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教他拧疼了心。“秋儿,我犯了大错,请你原谅我。”
他艰涩的开口。
兰礼秋倏地望向他。“你来做什么?”这才是她该问的话,嗓音里有着抑制过后的平板,她不要让他知觉她内心此刻有着多大的冲击。
清澄的双瞳凝神着她,“来寻回我的妻子。”这是他今晚想说的话。
她一震。“我已不是你的妻子。”
“不,你永远都是我诸天日的妻子!”
“诸天日的妻子兰礼秋,在那晚就已经死去,现在的我,谁也不是!”
他的唇抿成一线,显现出在他心中郁结成块的伤痛是什么。
“对不起,是我害你失去咱们的孩子,一切都是我的错。”他哀恸的道歉。
对这些话却好像是一记重击打在兰礼秋的心上,让她白皙的面孔霎时更加苍白。
“没能让我为你以及明明生下一个娃娃,我想这才是你真正懊悔的吧。”她只是他生娃儿的工具,如今孩子没了,他应该饮恨吧……
诸天日的脸庞僵凝,很多事要解释,却不知该如何启齿。他确实曾将她当成生娃儿的工具,却不是因为明明,可不管如何,他的动机都是卑鄙,他无从辩解。
冷笑一声,兰礼秋隐住心事。“你若是觉得亏欠,而千里迢迢来说这声对不起的话,大可不必,在我离开东霖时,就将过往全部抛开了,我已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她挤出一抹轻松释怀的笑魇说。
“是吗?”瞧着她的笑脸他实在挪不开视线。这小家伙还要硬撑到什么时候?
“当然是,可你不再出现在我面前,因为我并不想见到你!”
“我明白你有多厌恶我,但我真的……很想见你。”
泪水凝在眼底,双手在袖里屋紧,兰礼秋抖着声说:“别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恶感,就再度深qíng的对我说这些话,你不觉得自己好恶心吗?告诉你,这些谎言并不会让我觉得好过,只会让我对你感到痛恨,你难道不明白,你温柔的慈悲对我才是最大的伤害?!”末了,她终于撕破伪装进他怒吼。
他将她当成傻瓜欺骗了三年,三年的岁月里,她像个无知的女人,向着不爱她的丈夫拼命撒娇索爱,瞧在他眼底一定觉得很可笑吧?在背地里,他到底耻笑过她多少回,在欢爱的拥抱里,他将她当成了什么?!
这些伤害和疑问在这之后每天每夜的纠缠着她,带给她无法抹灭的伤痛,所以她总是哭着睡去,哭着醒来,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对不起,我说谎成xing,真言,谎言我混乱了一切,竟连自己也骗了——”
“在经过这么多事后,你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想抹去过去的伤害吗?”她怒红了眼。“我不明白你出现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我们之间早在你接获圣旨要娶九公主的那一刻就已经了断了,是你让我离去的,是你‘坦言’的告诉我,你的一切是虚假的!”
“不,我以为的真话其实才是真正的谎言,我对自己撒了谎,撒了一个漫天大谎,我是爱你的!而且非常的热爱着你,请你相信我!”他激动的解释。
她微微勾起嘴角,很是嘲弄,“你的话,我还能信吗?”
诸天日闻言,渗出一身冷汗,她的声音清楚的告诉他,她不可能再信任他了。
“秋儿,请你听我说——”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不明白,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为何你还要这么做?要知道,这样的你让明明瞧了会有多伤心,你该回到她身边去,她正等着你呢!”
“……秋儿,你真的不能原谅我?”他的神色悲伤。
“不能!”
“你曾说过……愿意原谅我的……”他阖上眼,颤着声,连自己都觉无耻,可只要有一点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只要能让她想起自己曾经对他有过的心意,尽管卑劣,他依然渴望能得到她一丝的温柔谅解。
兰礼秋一愣,想起那夜,自己以为即将离开所对他说过的话——
我原谅你……是因为……我是那么爱我的夫君……所以在最后……我希望你能幸福……
她脸色转为苍白,是啊,她曾经深深爱过这个男人,爱到用尽了力气也要挽回的,但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她不会再被谎言欺骗。
“你误会了,我是说过愿意原谅你的话,但那是死前的慈悲之语,如今我可以告诉你,那正和你长久以来对我说的违心之论一样,都是谎言!”她表qíng无比的冷绝。
“你竟敢来见我?不怕一旦踏进我裴族圣地,便再也没有活命的机会?!”病榻上,哈设王yīn冷的瞪着诸佐贺。这个害死他女儿的人!
“为了解决我们共同的问题,我不得不来。”诸佐贺沉着脸道。如果可以,他也不想亲自面对这个老人。
“共同的问题?你指的是东霖国已大乱了是吗?这不关我的事,是你让他神格化,是你让东霖国的人过度依赖他,如今他一走了之,这烂摊子你自己收拾!”哈设王冷笑。
就他所知,东霖国百姓已陷入将有天惩降下的惊恐里,皇室不宁,皇子夺权,军队不安,商务中断,农作荒乱,此种现象已引起诸多邻国注意,纷纷起了觊觎之心,正集聚兵马,打算趁机吞食这中原第一大国。
国难当前,诸佐贺被东霖国的皇帝bī得非jiāo出诸天日不可,否则,连他也不放过,这诸佐贺想必已走投无路,这才有了胆子敢再踏上他裴族的土地。
诸佐贺涨红了脸。“没错,这都是我的私心造成的,但是他的一走了之也将导致裴族断后,这难道不是我们共同的问题?”
