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吧!」
「全身无力?」
朴孝宁点头,她的手又转移阵地,开始在他平坦柔软的腹部各处按压。
「会痛吗?」
「哪里?」
「我按到的地方。」
「会。」
「哦!」
「……如何?」
「很抱歉,你还是会继续肚子痛。」
「……该死!」
「肾方面我就没办法知道qíng况如何,不过就整个状况来看,你虽然有好一些,但进展非常缓慢,换句话说,你体内的铅排除率还是不够。」
朴孝宁眨眨眼。「对不起,-说什么我听不懂,-是大夫吗?」
韩芊卉白他一眼。「我希望我是,但我不是,我是学生物的,而人类也是生物之一。」
「生物?」
「有生命的动物。」
「……-当我是牛还是马?」
「猪。」
朴孝宁-了一下眼。「那-就是母猪-?」
「谁是母猪啊!」韩芊卉笑骂。「我才不……啊,又痛了?」
朴孝宁抱着肚子蜷缩在她的大腿上,恨恨道:「乌……乌鸦嘴!」
尹氏就在这时候闯进来,慌慌张张的失去一贯的端庄,连河永敬也挡不住她,一瞧见朴孝宁痛苦的模样便失声惊叫,「真的是你吃了那碗jī汤?!」话落,随即更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
「-……-gān的好……好事,贱女……女人!」朴孝宁吸着气咬牙切齿地咒骂,双眸痛苦的怒睁,额上冷汗争先恐后冒出来,再汇成细细的水流滑下去,沿着苍白的脸颊落到韩芊卉的裙子上。
「不……」尹氏惊惧地摇着头,「不……」骤然转身逃走,嘴里还大叫苦,「不!不是我!」
朴孝宁阖上眼,「贱……贱人!」还在骂。
韩芊卉没吭声,只顾心疼地为他擦汗,为他拂开垂落在脸上的乱发。
要如何处理那女人是以后的事,眼前最重要的问题应该是要如何使他能更迅速地排除铅毒,一定有更好的办法,但……
究竟还有什么办法呢?
啪!
随着清脆-亮的巴掌声,善妍跌到地板上去,哭着脸,却不敢抗议。
「-不是说是那个女人吃的吗?」
「夫人,」善妍战战兢兢地爬起来跪着。「一向都是那个女人在吃的呀!善妍也不知道这回为何是……是大人吃的。」
尹氏脸色青白,愤怒中隐藏着恐惧。「以后绝不能再下毒了!」
「为什么?」善妍才刚问完,又被一脚踢到角落去。
「如果再不小心毒死了大人怎么办?不管是谁继承这个家,都没有我说话的份了,-明不明白啊?」
「但……但还有老爷在呀!」
「父亲?」尹氏冷哼,「-以为我gān嘛这么急着要让替身为我生个儿子?王上要亲政了!-懂这是什么意思吗?王妃的外戚定然会迫不及待地站出来和王大妃的外戚相抗衡,-想,届时我父亲还有空理会我吗?没有,他很快就没有空理会我了,更不想因为我而留下把柄让王妃的外戚利用来打击他,所以我必须自行设法稳固我在这个家的地位,不然大人一定会想尽办法把我赶回娘家,到时候……」她咬咬牙,没再说下去。
「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尹氏不甘心地咬紧牙根。「我得乖一点,这回真是惹火了他,我不能让他更生气了,起码……起码要忍耐到替身为我生下儿子的那天。」
如果替身生的是女儿呢?
善妍很想这么问,但不敢,只好换个话题。「那我们还要去全州吗?」没想到这样还是招来另一腿。
「-以为大人不知道我是去找男人吗?」尹氏怒吼。
所以,夫人不找男人了吗?
善妍不敢再多问,心里却很是不以为然。
也就是说,夫人打算要暂时作个乖乖牌老婆给大人看,希望大人不会来寻她的霉气,可是……
现在还来得及吗?
不安的睡梦中,猛然惊醒过来,这已经不晓得是第几次了。
朴孝宁小心翼翼地吸气,不敢太大声,动作也不敢太剧烈,悄悄地,两手紧紧按住腹部,忍耐着宛如钢刀在腹里翻搅的痛楚。
这次痛得很久,久到他几乎忍不住要叫出来,终于,痛楚开始慢慢消退,最后只剩下隐隐约约的作痛,他才吁出一口气,松懈下全身的肌ròu,悄然抹去脸上的汗水,再翻过身去,赫然发现韩芊卉竟然没有在睡觉,而是搬了一张小桌子在他身边看书。
昏huáng的烛光下,她看得非常非常专注,刚刚就算他呻吟给她听,她大概也听不到,于是他用力推推她,她猛然回神。
「啊,你醒了,又痛了吗?」
「我渴了。」
韩芊卉立刻去倒了杯茶来喂他喝下,再替他重新盖好被子。他的眼圈黑了,看得出他被不时打断睡眠的痛楚折磨得有多疲惫。
「再睡吧,还没天亮呢!」
朴孝宁还不想睡,他想知道……「-刚刚在看什么?」
他问的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问题,只不过是一句单纯到不能再单纯的问话,韩芊卉却突然眉飞色舞起来,好像刚刚被点到名当王妃似的。
「医书,我叫河永敬帮我找的,但没想到……」她兴奋地拿起其中一本翻开来。「我原只是想要《乡药集成方》和《医方类聚》,他却连《东医宝鉴》也给我找到了,真是意外,这应该是四十年后才会出版的书,竟然……」
表qíng骤然僵住,呆了好一会儿后,韩芊卉才小心翼翼地瞥过眼角去偷看,瞧见朴孝宁若无其事地对她微笑,好像没注意到她刚刚的语病,这才松了口气。
「总之,我想我应该可以在这里头找到更好的医疗办法。」
「我也相信-可以。」朴孝宁颔首。
「那么-刚刚说这本书应该是四十年后才会……」
「我看书!」韩芊卉猛然转回去面对书,顺便把耳朵紧紧关闭起来。
朴孝宁望着她一会儿,无奈地摇摇头,阖眼继续睡。
而韩芊卉原本是为了回避他的追问而假装看书,没想到随意翻开的页面上恰恰好是密陀僧、黑锡丹和樟丹的中毒症状和解毒药方,两眼马上紧盯上去,一边翻阅《百糙图鉴》两相对照。
晨曦初起的那一刻,她终于喜出望外地笑开来。
就是这个!
