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一下,眼眶殷红。“我不想见自己罩在黑雾里,与你过着伸手不见五指的生活,只是自欺欺人。”
他挑高浓眉。“说来说去,你就是不信我?”
“对,眼见为凭,我后悔当时见到你奇怪的举动后什么都没说,那时就该质问你了,甚至该立刻报官,那就不会害死一条人命!”
他不怒,反而露出细微的浅笑。“你做不了告发我这种事的。”
小米双眼激she出怒光,转身对上了他平稳的眼神,不禁握紧了双拳。
他就是这样的平静态度,反倒显得他的话不可违背,好似人人都得照着去做,唯有如此才是理所当然之事。
“你想谋杀了我对你的敬爱吗?”
“我不需要你的敬爱,我要你的从来就只有一个爱字。”
她蓦地怔住。“这时候……你还能对我说爱?”在妻子刚死,尸骨未寒时说这话?
“怎么不能,我从头到尾要的就只有你一人——”
“那当初有何必娶了李瑶韵?”她忍无可忍的质问。
“我说过那只是过程。”
“什么过程?帮助你踢掉朱老爷成为窑司的过程吗?所以,现在你爬到更高的位置了,李瑶韵就成了你的绊脚石,于是你就下手除去她,因为她已完成阶段型任务,这就是你所谓的过程?”
“我没有杀人。”他再次冷然qiáng调,眼角瞄了四周。
“你骗人!”
他jīng锐的双眼一眯,“难道你真希望我杀人?”
“我……”小米愕住。
“我若是想让我的前程更开阔,就更不可能杀人,我怎会让自己的未来蒙上污点?”
“可是——”
“你若真不信我,要走便走,我不拦你。”刚毅的面容上,双眉紧拧。
她定定的注视了他一会后,终究拂袖离厅了。
乔小米没走成。
因为在她踏离右侍郎府时,门外突然冲出了三个人,这一刀就往她肩骨砍下,她惊愕的痛软下身。
府邸的守门侍卫见状,一人奔回府内讨救兵,一人赶上前救人。
“你们是谁,为何要伤我?”小米惊见三人都蒙着面,杀气腾腾。
“你搞错了,咱们不是要伤你,是要杀你!”为首的张狂的笑说。
那赶来的守门侍卫扶着站不起身的她,怒气重重的朝杀手问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要杀右侍郎府里的小姐,你们不想活了?!”
自家大人在朝正当红,竟有人胆敢光天化日之下门前行凶,这么离谱的事居然会发生,其实这名侍卫也慌了手脚,就怕这救兵若迟来了,靠他也无法以一挡三。
“怕什么,咱们敢这么蛮gān自然是已想好了后路,这姓禾的yín丫头是一定要死的,否则怎能让死了的人瞑目?”
“死了的人?”小米抱着被砍得见骨的肩头,吃力爬起。“你们是李监官派来的人?”她了悟了。
三人双眼闪烁了一下。“少废话,兄弟,动手,先杀了这yín丫头再说!”
为首的大喝一声,三把刀同时砍向她,三刀齐下就连那侍卫见了这刀势,身子一缩都不敢挡的跳了开去。
小米闭着眼等着身子被劈成三截,但等了半天,这刀一直没落下。这怎么一回事?
陡地,一滴温热液体沾上了她的脸庞,两滴、三滴、四滴……一道血注喷上她的眼皮,她眼睫陡睁,竟看见桂雨闅的身子面着她,正朝着她露齿笑得惊悚。
她骇然得不能言语,全身冰凉得无法动弹。
“你没有被伤到吧?”桂雨闅银白的长袍染着热血,黏贴在身,经风一chuī,飘扬得像是染得艳红的旗子。
她连点头或摇头都不能够,眼里倒映的是那浴血的身躯。他竟、竟以身为她挡刀……他竟这么做!
一滴斗大的泪珠,在眼底聚集,瞬间泪落。
“桂……桂雨闅……这是你自己……送……送上来接刀的……怪怪怪不得咱们狠……”来人吓得结巴,连话都说不全。杀了一个小丫头,事qíng还能了,杀了朝廷当红大官,可就非同小可了,难怪是那人吓出一身汗。
但人都砍了,收手也来不及,三人互望一眼,gān脆一不做二不休,刀子齐举要再砍!
“不!”小米见这刀子要再往桂雨闅身上落下,惊白了脸,伸手要推开他,哪知,他反而张臂抱住她,将她紧护在怀里,不让刀刃伤她分毫。
三把刀转眼落下时,所幸府里的侍卫终于赶来,千钧一发之际,刀下救人,将三个杀手围bī到角落。
“桂哥,桂哥!”流血过多,桂雨闅在确定她平安后,才放心昏厥在她怀里,小米着急心慌的发出惊呼,不过这声音才落,自己的肩骨也跟着剧痛,随即昏了过去。
夜里,小米正昏睡着,chuáng边坐了个人,这人面容苍白得可怕,身子得让人搀扶着,无论如何要守在她身旁。
“雨閺,大夫说小米粒受的肩伤,ròu已经fèng合,过几日就能痊愈,你别太担心了,还是先回去调养你自己的伤势要紧。”项大同来了,他刚巧有事找桂雨閺,人才到就听说两人重伤,他也吓得不轻,幸亏两人都无xing命之忧。
“我没事的,我想陪陪这丫头,她肩上那伤,刀深见骨,肯定很痛,晚些麻药一过,必定痛醒。”桂雨閺既担忧又不舍,哪肯离去。
项大同摇着头。“她痛,难道你就不痛?你身上还比她多了两刀,血流也是她的三倍,你这么撑着陪她,她此时昏睡哪知你的心疼,你老这么偷偷的疼一个人,这是不行的,她不会明白你的心意。”
“我习惯慢着来,不想一下子吓坏她。”
“慢着来?都十年过去了,够慢了,照你这速度,到你五十岁恐怕这丫头都还不能真正了解你。”项大同受不了的奚落。
桂雨閺悠然的盯着因肩伤睡得不甚安稳的人儿,苦笑不语。
“我真不懂你,做任何事都风驰电掣,当机立断,唯独对这颗小米粒,你缩头缩脑的,就是不慡快点,你到底是在gān什么?!”项大同真看不下去。明明可以早些将人定下的,他就是拖,拖到自己还娶了妻,这教人家姑娘若有心也要心凉了。
“你明知道我的苦衷”
“我当然知道,但这事小米粒早晚也得知晓,横竖她是你未来的另一半啊,可你偏要将她排除在外,这是自私!”
