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是哪里错了?
难道是她避开得还不够远吗?
好好好,她知道了,往后她一定会避开人群远远的,只要有人走的路她就不走,有人经过的地方她就不去,这样总该可以了吧?
不过现在……
面对那一大群獐眉鼠目的汉子,一双双垂涎yù滴的yín邪视线,阵阵令人yù呕的酒腥膻气,如果不扼住喉咙,恐怕她立刻会抓好几只免子给他们了。
“我……我随便你们怎样,”九儿努力把话从被自己扼住的喉咙里挤出来,结结巴巴的。“你……你们爱怎样就怎样,我绝……绝不反抗,可……可是你们绝对不能……不能动我姊姊一根寒毛,绝对不可以!”
那些汉子相互看了一眼,轰然大笑。
“她说不可以,她竟然说不可以?!真是白痴,她以为她还有说话的余地吗?”
就算真的是白痴也听得出来对方根本没兴趣和她讲条件,九儿不由得面色一惨,旋即银牙暗咬,一把将七儿塞在墙壁角落里,再勇敢的挡在前头,这回手上抓的是一根相当粗的擀面棍,挥舞起来居然还有点风,几只不开眼的苍蝇一头撞得晕头转向地跌进酒杯里泅水叫救命。
“别……别过来,你们如果不承诺绝不碰我姊姊,谁也休想过来!”
那群人笑得更狂妄了。“听听她说的,她竟然在跟我们jiāo换条件呢!”
“啧啧!我就喜欢这等凶悍泼辣的娘儿们,gān起那事来才带劲儿,嘿嘿嘿,就先让我来尝尝她的味道吧!”
“不,不,你们还没答应……”嘴里惊骇的叫,手上不过呼呼两下,那根聊胜于无的“武器”就不见踪影了,九儿不禁绝望地反身抱住姊姊,决定打死也不放开手。
可是她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也抵不上人家一根手指头,那个魁梧大汉连眼皮子都不用撩一下就一手一个硬拆开了她们,比掰开馍馍还简单,姊妹俩不约而同地发出绝望的哭叫,自己都觉得自己叫得有够悲惨、有够难听。
就在这当儿,仿佛在回应她们的鬼叫大会似的,另几声凄厉的哀嚎瞬间便压过了她们的高分贝嗓门,使她们不得不甘拜下风的噎住声音,直眼傻傻地看向另一方,瞧瞧究竟是谁在跟她们抢第一名。
就在魁梧大汉身后,不知何时平空冒出四条人影,有如龙翔凤舞似的在贼人群中飞闪游动,身姿美妙至极,拂袖一掌便是一声惨嚎,凌空一踢又是一声闷嗥,那些只会要刀乱砍的贼人根本敌不过真正会武功的人,不过三两下之后,这种一面倒的战况便宣告终结。
九儿两姊妹也消失无踪了。
“现在到底是怎样?”身著浅蓝长衫,甩著一副玩世不恭模样的年轻人瞥著唯一的出口,忍不住抱怨了。“救她们一次不够她们相信我们,害我们还得跟在她们屁股后头吃灰;现在救了她们第二回,她们居然闷头就跑,请问这样是不是叫忘恩负义?真是,我们不是那么可怕吧?虽然比不上二哥,可是人家也是有很多姑娘家青睐的耶!还有大哥……”
“-云。”
一声随口的低唤,轻飘飘的,有气无力,听在端木-云耳里却比狮吼熊嗥更可怕,他马上投降了。