闻言,哈设王蜡huáng的脸立即愤恨般的挤成一团。“哼!那小子离开前曾来见过我,他说他将与那丫头永远消失,不会再出现了!”
他瞪大了眼。“他真要抛弃一切?”
“没错,就跟他当年那傻瓜的娘一样!”哈设王讽刺的扫了他一眼。
霎时,诸佐贺的红脸变紫脸,“我是对不起他娘,不过这些年我也已经付出了代价,孒然一身,身旁也再无他人相伴!”
“哼,那又如何?错误已造成,我女儿也无法死而复生了!”
“……事qíng已经过了二十年,你难以原谅我,我无话可说,但是天日失踪,兹事体大,我们得共同合作才能找回这迷失的小子!”他无奈的说。
哈设王不甘的屋紧拳头。他来日不多,再撑也没多久,诸佐贺说的没错,当务之急是找回外孙,至于恩怨,之后再说。“你打算怎么做?”他勉qiáng按下怒气。
“所有问题都出在那丫头身上,我想该由那丫头先下手,他才可能回来。”
“提起那丫头,这都是你的错!是你让那丫头失去肚里的娃儿的,那娃儿可能就是我裴族殷殷期待的碧眼传人,为了这事还让天日走火入麻,如今他得知那丫头没死,一心要寻回她赎罪,这才让他狠心的要切断与你我的所有关系!”哈设王不客气的指责。
“我若非为了你裴族的传人,何苦要如此bī迫我的狮子?你这样怪我未免有失公平!”当日那丫头小产之事也令他懊悔不已,但他是为了谁才这么做的?所以全天下都可以指责他的不是,但唯有这哈设王没有资格责难他。
“哼,现下事qíng都已如此,你打算如何解决?”
“就如我所说的,解铃还需系铃人!”
“所以?”
“我需要你的帮忙——”
“你到底想怎么样?”兰礼秋的怒吼声盖过了人满为患的饭馆的杂声。
只见她对桌坐的人依然沉默着,并没有吭声,也没有理会满饭馆的人讶异的注目眼光。
这是怎么了?夫妻吵架吗?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回你去的地方,回东——”本来想要他回东霖国的,但在瞧见他以黑帽遮住]脸庞的模样,兰礼秋便又改了口。“你回家去吧,再不走,当心我揭开你的身分,到时候你不走都不成!”她威胁。
他的碧眼太招人注目,若让人得知东霖国的神人出现在峰安国,必然会引来骚动。
可这几日不管她走到哪,他总是默默的守到哪,无论她怎么挑衅,气恼的发脾气,他看她的眼神仍是那样清澄笃定,笃定的表示他不会放弃离开。
这眼神令她莫名愤怒,这双骗人的眼睛,她永远都不会再受迷惑了,永远都不会!
黑帽下的诸天日苦笑。“若揭开我的身分,峰安国的国王必会亲自出面迎接我,届时你的身分也会跟着曝光的。”他提醒。
“气恼你就有恃无恐,不怕我现在就大叫着说出你是谁?!”
他仰向她眼里的两簇怒火,还是苦笑。“就算怕也没用,你已经引起众人注意了。”说完望向四周朝着他们窃窃私语的人们。
兰礼秋这才惊觉整间饭馆都鸦雀无声的听着她大声咆哮,顿时红了脸,回身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都是你害的!”接着气呼呼的丢下银两就奔离饭馆。
诸天日无奈的追出去,最后在小巷里拦住哭花了脸的她。
“你究竟为了什么要这样跟着我?倘若你希望听到我再次说原谅你的话,好,我愿意说,而且愿意说了一百遍,只要你走,只要你不要再gān扰我的生活!”她?纵横的嘶吼。
在小巷里,诸天日拿下黑帽,露出疲惫的眼神,他的神qíng是那么的憔悴,眼下还有着惨不忍睹的青影。
乍然瞧见这样的他,兰礼秋一愣,一时竟说不出话。
阿葛尽职的踱到巷外守着,不让闲杂人等走近小巷内,打搅两人的谈话。
“秋儿,我不会离开你,倘若你不愿意原谅我也没关系,我还是想守着你,就算你骂我厚脸皮也好,无耻也罢,此刻的我正在体验当时的你,是如何的心痛要挽回我。”
“挽回,那是我在不知晓真相的qíng况所做的蠢事,我根本没有拥有过你的心,如何愚蠢的想挽回?!”她愤然自嘲。
当她发现他是真的没爱过她后,她心碎得无法言喻,但内心依旧像只痴心的小狗般,就算被主人丢弃,就算辛苦,也想千里迢迢地辛苦寻回那狠心饲主,可当小狗被远抛到一个再也找不到路回家的地方后,便该死心放弃了。
“秋儿,事实不是这样的,你如果愿意听我说,我会诉尽一切真相,我会让你知道我有懊悔,我”
有多——”
“够了,你的懊悔恐怕也不是真心的吧?”她讥讽的冷瞥向他。
诸天日满腹愁绪。“我不怪你看不见我的真心,是我亲手打碎你对我的信任,只希望你给我机会说出我想说的话。”
瞧着他凄清的模样,她的心越来越乱了,眉心也忍不住皱起。
“好,你想说什么?说完快走!”
撇过头去,心怦怦跳着,似乎不只害怕见到他憔悴的面孔,更心慌于他即将说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