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醒过来的!”桑念竹斩钉截铁地宣布。
“唉唉,我说如果,OK?”
“不会有如果的。”
“又来了!”李亚梅简直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麻烦你先明白一件事实: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OK?他很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也有可能醒来后变成超级大阿达,或者bào龙酷斯拉,到时候你怎么办?”
“先前你也问过我,如果他不回来了怎么办?我告诉你他一定会回来,结果他根本没离开过。这次也一样,我知道他一定会醒来,就算睡得再久一点,他也一定会醒来,相信我,他一定正会醒来的!”桑念竹的表qíng非常坚毅,就好像她所说的一切比之眼前所见的一切事实都要来得更笃定,更确实,更毫无疑问。
“可是……”
“如果他变了?那又如何?只要我还是我,以后就换我来照顾他,为什么不可以?”
李亚梅不禁惊异地盯住桑念竹直瞧,因为懦弱的小兔子在这一瞬间突然变成了一只凶悍的母狮子,就算是想像中,她也不曾见过桑念竹表现得如此勇敢坚qiáng,仿佛即使是有一座山压过来,她也有十足的把握能将那座山一脚踢回原位。
女人,真会为了爱做出如此巨大的转变吗?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李亚梅暗暗惊叹不已,同时,一个奇异的疑问也在她脑海中悄悄浮起。
有一天,她也会吗?
老天,千万不要,那太恐怖了!
“会,而且快了。”
“嘎?”
正在看电视新闻报导的于司谶突然这么说,李亚梅听得一愣,实在不晓得他在说什么。
在这种qíng况下,如果对方是于培勋,她一定会摆出名品恰北北牌茶壶的架式追问到底,但偏偏不是,不仅不是,而且对方还是个长辈,一个看上去非常温和,实际上也非常温和,可是却隐隐有一股令人无法不低头的慑人威势的长辈。
所以她只好很委屈地收回好奇毛毛虫,继续陪他看电视,因为桑念竹一旦走进病房里,除了于培勋之外,眼里就再也看不见其他任何会呼吸的生物--其他生物都属异形,不看也罢!
“……根据威尔斯警方侧面研判,英国有史以来最好诈狡猾的连续杀人狂魔约瑟巴?卡哈特已于日前偷渡至爱尔兰,苏格兰警场高级督察麦尼,查士敦决意要继续追缉到底,据悉,查士敦督察将于回到伦敦后直接向上级……”
“啧,又被他逃了!”李亚梅咕哝。“小念念,你叔叔快回来了哟!不过他还真是有够逊的耶!搞了半天,杀人狂魔居然是他最信任的属下,还被那个变态狂魔先一步落跑,又在威尔斯玩了半个多月的捉迷藏,结果还是被人家溜了,我看他就算不被降级,也跑不了被上司狠狠刮一顿了!”
自言自语了老半天,桑念竹没有回答,李亚梅也不期待她回答,回答她的是于司谶。
“跑到爱尔兰去了吗?嗯!这样的话,小弟也差不多要醒来了。”
可是她还是听不懂--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蠢,只能怔愣地瞧著于司谶缓缓起身到病chuáng边去凝视儿子好一会儿,又注视桑念竹片刻,后者正在专心的替病chuáng上的人修剪指甲。
“念竹。”
“嗯?”
“你认为小弟会醒来吗?”
“会。”桑念竹头也不抬地说。
“可是他已经昏迷一个多月,明天连石膏都可以拆了。”于司谶提醒她,一个月很可能演变成一年,再继续拖长为十年,然后是二十年、三十年,甚至四十年,一辈子……
“一定会!”桑念竹的回答仍然毫不犹豫,-点也不怀疑。
于司谶笑了。“既然如此,那我就把他jiāo给你了。”终于可以把这个丢在路上都没人要捡的失败品送出去了!
讶异的眼愕然仰起,“呃?”桑念竹一脸疑惑。
“我是说,我要跟李小姐用餐去了。”
原来如此,害她吓了一大跳。“哦!好。”
她没有想到自己也需要吃,但于司谶可没忘记不能饿坏了未来的媳妇。
“我会帮你带回来。”
“谢谢。”
“唐吉小姐,一起去吧!”
特别护士正打算婉拒,忽见于司谶有意无意地使了一下眼色,立即阖上嘴,乖乖跟著出去了。
出钱的老板最大。
不意三人才刚出去几秒钟,于司谶又单独转回来。“念竹。”
桑念竹讶异地看过去。“嗯?”忘了什么吗?
“你希望小弟早点醒过来吗?”
她真的不是故意挑毛病,但有时候她觉得于司谶说话真的好奇怪,而且他此刻
的眼神也非常奇特,声音更暧昧。
“当然想啊!”
“那我教你一个办法,虽然不一定有用,但试试也没差。”
“咦?”于司谶弯身对她讲了几句悄悄话,桑念竹立刻羞红了脸。“可……可是……”
“不骗你,他那里最敏感了!”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是……”
“现在没人在,嗯?”语毕,于司谶即出去了。
桑念竹不觉傻呵呵地呆站了好半晌,双颊上的红晕始终末褪,而后,她悄悄回过半眼去偷觑。
真……真的要试吗?
又迟疑半天后,她终于慢吞吞地掀开被单,脸色更赧。
无论如何,先试试再说,只要他能醒来,什么都好!
