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谁关心,也许二十年后李纪元与吴瑶瑶会在社会重逢,也许势均力敌,可能各领风骚,甚至彼此仰慕,但,那是多年之后之事,难以预料。
“拨时间给父亲。”李育台要求。
“你有无时间给我?”纪元反问。
世事就是这么公平。
育台对桑琳说:“纪元qíng愿跟姑姑生活。”
桑琳颔首:“这是一个有能力的姑姑。”
他偕她飞回去。
在飞机上,他问她:“有无购买飞行保险?”
“一买五十万美金。”
“谁是受益人?”
“生父。”
“万一飞机真的堕下海去你会怎么想?”
桑琳笑笑,“那我短暂无聊的一生就此完结,你呢,你感想如何?”
“我是幸运儿,现在有你陪着,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则可以去见雅正。”
桑琳笑而不语。
“届时到什么地方去找雅正?”
“放心,茫茫人海,芸芸众生,你都找到了她,将来在天上也是一样。”
“雅正是在天上吧?”
“绝对。”桑琳肯定地说。
“我也会到那里吗?”
桑琳看着育台,“毫无疑问。”
育台放心了,“谢谢你。”
他安然入睡。
飞机毫无意外地飞抵目的地,育台浑忘那番对白,桑琳却别有一番滋味。
他看样子永远不会忘记雅正,她也不想他那样做,所以,以后的生活当中总会有稍微太多的回忆。
第二天下午,李与陈建筑事务所来了一位女客。老陈主外,连忙殷勤招呼,又叫育台出来相见。
育台一看,便笑着趋向前,“我们是认识的,是高美仁小姐是吗?”
那位高小姐反而不记得育台,她客套地笑。
育台只得提醒她,“在巴黎,开古玩店的蒋薇薇女士家里,那一晚请留学生吃饭,我也在,你还为我预言过几句。”
高美仁想来了,咕咕笑,圆面孔更加圆,“是,是。”她看他的脸,忽然十分高兴,“那位汪小姐已经出现了吧?”
“是,”育台坦然承认,“已经好些日子了。”
高姑娘接着说:“你们相处比预期还好。”
陈旭明大奇,“谁,谁是姓汪的小组?”
高姑娘笑,“上天公道,终于补偿了失意了。”
育台微微笑,“你还在我脸上看到什么?”
老陈心痒难搔,“脸上有啥好看?”
高姑娘笑说:“我看到幸福、成功。”
老陈几乎嚷着问:“喂喂喂,葫芦里卖什么药?”
育台说:“高姑娘,你替他也看一看。”
高姑娘转过头去,“好呀。”
她细细看陈旭明的面色,忽然说:“我看到桃花,陈老板,你在不久将来会遇到一个以上的漂亮女子。”李育合大乐,侧过头笑。
老陈大惑不解,“高姑娘你是预言家?”
扰攘半晌,他们进房去谈生意去了。
高姑娘如何在短短时间内从一个美术学生摇身一变成为业主,其中机密,大概可写一本小说,有无倚赖她的特殊功能成事,不得而知。
她终于离去时,有台问老陈:“有何贵gān?”
“她买下吴景辉在西贡那座别墅,想托我们查查蓝图打算重新装修。”
“是新贵?”
“毫无疑问。”
都会里统是传奇。
“对,”陈旭明问,“何人姓汪?”
“不关你事。”
“育台!桑琳知道这个姓汪女子的存在吗?”
“她当然知道。”
“好家伙,你也太有办法了!”
“不如你,高姑娘说你满脸桃花。”
“咄!”
