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嘉诧异地愣了愣。「为什么?」井翔的个xing慡朗大方,也很疼妹妹,怎么会和全家人都闹翻了?难不成是青chūn期的反抗吗?
井彩凤垂下了螓首。「因为我的亲事。」
傅子嘉顿时明白了!井翔和他是好友,想必是为他感到诸多不平才和父母闹翻的。难怪从他回来后,都不见井翔来找他,甚至还避着他,或许就是为了这件事而羞于见他吧!
傅子嘉摇摇头,「那很抱歉,你找我也是没有用的。」他毅然道。
「但是……」
「嘉儿!」
三颗脑袋不约而同地朝同一个方向转去,傅夫人、耿如玉和傅子香正快步走来,傅夫人和傅子嘉jiāo换了一下眼神,随即镇定地朝井彩凤点头示意。
「卢夫人。」
井彩凤张嘴犹豫了一下,才改口唤道:「傅老夫人。」她以前都是唤伯母的,现在却没有那个资格了。
「水殿的表演快结束了,你们不去看看吗?」
「这就要去了,娘,」傅子嘉牵起紫瑚的手,「卢夫人,抱歉,我先告辞了。」话落,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傅夫人迟疑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卢夫人,你一向谨守礼法,我相信你不会因一时冲动而做出什么让卢都使蒙羞的事吧?」
不会吗?
井彩凤苦笑。傅子嘉说得没错,她是很自私,一直只想到什么对自己最好、最有利,所有外在的端庄与修养也都是为了得到赞美与注目才努力经营的,却没想到,太自私的结果竟然是失去一切!
难道她真的注定要和那个yīn森的男人过一辈子吗?
日在天涯,
涯日又斜。
啼如有恨,
湿最高花——
天涯-李商隐
宋初,宋廷实行削弱藩镇势力的措施,及时利用党项政权内部承袭发生矛盾之机,迫使其献出五州领土。当时担任夏州定难军管内都知蕃落使之职的李继迁,不甘被宋朝夺走故土,遂招聚部族豪酋,首举抗宋自立的民族大旗。
于是,雍熙元年,宋太宗命李继迁的族兄李继隆讨伐李继迁,让他们去狗咬狗一嘴毛,死不认输的李继迁只好结辽为援,以共同对付宋朝,结果宋太宗反而弄巧成拙了。
相对的,辽圣宗算是平空捡到了好处,当然赶紧封李继迁一些有的没有的,譬如定难军节度使,银、夏、绥、宥等州观察处置使,特进、检校太师,都督夏州诸军事。紧跟着同年的十二月,李继迁带着一脸谄笑,率领五百骑兵到达大辽边塞,表示愿与大辽通婚,永为大远的藩辅。
然而,到了雍熙四年夏——
宋太宗下朝后,习she于琼林苑时,特召傅子嘉随侍,在晚膳前一刻才回到府里,深知皇帝习xing的傅正国一见到儿子回来,劈头便问:「皇上有事?」
傅子嘉点点头,随即和父兄到书房去密谈。晚膳过后,傅子嘉直接把紫瑚拉回房里。
「紫瑚,我要出远门。」
「哦!」紫瑚似乎并不意外,她慢吞吞地坐到chuáng边儿上。「到哪里?做什么?」
傅子嘉也跟去坐到她旁边。「夏州,李继迁要降宋,皇上命我暗中去瞧瞧他是不是真有此意,若不是的话,他的用意又是什么。」
紫瑚点点头,开始脱靴子。「什么时候要去?」
「后天一大早就得启程了。」
「知道了。」
「知道了?」傅子嘉狐疑地打量着她。「就这样?」她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譬如她会好想他啦!或者吵着要跟去什么的,至少也要稍微意思意思地表示一下嘛!
「当然,知道什么时候要帮你准备好行李就行了,不是吗?」
「呃……说的也是。」傅子嘉悻悻然的说。
说是这么说啦!可是傅子嘉还是怀疑,直到隔两天一大早,他终于明白紫瑚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了。
「你……」他瞪着她的包袱。「也准备好了?」
「是啊!」紫瑚回答得轻松自在又理所当然。「我跟爹娘都说过了。」
傅子嘉苦笑一下。「我早该想到了。」
「你笨嘛!」紫瑚笑着跳上马。「快啦!走了啦!」
「是、是、是!」
傅子嘉也上了马,两人同声喝叱,放蹄朝封邱门怒驰而去。
畜类皮毛衣服和毡帽,还有牛皮fèng制的靴,是党项族牧民的日常衣着,然而,在这党项族的主要活动据点——夏州里,着汉服的倒比着皮衣帽的人还要多,而且,讲汉语的也占大部分,只有居室一列三间,两厢住人,中间供奉鬼神的习惯是属于党项族的。
在客栈简陋的客房里,先除去一身的仆仆风尘,再叫来一些简单的吃食,傅子嘉才对满脸困惑的紫瑚解释。
「太平兴国七年时,党项族首领李继捧主动依附朝廷,朝廷便派兵马来此地镇守,所以,这里才会看起来很像汉人的城镇。至于反叛朝廷的则是李继捧的族弟李继迁,他始终不愿意归顺朝廷,便在夏州东北面的地斤泽反宋自立,又和大辽联姻,这么多年来,他不断进攻夏州想夺回他们的世居地。如今又突然说要归顺朝廷,自是启人疑窦,所以,皇上才叫我来暗中调查一下他的实际意向到底是如何的,不过……」
他突然停下来,并为难地上下端详紫瑚,紫瑚也诧异地看看自己。
「gān嘛?gān嘛?」
傅子嘉轻叹。「你如此引人注目,我该如何暗中查访?」
紫瑚立时嗤了一声。「你以为你自己就不引人注目吗?」
一个貌美如仙、姿容绝世;一个俊逸洒脱、气势非凡,他们两相对看片刻,继而噗哧失笑,可只一会儿,傅子嘉又回复愁容了。老公发愁,老婆当然不可能开心,所以,紫瑚只好也跟着愁起来,她静静地凝视傅子嘉。
「夫君,你记不记得我曾经告诉你我会一些障眼的小法术,所以才能轻易的救回俘虏?」
傅子嘉点点头。「记得,如何?」既然能够和鬼魂沟通,会一些小法术也是不奇怪的,否则,真的很难解释,单凭她一个人,是如何一口气救出那么多俘虏的。
「要救人,」紫瑚慢条斯理地说。「当然就得先混进去罗!」
傅子嘉皱紧眉,随即恍然,「你是说你能够改变容貌?」他惊呼。
紫瑚俏皮地歪着螓首。「夫君相信我吗?」
傅子嘉颔首。「自然。」
「那就请夫君阖上眼,等我说可以之后再睁开。」
傅子嘉毫不考虑的立即闭上眼睛,正在想着不知道她会把他改成什么模样,而且需要多久时,耳旁就传来紫瑚的声音,「可以了!」他不觉诧异地睁开眼,怎么会这么快?
