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正国和傅子青远远的就看见卢禾天脸色铁青,于是,一靠近他们,就三言两语地把卢禾天拉到另一座殿亭去看水殿表演。井彩凤本来是应该跟着去的,没想到她却低着头装作不知道卢禾天已经离去了。
太假了吧?紫瑚冷笑着用看戏的眼神在一旁凝睇着他们,想看看傅子嘉打算如何处理这种状况。
傅子嘉轻咳一声。「呃!卢夫人,卢都使已经上那头去看表演了,你是不是……」
螓首仍然低垂,「我可以跟你谈谈吗?」井彩凤打岔道。
「呃?」傅子嘉不觉愣了愣。咦?从什么时候开始,彩凤也会作类似打断人家说话这种没有礼貌的行为了?「呃……当然可以,卢夫人有什么事就请说吧!」
「这里不方便,」井彩凤从眼底下偷偷觎着他。「可以另外找个僻静一点的地方单独谈谈吗?」
傅子嘉闻言,更是讶异地瞠大了眼。彩凤一向注重自己端庄的形象,怎么会做这种逾矩的要求呢?他愕然片刻后,随即皱了皱眉。
「这个……恐怕不太好吧?」他张望一下四周。「其实这里也没什么不好啊!大家都去看表演了,我们的谈话应该不会落入其它人耳里。」除了紫瑚之外!他再次用警告的眼光发she过去好几pào,紫瑚两手一摊,表示她是无辜的小孩。
井彩凤轻叹,瞄了一下紫瑚,又犹豫片刻后,她才用一双哀怨十足的瞳眸定定的注视着他。
「你该知道我是不得已的吧?」她细声道。
是啊!为了你自己的将来不得已的嘛!
傅子嘉在心里暗暗嘲讽着,表面上了解的笑容却很适时的摆置出来。「我知道,我没有怪你,真的!」相反的,他还很感激她呢!
「可是……」井彩凤观着紫瑚,又迟疑了一下。「现在我好后悔,因为我好怕他,在他身边,我根本无法安心,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喂、喂!搞错对象了吧?这种事应该是他们夫妻俩自个儿关起门来研究讨论的,最糟糕的qíng况也不过是chuáng头吵、chuáng尾合,怎么找他这个外人来cha一脚扮演三人行呢?
「呃……这个……我想,你们才新婚不久,彼此一定还有很多地方不了解吧?我认为,最好是你们自己找时间好好的谈一谈。」傅子嘉极力想避开这种暧昧的处境。
「可是,他从来不听人说……不,他会听我说完,可是之后,不管是对是错,他都会用他自己的理论和想法一一反驳我,结果到头来,他还是没一件听我的呀!」井彩凤低声抱怨道。
这不跟她自己一样吗?过去无论他说什么,只要她稍微改变一下脸上的线条纹路、委屈哀怨的眼神,或者悲怜无助的表qíng,她都可以既轻松又简单的让一切全部按照她的意思来进行。她可以这样,就不容许有人对她这样吗?
傅子嘉忍不住侧过脸去翻个白眼,再换上一个温和的笑容转回来。「是沟通不良吧?不过,你有任何问题的话,最好还是去找令尊或令慈帮忙,你应该很明白,我是没有任何立场gān涉这种事的,对不对?」
「可是我爹和我娘总是说什么嫁夫从夫,一切都要听丈夫的……」井彩凤很自然的上前一步想要搭上他的手,傅子嘉却活像被针刺到一样反shexing地往后跳开两步,令她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片刻后,才尴尬地放下来。「我真的需要有人帮忙我啊!」
傅子嘉长叹。「卢夫人,这种事如果你不自己想办法解决,不管是谁来cha手,也都只会愈帮愈忙而已,难道你想请卢都使『放妻』(离婚)不成?」虽说这种事相当多,但绝不会是井彩凤这种端庄自持的女人会做的吧?
没想到井彩凤竟然垂眸无语,不作任何否认的回应。
默认?不会吧?
傅子嘉不由得吃惊地张大了嘴,这是不可能的事呀!至少像井彩凤这种女人,是绝对不可能会有这种想法的,除非……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自私!可是,即便是她真想教卢禾天放妻,那也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事嘛!
紧接着,从她的表qíng中,傅子嘉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不小心让自己陷入窘境中了,搞不好井彩凤就是打算不顾一切地赖上他,而一时之间,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才好。
蓦地,他瞥见紫瑚正歪着脑袋嘲讽地望着他,不觉心头一惊,旋即下定了决心,然后猛一咬牙,面无表qíng的道:「对不起,卢夫人,我帮不上任何忙,你还是自己找卢都使谈谈吧!还有,希望以后不要再有这种私底下谈话的qíng形出现,我不想让卢都使误会,你明白吗?」
井彩凤倏地仰起凄楚yù绝的脸蛋!「你……你好狠!」说着,滚滚热泪也随之滑下。
又来了!以前每次只要他的态度稍微qiáng硬一点,她的长江大水便会发难,可现在她不是应该去淹死卢禾天才对吗?或者,她只是很单纯的嫌金明池的水不够味道,特地加点泪水来调味调味?
傅子嘉刚皱起眉,紫瑚便已经跳起来跑到他和井彩凤中间冷然道:「卢夫人,狠的是你吧?一听说我家夫君死了,七七四十九日都未满,你就急着嫁给卢大人,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吗?」
井彩凤拭着泪水。「那不是我自愿的啊!」
紫瑚哼了哼。「无论是不是你自愿的,结果都是同样的,不是吗?告诉你,夫君不怪你是他心胸宽大,但这并不表示如果卢都使真的肯放妻的话,夫君便会接纳你回到他的身边来。」
「为什么不会?」井彩凤脱口道,随即惊觉失言地捂住嘴。
老天!傅子嘉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果然不出他所料,他以后绝对不能再和这个女人接近了!
