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漆黑如泼墨的暗夜里,寂静无人的巷弄中,有人在逃命,三个人,一对男女抱着一个孩子。
那孩子约略六、七岁左右,脸上裹满了层层的纱布,隐隐透出gān枯的暗褐色血迹,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眸子,看不出是男孩或女孩,不过看那短短的三分头和衣着上,多半是个男孩子。
这时,他哑着哭音,两条细瘦的手臂圈紧了父亲的颈脖。
“呜呜呜,爹地,好怕,好怕啊!”
“嘘,不怕,不怕,爹地会保护你,绝不会议任何人伤害你的!”
男人柔声安抚怀里的孩子,再回头招呼一脚高一脚低,跑得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的妻子。
“快点!快点!他们快追上来了!”
“我……我不行了,你……”女人大口大口喘息着,脚步跌跌撞撞的,好几次都差点仆在地上爬不起来了。“不要管我了,带着孩子逃吧!”
“不!”男人毫无转寰余地的断然道,虽然他也一样喘得上气接不了下气,但他依然一手牢牢地抱紧了孩子,一手紧紧的挽住妻子的臂弯,坚定的表明绝不舍弃的心意。“要走一起走,我绝不会丢下你!”
“可……可是我真的跑不动了!”
“跑不动也得跑!”
他的语气十分凶恶,眼眸深处却包含了无尽的心疼与歉意,他不得不如此,因为他不打算丢下妻子,而后头……匆匆回眸一眼,他捉着妻子跑得更快了。
虽然还看不见追缉他们的人,但已可听到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和叫骂声了,只要他们稍微慢一点点,很快就会被追上了。
“再快一点!”
“不……不行,带……带着我们两个,我们……我们谁也逃不掉的呀!”
心头一紧,男人无言,虽不想承认,但妻子说的是事实,带着他们两个,结果必然谁也逃不脱。
可是,一个是至爱的女人,一个是亲生骨ròu,他能丢下谁?
男人又飞快地朝后瞄了一下,再往前看,在目光瞥及前方不远处那只大垃圾箱时,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非丢下一个不可!
停步在大垃圾箱前,男人猛力推开盖子,先让妻子亲亲孩子,自己也依依难舍地用力抱了一下孩子,旋即毅然将孩子放进垃圾箱里。
“乖,跟上次一样,在这里等着,等爹地甩开他们之后,一定会回来接你!”
尽管男孩始终满眼惊惧,泪水早已浸湿了半脸纱布,但他并没有做任何反抗,只哽咽着点点头。
“无论如何,千万不要出声喔!”男人不放心的一再嘱咐。
男孩再点头,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见状,男人勉qiáng拉出一抹笑,正想再说什么,忽闻几声十分清晰的喝叱,男人一惊,立刻盖上垃圾箱盖,拖着妻子拔腿就跑,很快就消失在巷口了。
不一会儿,垃圾箱里的男孩听见另一阵混乱杂沓的脚步声,起码十几人,匆匆而来,匆匆经过垃圾箱,再匆匆远去。
没有人注意到垃圾箱有什么问题。
始终屏住呼吸的男孩这才松了一口气,慢慢放下捂住嘴巴的手,然后,耐心等待着。
爹地一定会回来接他的。
好几次了,爹地总是先让他躲起来,过一段时间后再回头来接他,他相信这一回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爹地、妈咪一定会回来接他的。
心怀坚定的信念,男孩也不知等了多久,终于等得睡着了,当他醒来时只觉得口好渴、肚子好饿,可是他谨记爹地的嘱咐,不敢出声,也不敢擅自离开,连动一下都不敢。
好渴、好渴喔!
好饿、好饿喔!
他不断用舌头去舔润gān裂的唇瓣,咕噜咕噜的叫声在厚重的垃圾箱里回响,但他依然忍耐着……忍耐着……忍耐着……终于,沉重的垃圾箱盖被人打开了,他惊喜的大叫,“爹地?”
然后,他兴奋的眸子对上一双陌生的眼……
喀!喀!喀!喀!
红色高跟鞋一步步踩在光亮洁净的地砖上,清脆响亮的足音引来四周一片好奇的视线。
喀!喀!喀!喀!
波làng般的大鬈发摇曳着无尽风qíng,浑圆xing感的臀部包裹在红色紧身洋装内,扭着令人口gān舌燥的幅度摆向吧台,四周的目光开始冒出疑似口水的闪光,一颗颗眼珠子好像钟摆一样随着那副诱人的臀部摇过来……摆过去,摇过来……摆过去……喀!喀!喀!喀!
红色高跟鞋踱着不疾不徐的脚步,钟摆也不快不慢的摇过来……摆过去,摇过来……摆过去……夹杂着猪哥狗兄们吞咽口水的咕哝声,也有人变身为蜘蛛jīng,嘴角拉蜘蛛丝,半透明的。
除了角落桌位的男人,他兀自盯着面前的酒杯看,一点反应都没有。
喀!喀!喀!喀!
吧台前,红色高跟鞋暂止,钟摆也跟着定住了,细长的手指敲敲吧台,不一会儿,纤细的手指端起一杯血腥玛丽--就跟她的红色洋装一样腥红,另五指则端起一盘腰果,然后,红色高跟鞋转了180度,停顿数秒,再举步前行。
喀!喀!喀!喀!
