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嘉听了不禁仰头大笑。「你们两个可真是皮哪!」
紫瑚耸耸肩。「还好啦!反正都是自家关起门来闹笑话,丢脸的事我们自己知道就好了。」
傅子嘉摇摇头。「原来你们的消遣就是做这种糗事?」
紫瑚俏皮地皱皱鼻子。「才不是呢!我们还会去抓鱼、打猎。告诉你喔!我比敏妹妹会打猎,可是敏妹妹的抓鱼技术就比我好喔!」
傅子嘉凝视她半晌,而后深深一叹。
「我真的很后悔没能跟敏妹妹好好的认识一下。」
紫瑚瞟了他一眼,随即垂眸望着地下。「其实,刚送敏妹妹去投胎的那一阵子,我真的是很伤心,每次一想到会再也不能看见她,我就好想哭!」她闷闷地说:「可是,后来你说你想知道敏妹妹的一切,所以,每当我想念敏妹妹的时候,就会尽qíng地向你倾诉,之后,我逐渐发现到一件事……」
她抬起眼望着前方的人面子(与桃子很相似)摊子。
「其实,我根本不必特意去想念她,因为她早就在我心底深处刻划下永不褪色的痕迹,我也毋需伤心,因为她始终在我心里陪着我,我们两个永远都会在一起的。所以,我现在就不再伤心了,反而觉得很高兴我们曾经有过那段快乐的日子,当然,也就是因为有那段日子,才让我永远都忘不了她!」
傅子嘉紧了紧握着她的手。「既然有你在身边提醒我,那么,我当然也永远都忘不了她-!」
紫瑚斜眼一瞧,恶狠狠的说:「那当然!你敢忘了我就掐死你!」
傅子嘉眨了眨眼。「勾结qíng夫谋杀亲夫,嗯?」
紫瑚立刻嗤之以鼻地哼了哼。「哪用得着勾结别人?我一个人就绰绰有馀啦!」
「是喔!我好怕喔!」傅子嘉赶紧装出一副窝囊相配合一下。
「少来!」紫瑚用力一扯他的手。「走啦、走啦!那个人面子好象很不错,我们去买来吃吃看,如果好吃的话,就多买一些回去给他们吃。」
「那边的巴览子好象也不错喔!」
「好象是耶……哦!对了,待会儿记得上酒楼买些脆筋巴子和酒蟹回去,晚上爹和你,还有大哥喝酒时才有下酒菜可以配,还有,娘说想吃蜜煎雕花,子香要花钿,嫂子要点胡粉……」
「等等、等等……」傅子嘉不可思议地喊停。「你gān嘛呀?什么时候你成了府里的采买啦?」
紫瑚不耐烦地斜瞪他一眼。「喂!那是你的亲生爹娘耶?你会不明白他们有多节俭吧?瞧瞧府里的奴仆婢女都没几个呢!所以说,现在你的薪俸最多,当然这些奢侈的东西都要由你来供应-!」
「啊……」傅子嘉这才恍然大悟。「我倒没想到那么多。」
「那是当然,以往你们都把薪俸jiāo给了娘,所以没花那么多心思,可是娘跟我说了,你和大哥成亲之后,薪俸就jiāo给自己的老婆就行了,所以,就算你照样jiāo给娘,娘也是不会收的,明白了吧?」
「对喔!」傅子嘉搔搔后脑勺。「以前我需要钱时,就伸手跟娘要,没想到成亲之后就会不一样了。」
「所以啊!」他们来到人面子摊子前站定。「我打算把三分之一的薪俸照样jiāo给娘作家用,另外三分之一就作我们的私人用度,剩下的三分之一则存起来,布帛禄粟依然全归家用,这样可以吧?」
她边挑着人面子边漫不经心地又说:「其实,我原本是想jiāo一半给娘的,可是考虑到大哥的薪俸差你那么多,如果你jiāo出一半,那他不就一定要全jiāo出来了?」
「那嫂子就可怜了!」傅子嘉点点头喃喃道。
「是啊!所以我才决定只拿出三分之一就好,免得大哥难做。」她选了一个在衣襟上擦了擦,随即一口咬下去,而后满意地直点头。「嗯、嗯!不错、不错,我们可以多买一些回去了。」
傅子嘉挑了挑眉。「真那么好吃?」
话落,他突然想到彩凤从来不会在大街上吃东西给人家看,无论在任何地方、任何qíng况,她总是那么自然地维持自己端庄优雅的形象,大概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会很文雅端庄地被压扁吧!或许这样的确会教人羡慕他能拥有一个完美的未婚妻,可是对他来讲,要陪她完成一副完美的假相也实在是太累了!
有时候,他甚至会好奇的想,要是彩凤不小心看见七孔流血的厉鬼,她究竟会如何优雅地尖叫昏倒呢?
嗯……实在很难以想象!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凑上前去,「给我吃一口看看!」然后就着紫瑚咬过的地方啃了下去。「唔……唔……真的很好吃!」
「我就说吧!」紫瑚以胜利的姿态把剩下的半颗人面子丢给他,而后迳自专心的挑捡起来。
「待会儿上东jī儿巷的郭厨那儿买下酒菜吧!」傅子嘉一手拿着人面子又咬了一口,一手悄悄地滑上紫瑚的肩头搂住,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底隐隐有股满足和幸福的乐声在鸣唱着。
「那儿的味道特别好吗?」紫瑚随口问道,同时看看自己挑的差不多了,便jiāo给摊主算帐。「哪!这些多少?」
「……」
咦?怎么了?不用钱的吗?