那一日,育合额外有信心,开起会来,jīng神奕奕,一直至回到家中,静下
来,从头感觉到那分冷清,才恢复常态。
刚开了啤酒自斟自饮,桑琳来了。
“欢迎欢迎。”
桑琳笑,“今日倒是见外。”
“桑琳,趁下午有空,我打听过了,丽晶的熟朋友说,明年三月大礼堂有
个别家退出的空档,可供我俩结婚请客用。”
桑琳说:“我结婚可不打算大排筵席。”
育台笑,“这可是你第一次结婚。”
“这同第几次没有关系,”桑琳也笑,“结婚何须大事铺张,心中高兴即可。”
“你的意见深合吾意,不过,总有些大事是属于可以庆祝类吧。”
“我天天高高兴兴地生活,庆祝我的幸运与福气。”有台无话可说。
桑琳是天生低调的那种人,与雅正一样,无论做什么都十分私人,不喜张扬。
再度进学校学习使她个xing更加成熟老练,斯文大方,没有什么事可以叫她扬起一条眉毛。
“雅正,这是什么,”“这是我新近出版的摄影集”,“一直没听你说起”,“我提过一次”,“这还需庆祝”,“什么?待一百本纪念时再说吧”。
与雅正一样。
他找到有同样气质的女伴。
当下育台问:“你拒绝我的求婚?”
桑琳嗤一声笑,“我们早已订婚,你忘了?”
“让我们结婚吧。”
“你准备好了吗?”
“这种事同生孩子一样,谁可以说他已经真正准备妥当?还不是边做边学,学到老做到老。”
“再等一年吧。”
“为何推搪?”
桑琳不语。
育台这才想起,她也许想等雅正逝世二周年才论婚事。
可是,育台知道,再等一年同十年完全一样,雅正在心中影子永远不会淡却。
和平归宁,在公司里引里一阵热闹。
她事先并无声张,一日上午忽然在公司出现。
育台连忙撇下写字台上一切前去问好,却绊到椅子险些一跤。
他与和平拥抱。
然后细细看她的脸,找蛛丝马迹,婚后是否快乐,抑或,还需要熟习新生活。
和平反而先问:“一切都好吗?”
育台卖口乖,“你不告而别之后,大家也都设法活下来了。”
和平笑道:“听说你同郭小姐订婚了?”
育台颔首。
和平说:“郭小姐上来见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她。”育台只是笑。
“郭小姐的际遇真叫人羡慕。”
育台诧异,“和平,连你都学会说风凉话?这个地球不能住了。”
和平笑得前仰后合。
她丰硕了,整个人十分亮丽,比从前漂亮,可见今日生活胜旧时。
有台不管三七二十一,单独与她出去喝茶。
和平现在已为人妻,二人相对已毋须避嫌。
和平看他的眼神一般温柔。
“纪元一直与我们通信,她的近况我们知得十分详尽。”
“一定比我知得更多。”
和平忽然问:“你快乐吗?”也只有她敢那样问。
育台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并非不快乐,你看,别人有的我都有,甚或更多。”
“但是,你快乐吗?”
“不。”
和平欷嘘,“郭小姐知道吗?”
“我不瞒她。”
和平有点难过,“你不该那么坦白。”
“她很聪明,她不会相信伪装。”
“这是她不肯结婚的原因吧?”
“或许,”育台笑笑,“要不,就是嫌我老。”
和平又问:“你要怎么样才会快乐?”
“我很知足,目前的qíng况已令我十分满意。”
和平鼓励他说出心事,“告诉我。”
育台看着咖啡室落地长窗外的下班人cháo,过片刻,不顾一切说出愿望:“让雅正回来吧。”
和平似乎知道他会那么说,听了,只叹一口气。
育合反而微笑,“自小我是个笨孩子,我一向喜聚不喜散,不懂得说再见,上幼儿班,放学时我往往不舍得走,会放声痛哭。”
和平伸手过来,握住他的手。
育台仍然笑,“幸亏司徒医生看不到。”
和平温柔地说:“管他哩。”
育台静静落下泪来。真的管他呢。
和平来了又去了。
谢雅正的摄影集已经重版到十余版,城内几乎人手一册,版税都照雅正的意思,捐到儿童癌症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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