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臣子注定是要为帝王效死的,那就只有……死吧!
黯然神伤的傅正国和博夫人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然后加紧脚步为傅子青议定婚事。如今,他们就只剩下一个儿子,年岁也不小了,得赶紧让他孵出个蛋来,免得不小心一口气chuī得太大了,就把仅剩的香火给chuī灭了。
于是,雍熙四年,刚过花朝节不久,傅子青便把翰林待读学士耿兆英的女儿耿氏如玉娶回家安慰老父老母。
跟着,在寒食节这一天,傅正国和傅子青下朝回府后,正被傅子香和耿如玉缠着想带冷食冷饮到快活林去探chūn时,突然一个家丁慌慌张张、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脸上的神qíng实在看不出来是哭、是笑,还是惊恐,若说是活见鬼了倒比较实在些。
「老……老爷……二……二少爷……二少爷回……回来了啊!」
顿时,正含笑看着女儿撒娇的傅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傅正国摇头的动作也卡在半途,傅子香掉了下巴,傅子青傻了眼,耿如玉则倒抽了一口冷气。
一看qíng况不对,家丁立刻忐忑不安地低唤了一声,「老爷?」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把主子一家人全给吓瘫了?
他这一唤,傅正国首先回过神来,「你……你说什么?」他战战兢兢地问。
「老爷,我说……」家丁嗫嚅地想开口回答。
「我回来啦!」
随着一声兴奋的高喊,傅子嘉挺拔颀长的身影也跟着飞了进来,而且一下子就抱住了傅夫人。
「娘呀,我回来了,开不开心哪?」
开心引?!
只见傅夫人两眼一翻,竟然「开心」的昏过去了!
「咦?娘、娘?你怎么了?」
现场陷入一阵慌乱,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博夫人扶到椅子上,并命人送来嗅盐,好半晌后,博夫人才幽幽醒转过来,只见她眼未开,便先轻叹一声,然后抬眼一瞧,随即双眸蓦地瞠大。
「嘉儿?」她两手一伸,就粗鲁地揪住了傅子嘉的衣襟。「你……你没死?」她这时候可一点儿也不像是个贵妇,倒让人不禁怀疑,傅子嘉那种个xing是否是源自于她的。
「没啊!娘,您没瞧见吗?我这不是还活蹦乱跳的,离死还早得很哪!」傅子嘉笑咪咪地说。「嘉儿舍不得您嘛!」
「少来这一套!」傅夫人嗤之以鼻地狠狠甩开他,可眸眶中却炫然yù泣。「既然还活着,gān嘛不早点滚回来?害为娘的为你……为你……」尚未抱怨完,泪珠儿就争先恐后地滚了下来,她哽咽得无法再言语了。
「娘呀!」傅子嘉连忙单膝跪在一旁,紧抓着娘亲的手安慰道:「嘉儿被辽兵俘虏了,若不是有人前来相救,嘉儿恐怕到现在还回不来呢!而且,嘉儿被救之后,就已经尽快赶回来了,没故意拖延呀!」
「好了,夫人,儿子能平安无事的回来,咱们该高兴才是,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傅正国终于说话了,伸手把傅子嘉扶了起来。「嘉儿啊!你说是有人救了你,究竟是谁?为父的得好好谢谢人家才是。」
傅子嘉还未来得及回话,傅子香便傻傻地指着悄然伫立在大厅门边的紫瑚说:「不会是她吧?」绝不可能,她只是随便说说而已,那个美得教人嫉妒得想海扁她一顿的少女也差不多跟她同样年岁而已,不教人家救她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是她救了二哥呢?
傅子嘉却笑着走过去牵来紫瑚,「哪!没错,就是她摸进了辽营里救出我的。」说着,他把紫瑚摆到爹娘的面前。「别看她这副风一chuī就会不见的样子,她可是厉害得很喔!而且啊……」他又把紫瑚拉回身边,大方地搂进怀里。「我已经收她作妾了。」他们早已事先讨论过了,为了避免家人会大惊小怪,他们决定不把紫瑚能够和鬼魂沟通的事透露出来。
跟着,他又微笑着让出紫瑚。「紫瑚,还不赶快叫人?爹、娘、大哥,还有小妹子香。」
紫瑚听话地嫣然一笑,上前裣衽道:「紫瑚见过爹、娘、大哥,还有小妹。」
所有的人顿时全傻住了,一时之间,他们实在很难接受这种事。堂堂六尺以上的傅子嘉居然是被这么一个看似手无缚jī之力的飘逸美少女救的?