紫瑚嘴角一扬。「因为他已经有我了!」
「你也只不过是个妾而已。」井彩凤高傲的说。
「怎么?难道你还在梦想夫君的正室宝座?」紫瑚嘲讽道:「我想,你应该还记得吧?夫君的正室之位已经有人了喔!」
「她已经死了!」井彩凤忍不住又脱口反驳。
闻言,紫瑚的脸色蓦地一沉,正想发飙,傅子嘉就及时把她揽进怀里,抚慰地在她粉额上亲了一下,然后对井彩凤正色道:「我的正室夫人永远都只有一个邓氏怡敏,再也不会有其它人了!」
井彩凤脸色一白。「为……为什么?」
「为什么?」傅子嘉俯下头和紫瑚相对一笑。「因为敏妹妹是个qíng深义重的好女孩,她活泼开朗又qíng专意坚,直到她去世前的那一刹那,她的心里都只有我一个,甚至在她死后……」他顿了顿。「无论如何,我的正室只有敏妹妹,而我的妾室……」他笑得更温柔。「也只会有紫瑚一个。」
「可……可是你爱的不是我吗?」井彩凤无助地低吟。
傅子嘉沉默了一会儿。
「卢夫人,看在过去的qíng分上,我老实告诉你一些事,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有这种无用的期待。」他叹了口气。「老实说,我一直觉得跟你在一起好累!」
「好累?」井彩凤愕然。「我……我不懂!」
傅子嘉无奈的摇头。「卢夫人,相识如此之久,难道你还不了解吗?我是个武人,生xing豪放、不喜拘束,却总是要压抑自己来配合你,这样难道不累吗?姑娘家是该有某种程度的端庄修养,但太完美就显得虚伪了。而你,不但要求自己完美,也要求我必须配合你,短时间是无所谓,但长期压抑下来,会痛苦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你从来不肯主动了解我,一迳按照你的喜好标准苛求我,我要是稍有不从,你就用眼泪、用哀怜和委屈来责备我、bī迫我。
订亲多年,我想亲亲你,你居然义正辞严地以于礼不合的说法拒绝我;出来游玩时,本就该放开胸怀自由欢乐,可你却依然摆出一副矜持自谨的模样,牵手不可、嬉戏也不可,连吃个零嘴都要看你的脸色。老实说,有再多的热qíng爱恋、有再多的兴致,都被你给矜持消融了!
因为我本身缺乏文才,所以,我一向很佩服你的才华,无论是琴棋书画、吟诗作对,无不令人赞叹,但是,你所有的也仅是如此而已了。男人的世界不是只有女人,女人的天职是伺候男人,可你却要男人时时刻刻伺候你、专注于你。你不肯帮助男人也就罢了,却要男人反过来配合你的世界,这有道理吗?」
井彩凤若有所悟地垂头沉思,傅子嘉转眼俯视着紫瑚。
「但紫瑚就不一样了,她虽然没有你的教养和才qíng,但是,她的个xing自然奔放、活泼自在。在我父母兄嫂面前,她会谨守一定的礼数,然而,她也可以咬着梨子和我又笑又闹的追逐嬉戏,或是在清晨时分和我牵手漫步在市集间寻找给家人的礼物。
我们会因为意见不合而吵嘴,最后的结果不一定是谁输谁赢,有时候是她,有时候是我,却绝不会只偏向哪一方。她也常常又撒娇又耍赖的向我要求她想要的东西,可转个眼,她又会正经八百的为我考虑到我一向不会去注意到的事qíng,仔细设想我的立场和家人的立场,并理所当然的为我安排好我懒得去理会的事物,让我能尽qíng享受毫无后顾之忧的生活。」
傅子嘉的眼神愈来愈温柔,紫瑚也静静地与他对视着。
「女人的美貌和修养只是表相,对男人的吸引力也是浮夸、不实际的,只有真正的内在美德,才能永远的、有力的、真正的抓住男人的心。和紫瑚在一起,我总是能感受到几乎可以一把抓住的幸福与快乐,这并不是美貌、教养或才qíng能带给我的,而是因为她对我的体贴与关心,才能把幸福聚集在我身上。」
他的温柔注视终于dàng漾成缱绻深qíng。
「这样的女人才值得我爱,才会让我qíng不自禁地爱她,才能教我无法自拔地爱她、令我无法停止的爱她!」
紫瑚赧然地垂下双眸,唇边却悄然漾起一抹喜悦的笑容。傅子嘉微笑着转过来看着井彩凤,笑容却在瞬间消失了。
「卢夫人,我给你一个衷心的劝告,不要太自私,多为别人想想。卢都使是真的很爱你,不要一味要求他为你改变,反倒应该想想你能为他做什么改变,这样你才能得到幸福。」
「但是……但是我不爱他,我……」井彩凤悲伤yù绝地瞅住他,眼底溢满了哀告与央求。「我爱的是你啊!」
「卢夫人,请别忘了,」傅子嘉平静地说:「你已经是卢夫人,我也有紫瑚了,而且我爱的是紫瑚,你明白吗?」
并彩凤摇着螓首、抖着唇。「可是他……他真的很可怕呀!」
「那就去找令尊令堂商量。」
「没有用的、没有用的!」
「那就找令兄。」
井彩凤沉默了一下。
「他很久都不跟我说话,甚至跟我爹娘都吵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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