红色高跟鞋再度踩着撩人的足音走向目标,钟摆又开始摇过来…摆过去,摇过来……摆过去……入夜九点,早睡早起身体好的小朋友都去困觉觉了,而“忘qíng水”酒廊可正热闹着,宾客盈门,高朋满座,全都是晚睡晚起身体不太好的大朋友,几乎每一张台位都搭坐着不认识的客人,还有不少人站着倚在吧台边与坐着的人闲聊。
除了角落那一台桌位,孤伶伶的一个男人,不知为何,没有人去与他搭位坐,直至此刻。
“先生,介意吗?”
目不转睛,男人继续盯着自己的酒杯看,好像正在等待酒杯里会突然冒出一条美人鱼来,连半秒钟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先生,介意吗?”
毫无动静,男人打死不肯移开盯住酒杯的目光,立定志向非做个史上最成功的石雕像不可。
喀啦!
血腥玛丽重重的落在桌面上,“先.生,介.意.吗?”咬碎牙齿的声音。
男人这才震了一下,霍然抬头,一脸如梦初醒的惊愕。“呃?”
啧,原来在作梦。
“没位子了,先生,”雪白如藕般的手臂挥了一下。“借个位子如何?”
男人移目环顾一圈,果然,酒廊内满满都是人,有空位的只剩下他这一桌,视线收回来,在桌面上的血腥玛丽停了一下,再拉到眼前的红衣女郎上下打量,眉间聚起千重摺。
“你,是……呃,是……”
是什么?
应召女郎?
切,这么看不起她?
如同血腥玛丽一样腥艳的红唇轻启,很夸张的叹了一大口气。“不是,这家酒廊虽不是上流社会那种会员制的高级酒吧,但也不低级,如果我是做买卖的,你以为他们会让我进来吗?”
这家酒廊有那种管制吗?
默默审视眼前这位年约二十三、四岁的女人,虽然浓妆艳抹,服饰打扮成熟冶艳,不过确实没有风尘味。
男人收回视线,继续盯住他的宝贝酒杯看。
“请。”
“谢啦!”
红女郎顺手把腰果放在桌面上,再将微翘的小屁屁移上座位,然后端起血腥玛丽啜饮,双眸缓缓扫视酒廊内一圈……没半个熟人,大概还不够晚吧!
她耸耸肩,目光移到男人身上,轮到她对他好奇的端详。
二十六、七岁左右,虽然瘦削了点,但五官清逸韶秀,气质温文尔雅,如果不是那样苍白憔悴,应该可以称得上是俊美的,不过此刻的他一身的愁郁与无奈,心事重重,抑郁寡欢,一整个落魄到不行,再多挂上两只熊猫眼,简直就跟重度瘾君子没两样了。
以他这种年纪来推测,不是他爱的女孩子不爱他,就是亲亲女友要结婚了,但新郎不是他,只好来这里藉酒消愁愁更愁,愁云惨雾,天愁地惨,真是惨惨惨,惨惨惨啊……脑残!
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红女郎又喝了一口酒,另一手空闲的五指弓起,血红的蔻丹无聊地在桌面上跳踢踏舞。
就是有这种日子过太慡的人,没事为这种无聊烦恼折磨自己。
不过,那也是他家的事,她管不着,教她纳闷的是,既然要藉酒消愁,gān嘛只是盯着酒看而不喝?
难不成他身怀特异功能,正在练习用眼睛喝酒的招数?
“喂,gān嘛盯着酒不喝呀?你不会喝酒吗?要不要我教你?”
真的,不是她爱多管闲事,而是一个人喝酒太闷了嘛,算他倒楣,不,是运气正旺,就赏赐他这份荣幸来陪她喝酒吧!
别太感激了,她偶尔也是会好心一下的。
没想到那个yīn阳怪气的男人根本不领她的qíng,漫不经心的瞄了她一眼之后,又盯回他的酒杯深qíng款款的痴痴看了。
智障!
红女郎很努力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如果她是小猫咪,会先在他身上磨磨小爪子再说!
但,没关系,她是有修养的人,心胸宽大得很,度量比太平洋还要宽广,别说撑起无名宰相的小船,就算要沉没几艘铁达尼号也没问题,这种小小的无礼,还看不在她眼里。
他不想理会她,OK,她也不想拿热牛排去配枝仔冰,就让他们一桌两制,各自为政吧!
于是,她继续浅啜她的血腥玛丽,两眼又朝周围飞去,四面八方到处乱乱飘,期盼能在愈来愈多的客人里瞧见一张半张熟面孔,就算是讨厌的人也可以,可是找了老半天,没有就是没有。
是怎样?今晚是乖宝宝之夜,大家都说好了不出门在家孝顺父母吗?
可恶,早知道不来了,但要她现在就离开又不甘心,她并不爱在晚上出门,一旦出门就是想找人吐吐槽、出出气,要连半滴口水都吐不出去,她一定会被满肚子怨气憋得抓狂bào走!
视线不得已再拉回对面那个还在痴恋酒杯的男人,她无奈地撇了撇嘴。
好吧,没鱼虾也好,虽然这只虾好像肚子不饿,不容易上钩,不过,这也难不倒她,脸皮掐厚一点,舌头拉长一点,总有办法教这只闷虾开口吞饵的。
“喂,你叫什么名字?”搭讪第一步,很老套,但也很实用。
万里无“云”,没声音。
意料之中,红女郎耸了耸肩,溜溜的眸子转了几下后,放下酒杯,拍拍双颊,再捏鼻子捏嘴巴硬捏出严肃的表qíng来,然后一本正经地敲敲桌面。
“喂,老大,你有烦恼对不对?”第二步,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省事也省口水。“真巧,我也有耶,这样好不好?我们可以各自说出自己的烦恼,帮得上忙的话就帮,就算帮不上忙,起码能够把烦恼说出来一定会舒服一点,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