傅子嘉笑了笑。「我了解、我了解,当初我也是很难相信自己竟然是被这么一位小姑娘救的,可这是事实,不由得我不相信。不过呢……」他温柔地望住紫瑚。「虽然收妾室没有这么大的规矩了,然而,我还是希望至少能让她正式拜祭一下祖先、见过舅姑,咱们自己家人吃顿喜宴,给她个正式的名分,不知道爹娘意下如何?」
傅正国点点头。「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谢谢爹,那么我想……」傅子嘉沉吟道:「就后天吧!刚好赶得及清明扫墓。」
一提到扫墓,傅正国立刻想到了一件事。「啊!嘉儿!有件事应该先告诉你,我们……」
「我知道、我知道。」傅子嘉笑着截断他的话头。「爹为我娶了一位邓家小娘子,而且,她已经在两年前过世了,对吧?」
「咦?」傅正国顿时愕然。「你怎么知道?」
傅子嘉瞄了一下紫瑚。「紫瑚告诉我的,当初虽然没一个人想到我还活着,可她就是不相信我死了,所以才特地远从京城到边关去找我。」
傅正国皱起眉头。「可是卢禾天说他亲眼见到……」
他这一说,立刻提醒了傅子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啊!爹,就这个事,相当麻烦的,我想,我必须先和您和大哥研究一下,我究竟该怎么处理才好?」
傅正国一眼就注意到傅子嘉的眼神有异,于是颔首道:「好,那我们到书房去谈吧!」
也不知道他们关在书房里密谈了些什么,只知道傅正国出来后,神qíng相当凝重不悦,即使连一向温和的傅子青脸色也很难看,似乎被什么事惹毛了,而傅子嘉则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那明天就jiāo给你了,大哥。」他轻轻松松一句话就把自己的事推给了别人。
傅子青点点头,「我会处理的,但是……」他望向父亲。「爹,咱们还是要仔细想一下,若是卢禾天仍不肯罢休的话……」他停住,言下之意已不言而喻。
「我知道,」傅正国蹙眉道:「以他而言,对嘉儿的嫉妒或许已经胜过对彩凤的爱恋执着,希望他能就此收手恐怕是不太可能的事,不过,目前先只能这样处理了,之后我会另外再好好思索一下最好的解决方法。」
「太好了,那就全jiāo给你们-!」语毕,傅子嘉转身就走,笔直往花厅而去。「现在呢!最要紧的是去看看我那个刁钻的小娘子和娘,还有小妹相处得如何了!」
俗话说的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宋太宗伐辽惨败不久,国内又爆发青州地区川蜀农民王小波、李顺之乱,这下子,宋太宗的脑袋瓜子就更大、更痛了。
同时,宋廷内部的恐辽qíng绪也日渐滋生,一大堆的内忧外患搞得宋太宗焦头烂额,不得不决定重新调整内外策略之后再来考虑其它。
正当此时,傅子嘉不但把君子馆一役的俘虏都给救了回来,甚至还逮回两位辽将,又烧了辽兵的粮糙、衣物、被褥,毁了辽兵的兵器。在连连战败的yīn影下,他一个人(嘿嘿!才怪!)就能搞得辽兵团团乱转!这也可谓是小小地板回一城了。
于是,宋太宗不但未追回赠勋抚恤,甚至还加封傅子嘉轻车都尉与左金吾卫中郎将,每月俸给增二十千,chūn、冬绢各十匹,冬绵三十两,再恩赐剑履上殿、紫金鱼袋和食实邑(每户每日计钱二十五文,随月俸领取)两百户。
想当然尔,他原来的龙卫左she厢都指挥使早就被卢禾天占去了,但是这不打紧,龙卫屈直厢都指挥使的空缺刚好让傅子嘉顶上,气得卢禾天险些一当场发飙,因为傅子嘉的职位刚好压在他的顶头上。
然而,卢禾天自己却从来不知道要反省。
或许在刚听说傅子嘉生还回来时,他还曾不安过,可他转眼一想,只要自己抵死不认帐,谁又能奈何得了他?于是,他照样若无其事的上朝去,果然,傅子嘉根本就没提到被偷袭的事。
可是,当他一听到傅子嘉又是赠勋,又是赏赐的,教他心头那把嫉妒之火不禁又熊熊地燃烧起来了。最后,在下朝退班之际,傅子青又拉住他悄悄跟他说了几句话,更教他老羞成怒地发誓一定要让傅子嘉死得更凄惨!
什么不打算计较了?什么把那些都忘了吧?还不是怕就算摊开来理论,他们也斗不过堂堂的兵部尚书,讲得那么好听gān什么?
无论如何,从傅子嘉抢先和彩凤订下亲事的那一天起,傅子嘉就成了他的眼中钉,而眼中钉若是不及早除去的话,搞不好眼睛很快就会瞎了!所以……哼哼!傅子嘉很快就会明白和他对峙的后果是什么了!
至少,彩凤已经被他抢到手了,不是吗?
露如微霰下前池,
风过回塘万竹悲。
浮世本来多聚散,
红蕖何事亦离枝——
七月二十九日崇让宅作-李商隐
五更不到,城里各寺院就有人敲着铁牌子或木鱼来通知街道巷弄里的居民们天就快要亮了,他们一面报时,一面在固定的「地盘」内化缘。
各门桥、街坊首先开放通行,奴仆婢女、各行各业,还有准备上朝的人也都陆续起chuáng了,于是,街道上的人迅速地增加,开店做生意的、购早点的、买菜的、从城外入城来做买卖的,从五更到天大亮,人车络绎不绝!沿着御街直到皇城南门前,各种吆喝叫卖此起彼落,显出无比的活力与生气。
缓缓的,傅子嘉牵着紫瑚的手从州桥西面的果子行走向城西花圃,就见紫瑚时而地挥舞着一只手讲个不停。
「……所以啊!敏妹妹最喜欢一大早和我溜到这儿来逛了,买些果子、买些花,顺便吃块满麻、喝碗羹,回程时,更不忘包些蜜饯果gān什么的回去,告诉你喔!那样可真是惬意的不得了呢!」
傅子嘉始终专注地聆听着,这时,他才笑着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敏妹妹爱吃甜的,对吧?」
紫瑚立刻响亮地弹了一下手指。
「答对了,她真的是很喜欢吃甜食呢!你知道吗?嘉庆坊那儿的李树很有名,结的果子特别甘美,我和敏妹妹就常常在夏天跑到那儿去摘李子!回去后,自己试做各种味道的蜜饯,有时候好吃得令人快哭出来了呢!可有的时候一吃下去,就马上吐出来,然后苦着脸将整锅倒掉,真是可惜!可是,隔天我们照样会去摘回来腌,然后又是一大锅làng费了,连敏妹妹她娘都忍不住骂我们làng费,说好吃的果子都被我们摘光了,那别人还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