巾揉擦头发,「是吗?」他漫不经心地应道。「我做了什么?」以他的身分,上报是常事,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你不会自己去看!」密谢没好气地说,一想到昨日的风光全被某人抢去,他就满怀哀怨。「老实告诉我,安垂斯,你跟那位瑟妮儿是不是来真的?」
「我们只是朋友。」安垂斯淡淡道。
「才怪!」密谢嗤之以鼻的表示他一个字也不信。「朋友会那么亲热?」
亲热?
不,那不算是亲热,只不过瑟妮儿始终挽着他的臂肘,而他也没有无礼的扒开她的手而已。
「我们没有。」
「安垂斯,忘了吗?我是你最好的猪朋狗友,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安垂斯失笑,「你也知道你是猪朋狗友!」扔开浴巾。「我们真的没什么,密谢,真的!」
「……算了,不问你了,我等着看就好了,不过……」密谢嘿嘿笑。「小心这条新闻会传回德国去,我想你母亲可不会像我这么好打发。」
「不可能。」安垂斯不在意的起身走向衣橱。
密谢深深叹了口气。「安垂斯,接下你父亲的工作这么久,你好像还不太了解自己的身分,是吧?」
「我只是一个平常的生意人。」
「生意人?」密谢啼笑皆非的又叹了口气。「好好好,随便你,不过先告诉你,有事不要来向我求救,密谢大人我要去度蜜月了,没空!」
再说两句后,电话挂线,安垂斯也穿好衣服了,戴上手表,拿了皮夹后他就出门了,他要去为爸爸、妈妈买两样礼物,之后……
瑟妮儿请他去她家吃午餐,这回他一定要问出他要的答案。
如果有人问,巴黎最昂贵的地段在哪里?
香榭大道?
错,是在圣路易岛,一座与世隔绝般的小岛,位于塞纳河中央,没有高楼大厦,没有车水马龙,没有雄伟的建筑,也没有举世闻名的博物馆,只有静谧的空气和高雅的气氛。
瑟妮儿的家就在圣路易岛上一座私人宅邸。
安垂斯一到达瑟妮儿的家,就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并不是因为他见到引领他到画廊的三胞胎,既然他们会引领他到画廊,必定和瑟妮儿有关系,这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令人错愕的是他们的模样。
当日他见到的三胞胎是金发蓝眼,但此际的三胞胎……
「他们是我的孩子……」瑟妮儿噙着顽皮的笑为他介绍。
安垂斯静默三秒,惊呼,「咦?!」
「没错,他们是我亲生的儿女,我想你应该知道了,他们是三胞胎,天生爱搞怪!」瑟妮儿说,-怒的视线移向金发银眸的长发少女,「老大米雅……」再转向黑发蓝眼的短发少女,「老二米萝……」最后,褐发绿眸的少年。「还有老三米耶。」然后,她威严的对三胞胎下命令。「以后不准再这样了!」
三胞胎嬉皮笑脸的相互看看。
「这样有什么不好?」
「对嘛,人家才不会搞错呀!」
「就是说咩,清清楚楚、一目了然,某人才不会男女不分!」
「可是你们天天都在变,你们以为你们是万花筒吗?」
三胞胎耸耸肩,瑟妮儿愤怒地扫他们一眼。
「总之,以后不准再变了!」
三胞胎很夸张的齐声长叹。「那要什么样子?原来的样子?」
瑟妮儿瞟安垂斯一眼。「不,跟我一样就好了。」
而安垂斯到现在仍未完全接受眼前的事实。「但你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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