见摊主没出声,两人同时好奇地移过眼去,发现摊主正傻兮兮地望住紫瑚发呆,嘴巴还微微张开着,瞧他那副样子,说有多蠢就有多蠢!两人相腼一眼,不约而同地耸耸肩,傅子嘉似乎已经习惯了似的伸手去推推摊主。
「喂!老板,回魂啦!再不算帐,我们就要当作是免费试吃品拿走-!」
碰上这种状况已经不稀奇啦!还有几次对方真的不要钱了呢!
「啊?呃、呃……不用了、不用了,这……没多少钱、没多少钱!」
瞧,又来了吧!
摊主依旧傻傻的盯住紫瑚,看他的样子,应该不是头一次瞧见紫瑚,可却大概是第一回这么近距离的仔细瞧个一清二楚,所以才会不小心丢了魂儿。
傅子嘉不由得长叹一声,继而掏出几十文钱放在摊子上,然后拿起袋子,拉着紫瑚就走。
嘿嘿!要是哪天他被朝廷削去官职踢了出来,变成一个没有收入的无业游民,说不定还可以带着紫瑚到处骗吃骗喝呢!
卢禾天伫立在房门口迟疑半晌,在听到房里一声轻响后,才毅然推门进入。外室没有人,他再往内室走,随即停住脚步,一脸yīn郁地望着默立在窗前的窈窕背影。
「彩凤,小翠说你在找我?」
井彩凤闻声,徐徐地转过身来,清丽的脸蛋上写满了哀怨。
「你告诉我你亲眼见到他死了的!」
他就知道她是要问这件事!卢禾天忿忿地暗忖。
「是又怎么样?」他大步来到chuáng边坐下。「我是亲眼见到他掉落悬崖啊!那座悬崖那么高,掉下去绝无生还之理,谁知道该死的他居然恰好砸到一头熊,又那么恰好的有人去猎熊而救了他,这能怪我吗?」
彩凤轻叹着又转回去望着窗外。
「我原本该是他的妻子的。」
「可是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了!」卢禾天隐藏不住愤怒地提醒她。「既然是我卢家的媳妇、是我卢禾天的女人,你就不能再想着别的男人,明白吗?」
「但是,在成亲之前,我就曾经告诉过你,我爱的人是他呀!」井彩凤喃喃道。
「那又如何?」卢禾天嗤之以鼻。「不管你说你有多爱他,最后你还不是嫁给了我?难道你以为用这个借口就可以和他来个藕断丝连、重续前缘吗?是吗?你是这么打算的吗?已经打算要让我戴绿帽子了吗?」
井彩凤忧愁地叹了口气。「我不敢。」
开封城西的顺天门外街北有座金明池,平时是皇帝与达官显贵巡游之所,所以是禁止人们随意出入的,只有在三月一日起到四月八日,这一个多月里是开放任人观赏的,因为皇帝要在此亲自校阅水军的演习和举行各种庆典活动。
在这个淡淡的三月天里,chūn光làng漫、锦绣处处,百花开放、烂漫如云,虽然是有风有雨的日子,可金明池的游人依然日日川流不息。
特别是金明池、琼林苑、宴殿、she殿、宝津楼、临水殿左进,是各种活动的重心,自然云集了各项买卖营业、赌博杂耍等,搭帐篷、结花彩,景象热闹非凡。
于是,这日里,傅正国夫妇带着两对儿子和新妇(宋时媳妇不论年限,一律称作新妇),还有小女儿也来凑热闹了。
在临水殿往西去数百步有座仙桥,桥的南北长约数百步,远看过去如天上飞虹跨越湖面一般,而桥头有五座殿亭恰巧位在池子的中心处,四周则是砖砌成的亭殿,桥上与殿亭的上下走廊中则排满了各种买卖。就在其中一座殿亭里,傅家三对夫妻各据一方地远眺金明池四周的景物。
可不到片刻,紫瑚就被傅子香硬拉着陪她去买首饰了,说穿了,就是她买首饰时需要有人帮她付银子就是了。
傅子嘉无奈地转回去靠着亭栏,同时露出有趣的笑容。傅子香从未主动接近过彩凤,甚至连话也没说上几回,傅子香私底下曾经向他招供,说她觉得跟彩凤在一起太累了,所以不太喜欢和彩凤在一块儿。
然而,紫瑚才来到傅家没多少日子,傅子香闲闲没事就会来缠着紫瑚,而且非常不识相,明明他和紫瑚正在亲亲我我、你侬我侬,傅子香就是有本事突然冒出来,又突然消失,还顺手把紫瑚也给拐跑了。
不敢?!
不是不想或不会或不愿意,而是不敢?
是吗?是不敢?
卢禾天倏然眯起双眼,随即起身来到她身后,双手重重地握住她纤细的双肩硬把她转过来与他面对面。
「彩凤,我不管你是不是曾经爱过他,也不管你现在是不是还想着他,我要你记住,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了,而且,我比他还要爱你!所以,无论如何,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更不会让他再抢回你的,你最好把你的心尽早移到我身上来,我保证会让你比和他在一起时更快乐的!」
有好半晌,井彩凤只是无言地凝住他那张认真的脸庞。
其实,卢禾天的五官容貌并不输傅子嘉,整体而言,他也是个相当出色能gān的男人,然而,他那双略显细长的眼睛却总是闪烁着yīn鸷的色彩,稍嫌太薄的双唇也随时紧抿出自私刻薄的线条,在他身边,她就是无法克制心中的畏惧和不安,更无法感觉到一丝半毫的快乐与幸福。
可是,这个人已经是她的丈夫了!
如果当初她愿意为傅子嘉守清(未婚妻跑到夫家去为死去的未婚夫守贞),甚至为他守孝个一年半载也行,这样她就不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了。她实在很后悔,她爱的人是傅子嘉,也只有傅子嘉能够带给她幸福,可是她却自己把机会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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