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月这才知晓,原来打石是皇后的眼线,这小子正是挖坑埋她的刽子手!
「既然太子知晓这女子罪大恶极,为何还留她放肆?早该砍了!」皇后马上质问。
「儿臣谨遵母后懿旨,这就叫人将她拉下砍头!」他竟然立即便要她的命了。
他这厢的速战速决连皇后也吃惊了。
「来人啊——」
「且慢!」皇后出声阻止了。
「母后?」丰钰疑惑的望向她。
就见她神qíng幽黯的瞅向几乎吓破胆的高月。
高月危机刺骨,冷汗涔涔流出,只听「答」的一声,一滴汗掉到地上去了。
「你藐视天家,罪无可赦,原该立即诛杀的,但……」皇后眼里的杀机却不知何故渐渐熄灭了。
「但是如何?」丰钰问。
皇后摇了摇头,瞧着他莫名一笑。「臭小子……本宫还不懂你吗?」
「母后……」他素来冷静的脸上飞过一丝红晕。
「行了,你这番大费周章的引我注意,还不是想要本宫的恩典,给,本宫给你不就得了,高月。」皇后戏谑的说道,然后转而呼唤那还瞪大着眼睛、完全状况外的人。
「你这丫头出身不高,但难得太子喜欢,从今以后,你就留在东宫,当太子的——」
「东宫女官。」丰钰快速接口。
「东宫女官?」皇后一愣,随即掩嘴呵呵笑。「亏你想得出来,好,就当女官吧。」颌首后,表qíng是无比的欢愉,她深深看了高月一眼。
这一眼让她浑身颤了下后,皇后便由着众宫人搀扶,摇曳生姿的又离去了。
*
好个赏就是罚,她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人原来是用真诚温暖的笑容来掩饰他不真诚的可恨心机!
他让她以为他给了她恩德,其实等的就是这一天,要吓飞她的魂魄。
东宫某处红罗暖帐内,红木雕花的大chuáng上,高月卷在毛毯里,咬牙切齿的腹诽着,气极的她忍不住槌chuáng咬枕头。
这家伙到底安什么心,要这样整她?
「小人,天朝的太子是个小人!」她忍无可忍的大吼。
「你是第一个敢在东宫里骂太子是小人的人。」房内立起的织锦屏风外头,传来丰钰闷笑的声音。
高月双颊一鼓,这小人还敢出现?「太子殿下这次要不要回禀皇后,说民女顽劣,蔑视怒骂太子,其罪当诛九族?」她没好气的挑衅道。
他的笑意更浓。「还在恼吗?」
「太子这样算计我,我能不恼吗?」她简直气坏了。
他不避嫌的走进屏风内,见她坐在chuáng上,散着头发,一脸的怒容,他上前捋了捋她的乱发,叹了口气。「我说过要罚你的,君无戏言不是吗?」
「不过也不能这样吓人,这太过分了!」她气呼呼地道。
「比起掉脑袋,这样很过分吗?」他笑睨着问她。
她的嘴被堵住了,她犯的都是死罪,若只是这样吓吓她,这罚确实是算轻微的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故意引导她在东宫撒野,还让皇后得知他纵容她,惹得皇后亲自来查,差点要摘了她的脑袋,更没想到事qíng会急转直下,最后居然是将她qiáng留东宫,还给了个她什么东宫女官的官衔,这一连串的骤变,教她晕头转向,搞不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月月,这罚还不只这样,将来你会更深刻体会什么才叫做真小人。」他竟这样说。
她蹙着眉,望进他的眼瞳,里头深邃而宁静。「将来我会如何?」她不禁心弦一颤,他言下之意显然还有乖舛的命运在等着她。
「你该先问我,何谓东宫女官。」
「是啊,何谓东宫女官?」她是该先问清楚这个才是,「以及身为女官,我不能回家吗?一定要住在这东宫里吗?」她瞧着身下的高chuáng软枕,听领她进这的宫人道,这便是她在东宫的寝房了。
「恐怕是,女官一年只有在过年时能回自宅一趟,其余时间都得待在东宫与我为伴。」他苦笑告知。
她立即白了脸。「那我不就一年只能见爹一次?」一下子突然连家都不能回,爹对她不是更加担心了吗?