可当他一看到紫瑚时,第一个反应就是脱口惊叫,「老天!你怎么变成这副德行了?」他自认不是太过往重外表的人,所以绝对不是嫌弃她,绝对绝对不是,但是……天哪!未免差太多了吧?
他面前的紫瑚已经变成一个平庸的党项族中年女人,而且满脸历尽沧桑的痕迹……非常丑陋明显的痕迹,甚至……甚至还有点恐怖……哦!老天,好恶心的女人!
紫瑚——如果那真的是紫瑚的话——对目瞪口呆的傅子嘉得意地笑笑。「如何,不错吧?」
「不错?」傅子嘉不可思议地瞪着她。「太美容易引人注目,你以为太丑就不会引人注意吗?」
得意的笑容倏地消失了,紫瑚蹙眉想了想。
「唔……说得也是,那……请再闭上眼睛吧!」
傅子嘉立刻听命,又只是一刹那后,就听见紫瑚说:「这回应该没问题了吧?」
他慌忙睁开眼再瞧过去,随即松了一口气,这回就只是个平凡的党项族中年女人而己,而且看她变得如此轻松简单,应该不会变不回原样吧?
「你也跟我差不多,可以吧?」紫瑚说。
「没问题,这样就行了!」
于是,两人就以这副平凡游牧人的模样混进距夏州三百馀里,四面沙碛,内中水糙艳美,为宜牧之地的地斤泽,李继迁特意在那里供奉着先祖拓跋思忠的画像,用以号召党项部族。
那儿就与夏州大不相同了,到处都是身着皮毛服饰、毡帽、牛皮靴的党项人,还有土屋、用木料搭成框架覆盖羊或驼毛毡的毡帐、稞饼、羊奶酒、浑脱(牛羊皮制成的筏子),每一样都在在声明——这儿是属于党项族的纯地盘,请闲杂人等,尤其是汉人,莫要随便闯入,否则后果自行负责!
「晚上再到李继迁那儿探探。」傅子嘉说。
「我和你一起去。」
傅子嘉没有反对,只是默默的和紫瑚一块儿把牛羊赶到一处有水糙的地方。说到这些gān羊,又是另一桩令傅子嘉感到佩服万分的事,临出发到地斤泽的前一晚,他才发现少了最重要的道具——牛羊和毡帐,但是……
「jiāo给我吧!」紫瑚自信满满地说。
翌日一大早,傅子嘉再一次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什么都不要问,」紫瑚神秘地笑着说:「不过你放心,这既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更不是买的,所以绝对不会出状况,可以了吧?」
开玩笑,怎么不可以?难道他还能自己生出几头羊来应急不成?
不过,真的很奇怪,如果那些牛羊又是用所谓的「小法术」变出来的,应该是虚假不实的吧?可是,这些虚假不实的牛竟然虚假不实的嚼掉一大片真正的糙地,那些虚假不实的羊还跑来虚假不实的啃他的皮毛,而他的皮毛也真的少了一小块。
他不得不承认实在有点诡异!
不过,这还只是有点,他没想到更诡异的事还在后头等着他呢!
糙原中的月似乎特别明亮,银色光芒的洒落在寂静的夜里,让暗影中的一切无所遁形,即使如此,那两条若有似无、一闪即逝的人影,在人们瞳孔尚未抓取到清晰的影像时就消失了,于是……
「是流星吧!」看见的人都这么认为。
未几,两条二高一矮的人影倏地出现在一片幽深静谧的柏林前,前面较高的那个略一观察后,就想窜入林内,却被后头那个较矮的人一把抓住。
「夫君,等等!」
傅子嘉立刻止住了身势,「怎么了?」他回过头来悄声问。
紫瑚那两粒闪着诡异光芒的瞳眸兀自盯着看似无啥稀奇的柏林,「夫君,」她慢条斯理地说:「这儿的人拜什么宗教?」
「宗教?」一头雾水的傅子嘉莫名其妙地看看柏林,再看回紫瑚。「你现在问这个做什么?」这个跟那个有什么关系吗?
「先告诉我,夫君。」紫瑚坚持的再问。
傅子嘉忍不住皱起眉头,但还是说了。「我不太清楚,不过,虽然有汉人传进来佛教和道教等等,但我想,他们应该还是趋向于他们自己的异教巫术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