不过老实说,这种戏谑式的方法实在让人兴不起什么希望,甚至非常可笑,她也只不过姑且试试看而已,没有想到……
“住……住手!”
只两个字,桑念竹便吓得差点跳起来,惊骇的视线回过去,于培勋的眼睛并没有张开,但他的嘴巴好像在蠕动。
“勋?”
“该……该死!是我那混……混蛋老爸告…告诉你,我那里……那里最怕痒的吗?真可……可恶!我……我看见的明……明明是公……公主吻醒睡……睡王子的说……”
“臭老爸,你儿子这么可怜,你居然要小竹来呵我痒!”
刚拆掉石膏的于培勋靠在chuáng头,脸上的肿胀起码已经消褪九成以上,不过仍有些红红蓝蓝的东西残留下来,看上去好像小丑的妆没有擦gān净似的,他一边恨恨地咒骂,一边试著要支使自己的左手和右脚,可是它们好像不太听话。
“见鬼,这到底是不是我的手脚啊?”
“勋,你还没拆线,先不要动得太厉害吧!”桑念竹担忧地低劝。
“不要动得太厉害?”于培勋自嘲地哈哈两声。“等我能动了,你再来跟我说这句话。”
稳坐病chuáng边的椅子上,于司谶摇摇头。“小弟,你实在很嚣张喔!”
“哼哼,老爸,你才没良心呢!”他指的是呵痒的事。
“你好诈!”于司谶指的是儿子设计老爸来帮忙的事。
“学你的-!”
“你就那么笃定我一定会来?”
“我看见了嘛!”于培勋挤了挤眼。“再说,宝贝儿子出事了,就算老爸你不想管,老妈也不可能不理,对吧?”
“这件事我可不敢让你妈妈知道。”于司谶喃喃道。“我怕世纪大洪水会再度爆发,世界末日会因为你而提早降临。”
“我知道。”于培勋仍在龇牙咧嘴地忙著驱动手臂。“那你怎么跟老妈说?”
“我告诉她老总找我有事。”
“大哥呢?”
“我也没让他知道,他那张嘴并不怎么牢靠。”
“是吗?”于培勋贼笑著突然抓住于司谶的手臂,五秒后即放下。“老爸,我真同qíng你。”
“呃?”
于司谶甫始一愣,于培勋已经转开话题了。
“老爸,那家伙……不会再来找我了?”
“只要你不再去惹他。”于司谶淡淡道。“你都看见了?”
于培勋朝桑念竹瞄去一眼。“我自己看不见他,可是我看得见老爸你看见的,这样就够了,你知道,他对老爸你是完全没有戒心的。”再耸耸肩。“不然我怎么敢冒这种险。”
一旁,桑念竹一边小心翼翼地用温热的毛巾为于培勋擦拭拆除石膏的地方--上面还沾著好多白白的石膏屑,一边满脸困惑地来回看他们父子俩,实在无法理解他们的对话。
“就算你看见了也不一定必然会发生,”于司谶若无其事地说。“譬如此刻,我们的对话也已经改变了。”
“就是说咩!”于培勋嘟嘟囔囔,“老爸你第一句话明明是要告诉你可怜的儿子我说我安全了说,结果却变成:小鬼,你终于睡饱了!”不满地哼了哼。“差太多了吧?”
见他一副孩子气的恼怒模样,于司谶不禁莞尔。
“好了,既然你没事了,我明天就要回台湾了。”
“我知道,我知道,”于培勋暧昧地挤眉弄眼。“想念老妈,对吧?”
“别胡扯!”于司谶哭笑不得地怒斥。“他就快回来了,所以我得赶紧离开,否则……”
“咦?你是说那个红胡子他……”于培勋不敢相信地看看自己卸下石膏不久的手脚。“这样他还不肯放过我?我都差点死翘翘了耶!”
“在他尚未抓到人之前,他都不会死心的。”镜片后的瞳眸隐隐透出警告的光芒。“所以,小弟,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要再去惹翻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了,明白吗?”
“知道了啦!不过……”于培勋又瞄了桑念竹一眼。“其实老爸你也不必那么急著要回去嘛!只要我们都不去‘看’就行了呀!”
于司谶也瞥了桑念竹一下,似笑非笑地推了推眼镜。“怎么?还是不确定?既然你都愿意为念竹冒这种可能永远醒不过来的险,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擦拭的手骤然停住,桑念竹那双似水般明眸忽地漾起一阵涟漪,但很快的,她又恢复了擦拭的工作,只不过这回她的动作徐缓了许多,还有点漫不经心,仿佛有其他事分去了她的心神--譬如专注于聆听并了解他们的对话之类的事。
见状,于培勋忙道:“你别胡说,老爸!”还拚命向老爸使眼色。
可是于司谶突然心血来cháo,临时超意要摘下眼镜来擦拭镜片--很抱歉,现在他什么都看不见。
“我是胡说吗?”他慢吞吞地抹一抹,举到眼前来看看够不够gān净,再继续擦,并慢条斯理地说:“难道你不是因为那个杀人魔计画抓念竹来bī你自投罗网,左思右想之下,为了保证念竹的安全,你只好设法甩掉保护你的警方人员,主动现身让那个杀人魔有机会对你下手,让他把你撞得……”
这些事本来应该要由于培勋主动告诉他之后他才会知道,但因为他预先“看”过了,现在正好可以利用来整整儿子--谁叫儿于这么jian诈,竟敢使计使到老爸身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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