“好好好,我闭嘴,我闭嘴!”但说是这么说啦!端木-云仍不甘心地继续在嘴里咕咕哝哝的,好像抢不到花蜜的蜜蜂嗡嗡叫。“唉!亏我这么卖命,现在连抱怨一下都不行,真不知是欠了谁的,下辈子轮到我作大哥,我一定……”
“-、云。”
紧急警报呜呜呜~~~
依然是闲闲散散的两个字,但端木净尘那双沈敛的黑眸却已悄然眯成两线仅透微光的细fèng,这种暗示xing的警告讯息,业已达到需要紧急避难的高度危险层级了。
不逃的是笨蛋。
“是,大哥,我去瞧瞧还有没有其他被抓的百姓。”端木-云低头说完便赶紧开溜,他尚年幼,还没玩够这花花世界,可不想提早打佯到地府报到。
“师父,”最后一位,也是最年轻的一位,神态却古板严谨得仿佛私塾里的老学究,就差少一撇山羊胡子来搭配摇头晃脑的动作,与端木三兄弟的洒脱不拘截然不同。“依徒儿看,那位姑娘必定以为我们跟在她们后头是有不良意图,故而仓皇逃走。”
“你说的没错,笼月,”端木净尘赞许地颔首。“那两位姑娘想是头一次出远门,又接连碰上这种事,难免成惊弓之鸟,碰上这种状况,我等自然要多存一点体贴之心。”
对话的两人一个二十岁左右,另一个也绝不会超过三十,却师父来徒儿去的,令人听来颇为滑稽,总觉得必定是某人认错师父叫错人了,偏偏两人都是那样一本正经,一个爱叫,一个爱听,旁人也只好挖挖耳朵任由他们去叫个慡了。
“再有,师父,那……”龙月迟疑著又说。“那位九儿姑娘的姊姊看若十八、九岁,但智力似乎只有五、六岁上下,至于九儿姑娘,也好像比一般人单纯,徒儿认为……”
“我知道。”端木净尘温和地打断他。“但无论是谁,为师做事不喜欢半途而废,既然救了她们,便该安全送她们到地头,这是为师的原则。”
“是,师父。”龙月恭谨的俯首受教。
“不过,你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先回家去看看吧!自个儿的责任不要忘记。”
“徒儿遵命。”
“劲风,叫-云护送龙月回家,我先行追蹑下去,你随后跟来。”
“是,大哥。”
端木净尘一消失,窗外立刻探进一颗脑袋。
“大哥走了?”吊儿郎当的脑袋吊儿郎当地咬著不知从哪里摸来的梨子,喀嚓喀嚓响。“我陪龙月?”
“对。”
传过话后,端木劲风也消失了,端木-云当即眉开眼笑地咧开了嘴。
“万岁,自由活动时间到!我说龙月,你想这回我们要先绕到哪儿乐一乐再回去呢?”
荒郊野岭,人迹罕至,没有人走的路,更没有丁点人的气息,只有鸟巢shòu窝畜生道,因为这里是野shòu的地盘,即使在这儿转上八百年,运气好的话也许可以碰上一、两个神仙,但绝不会碰上其他除了野shòu以外的生物。
说到野shòu这种东西,危机意识通常都非常高昂,最不喜欢有人擅闯它们的地盘挑战它们的权威,但有些时候却恰恰好相反,特别是在它们肚子饿得叽哩咕噜叫的时候,因为……
食物来自投罗网了!