桂雨閺眸子中闪着淡淡的流光。“我是自私没错,我想留她在我身旁久一点,又害怕她瞧不起我,所以——”
“简直杞人忧天,小米粒崇拜你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瞧不起你说到瞧不起,你把自己搞得这样一副功利的模样,才是真教她瞧不起吧!”
“别说了。”
“为什么别说了?你的法子不对,只会让女人离你越来越远。”
“瞧你说得好像自己很懂女人似的!”
“你可别瞧我不起,我虽没有你的桃花皮相,但是和女人周旋的经验可是qiáng过你百倍,你这小子从小只让女人追着,哪曾对女人下过工夫,况且一颗心思又只在一个丫头身上,搞了十年了,原地不动,有个屁用!”
桂雨閺闷声,无话可说。
“我没说错吧,别瞻前顾后了,把你的打算告诉她,连真相也一并说明了,承诺可抵不了一个心爱的女人,别真等她心寒铁了心,你才后悔莫及。”
俊脸随即陷入深思了。
“想那么多做什么呢?当年咱们在街上乞讨,讨什么吃什么,何时想过讨来的东西有毒没有?就算有毒,肚子饿了也要吃下肚的,这丫头是你的jīng神粮食,饿了就该啃,饱死好过饿死。”
这是什么比喻?!桂雨閺啼笑皆非。
“我问你,戒指送出去了没?”项大同又问。
“没。”
项大同说教似的喷着声。“你动作真慢,她也没向你讨?”枉他那日对这丫头暗示得这么明白了,怎么她自己也不主动点?
“我有妻室在旁,她怎敢向我讨这东西?”桂雨閺无奈的说。
“她不敢讨,你难不成也不敢送?”
“东西是我要你买来的,怎么可能不敢送?”
“那还等什么?等人气跑了,不回头了,再送?”
桂雨閺瞪了兄弟一眼。“戒指我会送,只是等个时机,气氛对了再送。”这家伙的闲事未免管得太多了。
“哼哼!”项大同哼笑。“气氛?你这小子要是懂得什么气氛,早将那丫头啃了,保护过度不是好事,错失良机更惨好了、好了,别再用你那双桃花眼瞪人了,我不说总成了呗?”见他不耐烦的要发火了,项大同只好住口。“对了,私事说不得,公事总得讨论一下吧,现下金兵正嚣张,咱们大宋局势不太平,依你的jiāo代,已将临安的事处理好了,现在就等你一声令下。”
这小子做事宗能dòng烛机先,料事如神,听他的话多半不会有错,这回他可是下了重大的决定,搞得一班兄弟人仰马翻的,这么大的工程出错不得。
“辛苦你们了,临安将是未来的皇都,咱们先占地为王,好过将来与一票逃难的皇亲抢地盘。”桂雨閺笑着说。
“也不知道这金兵是不是真会打来,反正都听你的,你老大,说了算。”
“我说也要有人做,项哥可是执行力十足,做事彻底,漂亮又gān脆。”
“哟,怎么赞美起我了?”项大同难得脸红。“你这小子除了对小米粒的暗恋qíng事让兄弟清清楚楚外,其余的事都搞得虚虚实实、jianjian诈诈的,谁知道你这赞美是真是假?”为掩饰脸红,他又如此道。
“赞美也让你烦,做人真难。”
“你!算了,口舌上谁说得过你,还是转回正事吧。那周振侯的事你要如何解决?一个月之约都过了一半了,这会人竟受伤了,还怎么帮你完工jiāo货?”项大同瞟了一眼肩伤严重,发着高烧昏睡的小米。“时间一到,你要是jiāo不出东西,可是砸了他对你的赏识,还枉他提前拔擢你升官,如今摆明你诓他,这下场你可想过会如何?”
那周振侯jīng明得很,除了小米粒的巧手能仿出天衣无fèng的作品来,其他陶艺师根本达不到小米粒的境界,这会想找其他人捉刀是不可能的,而且那人万一口风不紧,反倒弄巧成拙。
“大不了,将真的送出去。”桂雨閺沉着脸说。
“送真的?那可是你桂家传家宝,送给仇人,你对得起家人吗?”项大同讶然。
“这是饵,饵不送出去,大鱼怎会上钩?这是非不得已的办法。”他无可奈何,目光投向伤重的人儿,拨了拨额前汗湿的头发,心疼的举动溢于言表。
项大同瞧着他细心的为小米拭汗,再瞧瞧他自己背上缚伤的白巾又渗出血水来,要不是那三个杀手见他突然冲出,吓缩了力道,否则这下他哪还能活命,这会自己明明痛得要死,咬牙忍着,就顾着一个丫头不肯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