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啃着jī一面瞄着他,见他也正满脸兴味的瞧着她。“你瞧什么?”
“我瞧你女大十八变,不再是当年我带在身边的小丫头了。”他眼神有着奇异的光彩在跳动。
“当年你骗我说,朱府有好吃好喝的,要我跟着你一起来工作,这一做就是十年,我在这虽吃穿不用愁了,可是不像你,受到老爷的重用,把你当成儿子一样对待,而我为了饱食一顿,忍受了三小姐的欺凌近十年,明明都在朱家工作,命运却差这么多!”她忿忿不平的抱怨。
桂雨閺低笑,“我可是看中你乐观坚qiáng的xing子,耐cao耐活,这才带你来这吃香喝辣的,你若继续待在街上乞讨,以你拙劣的乞讨技巧,可能不是已经饿死就是冻死在街头了。”他可是以她的恩人自诩。
小米大大的眼珠往他厚如城墙的脸上一瞪,“饿死冻死总比教你cao劳致死的好!”
他笑眯了眼,这模样说有多jian就有多jian。“你可别忘恩负义了,哪回我cao劳你没把好处分给你?”
“哼,可在得到好处以前,我被你bī得读了多少书,研究了多少伎俩,瞧,我脸上的黑眼圈,我手上的粗茧,都是教你磨出来的。”她放下啃了快光的jī腿,一手指着自己的眼圈,一手摊开手掌,气愤得很。
这家伙会选择卖身在朱家,目的就是要利用朱家在陶瓷方面的资源,让她习得更高深的眼光跟技术……
他不客气的拍打了下她伸出来的手,将她的手打缩回去,“你没听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句话吗?”
她气嘟嘟地揉着被打痛的手,“真该让朱家三个小姐瞧瞧你的真面目,那么她们就不会再挤破头的争相想嫁你了,因为你是那种在外装得人五人六,回到家后会欺负娘子的人!”这家伙在她面前一个样,在众人面前又一个样,真是个两面人。
桂雨閺笑着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好啊,你去告诉她们,要她们死心别在来烦我。”
“我的话她们会信才怪,毕竟你假惺惺太久了,谁都很难相信你是一个滑头无赖!”
他笑得jian险,“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不过没对她们说说笑笑,专注于工作,这算得上是假惺惺吗?你该说我是正人君子,没有玩弄她们的感qíng才对。”
她听了都快吐了,“那是因为你对她们没兴趣,这世上你唯一有兴趣的只有一样,那就是钱,钱钱钱!”他在意的从来就不是女人,这人骨血里天生就带着铜臭味,所以只会拨算盘,赚钱!
他耸肩,没否认。
“也不知道幸还是不幸,能知道你的真面目,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傻乎乎的迷恋你,但倒霉的就是得受你奴役,搞得我这么晚了还不能爬上暖chuáng,还得劳苦的来gān活,去把东西拿出来吧,假面鬼!”她叨叨地撇唇说。
“吃饱了?”桂雨閺挑眉问,她一天没吃东西,才啃完一只jī腿,这样够吗?
“当然没有,不过我可以先gān完活再吃。”
“不必了,我等你吃完再说。”
小米睨着他,瞧见他的坚持,竟不自在起来,他这是在担心她饿肚子吗?
“可都饿了一天,不差再饿这一点时间。”
“都等了你一个晚上了,我也不差再等这一点时间。”
她微微润红了脸颊,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悄悄爬上她的心房。
“那好吧。”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她gān脆低着头慢条斯理的享受完整只jī后,才接过他递来的手绢,擦了擦油嘴跟手。
“东西呢?”她摸摸被喂饱的圆滚小肚子后问。
他走到chuáng边,翻开chuáng板,chuáng板下别有dòng天,取出了一匹石砖大小,表qíng生动,充满活力的陶瓷马。
小米接过这匹马,眼神犀利的扫过几眼后,“唐朝开元年间之物。”
“何以见得?”明知她从无失误,他还是细问。
“这匹马身上有三彩,分别为huáng褐,绿色,米白,陶器经由这三个颜色的渲染后,立即添加了许多生命力,而上了釉色的唐三彩,在烧制时,颜色会向四处游走扩散,造成了色彩融合和不规则的色彩分布,这使得唐三彩具有独特的特色,让人轻易就能辨认出它来自哪个时期的产物。”
“那你说这马值多少钱呢?”
“还问我,你不必我清楚?”只要她一说出这是哪个朝代的古物,他那颗jīng到近乎离谱的脑袋就可同时jīng算出它的价值了。
他对她笑得白牙闪闪,好不刺眼,“就是啊。”他收起陶瓷马,非常谨慎的安放回chuáng板下。
“这马价值不菲,又是哪个贵族高官的?”自从知道她的“天赋神眼”后,她被他利用得很彻底,先让她卖身陶瓷世家,夜夜补充她的陶瓷知识,待她“神眼”到了如神箭般百发百中的地步后,她就成了他的赚钱工具,经常有货让她鉴定,这鉴定费不低,这点光从他事后不吝啬发给她的分红费即可得知。
可这些货的来源,她从不多问,只是这回见他似乎特别重视此物,不由得随口问起。
桂雨閺剑眉略挑,挺讶异她会好奇,“这件不是某位贵族也不是哪位高官的,是我的。”
“你的?”
“怎么,不信?”
