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那个粗俗的马贩?
怎么可能?一个粗俗又粗鲁的马贩,怎配得到她的深爱!
「可是,三妹,我……」
「大公子,你一定可以找到另一个能够满足你所有条件的对象的!」
「但……」
才说一个字,宇文靖仁就噤声了,因为傅青阳咚咚咚的出现在楼梯口了。
「来了、来了,我排队排好久才买到的呢!」一手捧着一包梅花糕,一手端着一碗挂粉汤圆,傅青阳小心翼翼的放到楼沁悠面前,继而瞪眼,怒吼。「妳又丢给雪雾吃了,可恶,不带妳去看戏、逛摊子了!」
「可是……」楼沁悠瞅着两颗水水汪汪的明眸,可怜兮兮的,「如果我真把那些全部吃完,这个……」她瞄一下梅花糕和挂粉汤圆。「就吃不下了呀!」
傅青阳怔了怔,看看雪雾面前的烧卖,再看看梅花糕和挂粉汤圆,搔搔脑袋。
「说得也是,好吧!那妳快吃完,我带妳去看戏、逛摊子!」
突然,楼沁悠若有似无的对宇文靖仁眨了眨眼;宇文靖仁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明白她为什么会说被踩在脚底下的是傅青阳了。
因为,只要够聪明的话,想要把傅青阳「踩在脚底下」是很容易。
然而,她会利用这一点吗?
会,她会,当他不开心的时候,她会利用这一点来消弭他的怒气,但其它时候,她绝不会利用这一点。
她宁愿被他「踩在脚底下」,然后享受他的关爱。
了解这一点之后,宇文靖仁终于不得不死心了,楼沁悠说得对,他太自私了,所以做不到傅青阳那样「纯粹」。
他娶妻是为了对自己有利的目的,而傅青阳只是单纯的为娶妻而娶妻。
他凡事都先想到自己,然后才考虑到楼沁悠,当不得已的时候,他也只想到要牺牲她。
而傅青阳,他并没有先想到自己或后想到谁,他只是很单纯的照顾妻子、呵护妻子,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也不会特别去考虑到那么做会不会亏待了自己,或者会惹谁不高兴。
他们是真正的「夫妻」,而不是为了某种目的而凑在一起的「夫」与「妻」。
看着楼沁悠见到傅青阳突然翻腕「变」出一支冰糖葫芦,顿时惊喜的抢过去,迫不及待的咬下一口,宇文靖仁不禁惭愧的苦笑。
真正不配得到楼沁悠的,是他自己呀!
※※※
热热闹闹的东岳庙会过去了。
翌日,他们启程继续南行,楼沁悠还在猜想说,傅青阳不知道又会带她到哪里去玩,岂料,才刚路过一个城镇,马车竟又停了下来,她以为是这个城镇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所以傅青阳要带她去看看。
谁知车帘一掀,傅青阳却探头进来,飞快的说:「咱们不打尖,也不到南阳去了!」
「为什么?」
「我刚刚收到大哥的讯儿,他说绿映庄有麻烦,要我们尽快赶回去,他也会到那边和我们会合。」
楼沁悠心头一紧。「什么麻烦?」
傅青阳搔搔脑袋。「我也不知道,大哥的讯儿没说太清楚,只叫我们尽快赶回去,他说岳母会需要我们帮忙的。」
「嗯嗯,那我们尽快赶路吧!」
于是,再往下的路程,傅青阳以不影响楼沁悠身体的速度尽快赶路,赶得他又是一脸黑忽忽的胡须、一头乱糟糟的发了;而楼沁悠也不再看书了,只一心担忧绿映庄究竟出了什么麻烦?
可以肯定的是,必然是江湖上的麻烦,果真如此,身为马贩的夫婿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呢?
「老婆。」
「嗯?」
「别担心,有我在,一切jiāo给我就行了!」
奇怪的是,一听到傅青阳的话,不知为何,她竟然真的定下心来了。
明明他只是个平凡到不行的马贩,跟江湖扯不上半点边,是绝无可能帮上任何忙的,然而
她相信他!
因为他是个连说句好听话来哄哄她都不会的人,他向来只会直言直语,半句谎话都不会说的。
不是不说,而是不会说,他过于直肠直xing,根本不懂得该如何说谎。
或许就像卖小妹马匹一样,他也跟其它江湖人做过买卖,因之,他熟识了几位江湖上有点名声的人,然后他可以请他们来帮忙,然后……
「对了,老婆,差点忘了……」
「青哥?」
「这三颗药丸是大哥连同讯儿一起留给我的,妳收好,在进入绿映庄之前,记得先用我的血服下一颗……」
他的血?!
「咦?」
「虽然那家伙的毒连唐门都解不了,可难不倒我二哥……」
毒?!
「耶?」
「所以千万别忘了,一定要先用我的血吃下药丸之后,才能够进绿映庄!」
「……」
绿映庄究竟出了什么事?