天黑了,月免高挂,暗影幢幢,暗夜的动物在冷冷的空气中呜咽著令人战栗的曲调,虫鸣蛙叫、láng嗥狗吠,还有千奇百怪的呼吸声,在这一刻,不必发生任何事,九儿就知道自己错了。
她买了一把小刀防身,但眼下即使没有任何人提醒她,她也很清楚这把小刀压根儿敌不过那一排排金光闪闪、锐气万条的尖牙利齿,只可能伤了她自己,顺道淌下一摊血味儿来通知更多客人赶来品尝最新鲜的高级料理——现串生人ròu片,新店开张,今日统统免费。
她也生了火,但这堆火能维持半个时辰就已经很给她面子了,她实在很难要求那堆已烧成灰烬的木柴继续燃出什么天火来。
所以,她决定爬到树上去。
“姊姊,你睡吧!我会抱住你,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七……七儿睡不著。”七儿抖著唇嗫嚅道。
“那……眯一下眼也可以。”
火熄了,朦胧的月光下,依稀可见一对对奇异的青白色光点在树下徘徊,仿佛萤火虫似的,但九儿可以确定萤火虫绝对不会有粗重的呼吸声,也不会有流口水的喘息声,更别提低低的吞咽声,甚至那种听得人魂飞魄散,忍不住跟著咬起牙根来的磨牙声。
“不用怕,我在这里,不用怕!”她安慰姊姊,顺便鼓励自己,嗓音却颤抖得连只蚊子都说服不了。
夜更深,楼下饥饿的食客也越来越多了。想必是因为众láng友们慷慨大方地呼朋引友、招亲唤戚一起来享受盛宴的结果,难怪人家说láng族比人类合群。
“不不不……不用担心,只要等到天亮,它们……它们就会离开了。”希望!
可是天亮后,她的希望正式宣告幻灭,那群野láng依然流连不去,摆明了不咬她们一口绝不罢休的志气。
它们从来不做白工的,守株待“人”了一整晚,总该有点代价吧?
九儿终于绝望了。
就在这时,大概是等得不耐烦快饿扁了,有一只野láng尝试要眺到树上来,有一就有二,不消多久,所有的野láng全都变成了蚱蜢卯起来往上跳,而且越跳越高,越跳越接近她们了。
“九九九……九儿,它它它……它们……”七儿吓得连哭都不会哭了。
“不不不……不要紧,我……我……”九儿努力吞回拚命想要跳出口的心。“我们分开逃吧!”
“分开?”
“对,分开才有机会逃掉,懂吗?”
明知道姊姊不懂,但是她知道只要她说的够坚定、够信心,姊姊就会盲目地信任她,所以九儿硬扯出笑容来,qiáng制命令自己不准发抖。
“待会儿我会先跑,等那些láng都跟著我跑了,你就立刻下去,能跑多快就跑多快,沿著小溪跑到山下的猎户家里……等我,我会去找你的,所以你千万别迷路了,否则找不到你我会很伤脑筋的哟!”
九儿一露出笑容,七儿马上就相信了。“好,那九儿一定要来喔!”
“会的,姊姊,我一定会去的!”
对不起,姊姊,这是九儿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骗你。
抱著歉疚的心,九儿闷头取出前晚在山下镇上买的ròu包一个个掰开,让ròu香味尽数飘散出来,在嘱咐姊姊抱好树gān千万别掉下去之后,即尽己所能的将ròu包子抛向远处,一见láng群离开树下一窝蜂的涌上去,立即以最快速度溜下树,低著脑袋埋头往前奔逃。
她已经没打算活命了,但起码要把它们引离开大树,好让姊姊有机会逃掉。
也是她歪打正著,她跑的方向恰好是下风处,所以那些láng群们在吃完前菜——包子之后回头,才发现远远的有一个小黑点正在没命的狂奔——主菜居然跷头了,立刻怒吼著追上去。
想也知道,两条腿想要跑过四条腿实在很难,不消片刻,九儿已可听见láng吼声几乎嗥到她背上来了,匆匆回眸一眼,发现已看不见大树,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蓦然停下脚步并紧闭上眼,再勇敢地回过身去面对她的命运。
看不见就没那么恐怖了。
“来吧!你们尽管来吃吧!”她张开双手。“可是吃饱之后,你们绝对不可以再回头去找我姊姊了喔!”虽然她身上的ròu不多,但好歹也是正宗活人ròu,绝不是冒牌假货,希望她“喂”饱了它们之后,它们就不再会想去伤害姊姊了。
活跳跳的新鲜大餐就在眼跟前,野láng们自然不会跟她客气,马上争先恐后地扑上来想抢第一口,瞬间后,她即可感觉到至少有七、八双锐利的牙齿碰触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