“这东西至少值数千两银,你买的起?”她声音拔高不少。
他捣住了她的口,“深更半夜的,你想让人知道你在我房里吗?还是,你想唤来朱釉,让她吃吃你的小醋?”他贼笑的问。
提到她的灾星,她马上死瞪着他,扯下他捣住她嘴的手,“老爷给的饷银有这么高嘛?还是这几年的鉴定所得有这么惊人?不对,这匹马恐怕连老爷自己都买不起,你又怎么可能拥有,莫非这是你偷来抢来的?”她立刻紧张的追问。
“我做事不偷不抢,这你也是知道的不是吗?”
“可是……”
“可是凭一个乞丐出身的人怎么可能买的起?这是你要问的嘛?”
“不是嘛?”
“是啊。”他忽然笑得自嘲。
“桂雨閺!”
他表qíng冷下,“你知道我赚钱的手段,我想要的,通常会千方百计达成目标,但绝不偷不抢,这我可以保证。”
“我信你,但我要知道怎么回事?”小米正色道,还是很好奇这古物的来源。
“我会告诉你的,但还不到时候。”他表qíng神秘,而且笑了。
“还不到时候?”她皱起柳眉,瞧着他笑容不减,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瞧了就是忍不住打起寒颤。
今日厅上围坐了所有朱家人,个个神qíng紧张,有心喜,有急切。
“雨閺,你该知道我视你如子吧?”朱立园凝色问说。
“是。”桂雨閺眼神沉静,简洁的应答后没多说一个字。
朱立园瞧着眼前眉目俊朗的男人,这小子光只是坐着饮茶,一身的清朗明辉就已让人不敢轻忽。
这小子他没看走眼,是一块月光美玉,可恨……
“我早计划好让你继承窑场,你可愿意?”他直接问了。
在场的女眷们,不管老少马上窃喜起来,果然是为了这件事,那么她们所心急的那件事,今日也该接着定案了。
桂雨閺神qíng内敛,不置可否,并没有立刻搭腔。
朱立园认定他不可能说不,接着继续说:“要继承窑场还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娶妻。”
此话一出,在场的女眷们简直狂喜了。
站在朱釉身后的小米,则是神qíng难解的望向桂雨閺,而他的视线也正好往她投来,两人目光对上,她的心跳在一阵莫名的失序后,忍不住心慌的先将视线移开,桂雨閺见状表qíng极淡,轻扯了嘴角,目光跟着收回。
“老爷希望我娶谁?”他仍维持一贯平静的口吻问。
还有谁,不就是厅上她们这三个待嫁的女人之一吗?众人心想。
“我要你娶工部文思院监窑官的女儿,李瑶韵。”朱立园绷着脸吐出。
他的话像是天空以外劈下的雷电,将众人劈得神qíng错愕。
“老爷,你有没有说错?肥水不落外人田的道理你不懂嘛?更何况这小子是你栽培多年的人,你不替自己女儿终身幸福着想,竟然要他去娶别人家的女儿,你,你这是哪里糊涂了?”大房夫人首先发难,气急败坏得很。
骂他糊涂算好听了,其实她真想开骂他脑袋坏了才会说出这种话!
“我说老爷,咱们朱釉会输给那监窑官的女儿吗?你这是瞧不起自家人了。”三夫人也忍不住开火。
三个女儿更是眼看就要凄惨的大哭抗议了。
朱立园冷冷地瞧了三个眼眶飙泪的女儿一眼后,目光再转向桂雨閺,见他依旧是那副安逸无波的神态,暗叹一声,更加确定自己当不成这小子岳父的事实。
“这是李监官亲自向我提的事,他直接开口希望雨閺成为他的女婿。”其实他也很扼腕,栽培了多年的继承人得拱手让人,谁能不饮恨!
官窑所产生的宋瓷,闻名遐迩,若通过海上丝绸之路远销海外,如高丽,南洋,印度,中西亚等地区,其利益惊人,朝廷如果不谨慎控管,让人中饱私囊,损失的是国库。
因此在窑司之上还指派了监窑官监督,防止窑司私吞国银,而这监窑官所向朝廷禀报的一句话,往往就能决定他这个窑司的前途。
如今只能怪那监窑官仗势欺人,怪自己没先见之明号未雨绸缪,让人先开了这个口。
“那李监官怎么会突然向老爷提这事?难道他不知道这雨閺是咱们内定的女婿吗?”三夫人急问。
朱立园望向桂雨閺棱角分明的脸庞,这小子依旧沉静得令人害怕,让他联想起“冷血无qíng”这四个字。
迎向老爷不甘的目光,桂雨閺自己开口了,“李监官先开口问过我的意思,我说好。”
“什么,你说好?你怎能自己做主背弃老爷,背弃朱家?!”大夫人立刻飙问。
“你这忘恩负义的小子,枉我釉儿对你一往qíng深,你竟然见利忘义,这么对咱们!”三夫人更气。
无视于谩骂,原本端坐着的他悠然站起,“老爷窑司的职位要被撤换了,原因是他主持窑务十年,中饱私囊逾万,这事已教监窑官查出,他要老爷吐回,老爷银两用尽,吐不回了。”
乌黑眼眸瞟向一张张震惊的脸孔,冷笑,“我娶他女儿是唯一保老爷官位的方法。”浅笑的声调一落,立即带来了一室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后——
“老……老爷,雨閺说的是真的吗?”在大房,三房夫人哭闹之际,始终没出声的二夫人,不禁打破沉默颤声问。
朱立园难堪的垂下头来,“我除了要养这一家子人,还投资买商船……船遇风làng……沉了……全亏了……”他承认自己闯祸污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