刚踏出一步,猛地打了个哆嗦,韩芊卉立刻转回房去取了一件绸缎棉上衣穿上,顺手再拿一件丝绸长袍挂在臂弯,然后又走出去,穿过厢房顺着月廊左拐右弯来到书房外。
河永敬在竹林前和婢女闵珠说话,两人一见到她便恭恭敬敬地对她施礼。
「二夫人。」
其实他们并不需要对她如此恭敬,朝鲜时代的嫡庶妻妾之分宛如天与地之别,正室大老婆是高高在上的女主人,妾室却跟婢女没两样,一点地位都没有。
可是在清竹别堂里工作的奴仆们都清楚得很,韩芊卉这位二夫人是不一样的,别说她怀有夫人生不出来的孩子,主子对她宠爱的程度更是非比寻常,不仅把清竹别堂让给了二夫人,竟然还长住在二夫人这里。
搞不好有那么一天,这位二夫人会变成大夫人也说不定呢!
「天哪!你们穿这样不冷吗?快去加件衣服吧!」
话落,韩芊卉转进过廊到书房,朴孝宁坐在案后看书兼打瞌睡,她先为他披上长袍惊醒了他,再扶着他的肩膀直直地坐下去,因为她的肚子已经不容许她大剌剌地弯腰做健身运动了。
「觉得怎么样?」
「很好。」朴孝宁轻抚她的肚子。「-呢?」
「不用问,肯定比你更好千倍!」韩芊卉咕哝,「这么说,那个药方有效-?不过……」怀疑的眼神斜斜地飞向他。「真的很好?」
「头不痛了,只有在起身走路的时候会头昏,胸口也是仅有在那时候会觉得闷,坐着的时候完全不会,全身无力的qíng形也减轻了,食yù恢复了……一半,就算是想吐也忍得住,肚子只是有点胀胀的……」
韩芊卉-着眼,「嗯?」好像在警告他不准说谎,否则就有他好看的!
朴孝宁失笑。「好吧!一天顶多痛个两、三回,而且不会痛太久。」
韩芊卉点点头,「那药方确实有效,不过……」她蹙眉沉吟。「唔……丹参、桃仁、郁金、炙大huáng、甘糙、绿豆、上茯苓、金钱糙……好吧!绿豆、上茯苓和金钱糙的量再多一点好了。」
「还有……」两眼往案上一瞄,随即朝月廊外大喊,「河永敬,麻烦你,再泡壶茶来,谢谢!」再转而注视朴孝宁。「茶要继续喝,特别为你调制的食物能吃完就尽量吃完,OK?」
「是,夫人。」
韩芊卉两眼一横。「我才不是你的夫人,我只是小……唔!」
她的嘴又被捂住了,被他的唇,而且很久,直到河永敬端着茶盘出现,闵珠捧着茶点尾随在后,两人一起站在门口进退不得,只好拚命咳嗽,闵珠则红着脸兴致勃勃地偷看。
朴孝宁慵懒地放开气喘吁吁的韩芊卉。「拿进来吧!」
两人低着头一起把茶和茶点拿进来放好,走出过廊又走回来。
朴孝宁双眉微挑。「什么事?」
「那个……」河永敬偷瞥韩芊卉一下。「想请二夫人暂时不要出清竹别堂。」
微微一怔,朴孝宁正要开口,却被韩芊卉抢先一步。
「为什么?」
河永敬叹气。「夫人已经半步末出地待在府里半个多月了,又没有男……呃,我是说没有哪家的夫人小姐来找她喝茶聊天,前几天又不小心把塞在肚子里的布枕掉在地上,府里几乎有一半的人都看到了,所以她心qíng很不好,眼看着随时都有可能会发飙……」
发飙?
「她不是很有贵族千金风范吗?」
「那是给外人看的,府里上下谁不知道夫人的真面目,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河永敬又叹。「有贞敬夫人郑氏在,谁敢说尹氏一族的闲话?」
「原来是秀给外人看的呀!」韩芊卉咕咕哝哝。「可是,她心qíng不好又gān我什么事?」
「夫人想找二夫人出气啊!」河永敬偷觎朴孝宁一眼。「可是清竹别堂是属于内舍廊的一部分,她不能过来。」
「咦?为什么?」
「因为我们撕破脸面时业已说好,」朴孝宁慢条斯理地从旁cha进来。「我不去里屋gān涉她,她也不准到内舍廊来烦我。」
「半个多月前她就来过啦!」韩芊卉反驳。
「我想当时她是急得一时忘了。」
「也对,」韩芊卉点头赞同。「看她一副吓坏了的样子,然后又尖叫着落跑,实在很好玩。」
「……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