有别于楼沁悠出嫁时不发半张请帖,这回绿映庄庄主要传位,楼月兰硬是发出了几百张帖子,几乎江湖上稍微有点名声的人物,她都下了请帖,恨不得把所有人都请来「做见证」。
她要「光明正大」的从绿芙蓉手上接下庄主之位,绝不会留给任何人质疑的机会。
午膳时分──
餐桌旁,楼月兰与海行我胃口大开,一边满足的品尝新厨jīng心调理的美食,一边兴高采烈的讨论宾客来了多少人,其中又有多少江湖上叫得出名声来的人物,有那些人做见证,就没有人能够质疑她的庄主之位是如何得到的。
而绿芙蓉与楼月霜、楼雪悠则默然相对,时而相互使一下眼色……
「娘。」
楼月兰突然叫了一声,被叫的人微微一惊,qiáng作镇定。
「又有什么事了?」
「再过两天就是传位典礼了,您……」慢条斯理的,楼月兰朝绿芙蓉抛去嘲讽的一眼,「可别想在那时候搞什么鬼,不然……」目光徐徐垂落。「我可不敢保证行我的解药会不会少一颗或两颗喔!」
绿芙蓉神qíng倏惊又沉。「妳想如何?」
「不如何,」楼月兰笑得狡猾。「只要后天一切顺利,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妳……」绿芙蓉恨极了,完全的说不出话来,心也凉了,除非她愿意冒险,否则她毫无反抗的余地。
错了,她真的错了!
拥有野心没有错,想要证明女人比男人优秀也没有错,但是对子女的教导方式,她一整个错了!
对楼月霜,她一直抱着很大的期望,楼月霜却说她没有统领江湖的野心;楼沁悠是个能gān的女儿,却在最重要的安排上,忤逆了她的命令;楼雪悠是最活泼可爱的女儿,却也是无用的庸才,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会;而楼月兰……
绿芙蓉的牙根又咬紧了。
其实楼月兰是最像她的,卑鄙、狡猾又心狠手辣,但她从没有考虑过要让楼月兰接手绿映庄,因为楼月兰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是她妹妹的女儿。
然而,就算她现在跟楼月兰说清楚事实,楼月兰就会改变原来的企图了吗?
不,不会,换了是她,她就不会,因为这与她是谁的女儿无关,只关乎她的能力、她的野心。
同样的,楼月兰也不可能会收回接掌绿映庄的企图的。
「所以,娘,您还是安分一点比较好,」楼月兰状极悠然的轻啜一口香气四溢的龙井茶。「只要您乖乖听话,我保证您一定能舒舒服服的安享余生,至于大姊和小妹,我也会替她们找个好对象嫁出去的!」
安享余生?
恐怕是被禁锢一生吧!
「……」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年她就不该一时心软收养这个孽女,应该让她去自生自灭,死了也与她无关!
「总之,只要娘乖乖的在江湖同道面前,名正言顺的把庄主之位传给我……」
「然后妳就会放了我们?」楼雪悠期待的问。
「放?」楼月兰又浮现一脸狡诈的笑。「小妹这么说就差了,我又没有把妳们关起来,怎能说放不放的呢?是妳们现在中了毒,我才要妳们待在庄里头以保安全的呀!」
「我们会中毒,还不是妳搞的鬼!」楼雪悠恨恨的咕哝。
装作没听到,楼月兰始终笑容满面。「为了妳们的安全,妳们还是乖乖待在绿映庄里吧!身为庄主,我一定会……」
正是得意间,忽见奴仆匆匆来报。
「禀二小姐,三小姐和三姑爷回来了,他们说要见庄主。」
「沁悠?」楼月兰双眸圆睁,十分意外,「出门七、八个月,还以为他们不会回来了,没想到……」顿住,转注身旁的夫婿。「行我?」
海行我,一个斯斯文文的文静男人,不爱说话,但总是挂着一嘴和蔼的笑容,从入赘到绿映庄第一天开始,他就安安分分的跟随在楼月兰身后,从不走到她前头去,甚至很少站在她身边与她并行,楼月兰说话,他也从不cha嘴,很恰如其分的表现出他弱势的赘婿身分。
然而,每当楼月兰需要做出某种决定时,她总是会自然而然的征询他的意见,最后,她的决定也总是依循他的意见。
「女儿要见娘亲,这是亲qíng,怎能不让见。」他淡淡道。
「说得是,这里终究是她的娘家,怎能不让她回来探亲。」于是,楼月兰挥挥手。「让他们进来吧!」
亲qíng?
绿芙蓉轻蔑的冷笑,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可以胁迫她的筹码,以为她不知道这才是他们真正的意图吗?
哼哼,别想她会让他们如愿!
「咦?妳……妳怎么……」楼沁悠一进厅,楼月兰就万分诧异的瞪住了楼沁悠隆起的小腹。「有孩子了?」
一听楼月兰问的,楼沁悠立刻明白,对她下药的事,楼月兰也很清楚。
「成亲了,自然会有孩子。」她若无其事道。
「呃……」楼月兰飞快的瞥一下绿芙蓉,后者看似比她更为错愕、讶异,「说得也是。」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想,你们住在后山实在不太好,既然你们回来了,正好,就搬回……」
「没错,妳们住在后山不太好,」突然,绿芙蓉半途截去了话,「既然妳怀孕了,就叫妳的丈夫带妳回家去吧!」还顺着楼月兰的语气,做出了另一个决定。
竟敢擅自作主!
楼月兰顿时yīn下了脸色。「别忘了,娘,妹夫和您有过约定……」
「我没忘,是『我』和他立下的约定,所以我也能够取消约定,」绿芙蓉得意道。「现在,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取消那个约定,沁悠和她的夫婿此时此刻就可以离开了!」
「娘,」楼月兰咬着牙。「再过两天,您就要把庄主之位传给我了……」
「对,再过两天,不是现在,在那之前,我还是绿映庄的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