「放心,我会找机会让你爹来见你的。」他可以不时派人去请高副尉来东宫与她相聚,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虽这么说了,她表qíng还是很不甘。
「而你做为东宫的第一位女官,也是唯一的女官,你必须帮着我处理东宫的宫仪,记录并安排我的行程,必要时帮我处理一些『疑难杂症』!」
「其他的都容易,可是疑难杂症?那都是些什么事?」
「这个嘛……以后你就知道了。」他避重就轻的说道。
又是这句,想起上回他说这话时,就预知会有皇后这一吓,这次再这么说,她心脏不禁高高吊起。「这就是太子所说的,您对我的罚还没结束的意思吗?」
他歉然的看着她。「抱歉了。」
「既然觉得抱歉,为什么还要整我?整了我又不说清楚,太子要我死得不明不白吗?」她动怒的低吼。
「你不会死的,我会护着你的小命。」
她杏眼瞪人。「您说到做到?」
他笑了,双眸宛如星辰般明亮,她心底飞快流窜过一丝细微的悸动,还是那份感觉,他真的很爱笑,很少有君王这么笑口常开的。
「那你至少告诉我,皇后为什么又不杀我了?」
「那是因为她晓得我想对你做什么,可是你身份低微,没有她恩准你进不了东宫。」他还未成年,东宫的事还不能全权做主,依然要听皇后拿主意。
高月闻言有些怏怏不乐起来,她只是七品官之女,算起来,确实是贫寒之户……
严格说来,她才是那个真正被藐视的人吧?
「若要我进东宫,太子直接向皇后娘娘开口不就得了,何必搞什么自nüè——」
「自nüè?」
「不是吗?、前些日,太子要我帮您束发,让笨手笨脚的我硬生生扯掉了数十根头发,昨儿个我留膳时,太子还帮我剥虾递水,这不是自nüè是什么?」
他脸色微红的咳了咳。「说的是,我是自nüè,唯有如此,母后才会注意到你的特别,但那只是一开始的意图,到后头,我是乐在其中了。」他坦承不讳。兴许他是真有受nüè症,喜欢被奴役,不然何以对她伺候得这么兴趣盎然?
她挑眉。「所以我说,太子有病!」
「你当真是死过一回就什么都不怕了?连咒我有病也敢说!」他只是涩笑的摇头,也没怪罪的意思。
「我对你纵容不只是要让母后注意到你,也要其他人知道你的存在……」
丰钰含糊的说了这些话后,又道:「母后不是一个会轻易破坏体制的人,你家世微薄,按例是不能入东宫的,唯有我表现出对你的极度纵容,才能让母后破例,而我故意要杀你,是要让母后认定你对我的影响力不如她所想的重要,不致影响她日后对我的安排,要你成为东宫女官更证实这点,母后是对你放心了,所以你无须死了。」他正色说。
她讶然的咬紧下唇,咬得嘴唇都痛了。这家伙要做什么她不知道,不过利用她时还真卖力,现在就连他娘也来参一脚,敢qíng她是他们母子俩的棋子,任他们摆动来摆动去?
「万一皇后真让你杀了我,你也杀?」她忍不住问,心没来由的有些酸疼。
他望着她的眼神渐渐深了起来,甚至出现难得一见的深沉。
她身子瞬间泛起冷意,晓得他的答案了,喉咙里硬生生多了块硬物梗住,她咽不下去,只觉得胸口很痛。
他倏地退出她的chuáng前,行至屏风外,她看着银丝白裳的衣摆随着chuī抚入屋的chūn风飘动着,内心有些怔然。
想起古人说的,世上最难掌握君主意,最是绝qíng君王心!
竟是这般写实的发生在她身上……
「月月,我说罚,也说赏,你见到的罚,也许是赏,就瞧你怎么想了……」
屏风外,一声幽幽的叹息若有似无地飘进她耳里。
她身躯一颤,脸色发白,十四岁的她,渐渐明白天家人的险恶。
*
「高女官,东宫有客。」打石拖着怪异的走路姿势,缓慢吃力的来到她跟前。
头一天上工,她不知要做什么,这时间太子在勤学殿与太傅们学习,她无聊得很,跷着二郎腿,在自个儿寝房里吃着由御膳房送来给太子的蜜苹果,可甜着呢,称之蜜果子一点儿也不过分。
这蜜苹果除了太子没人能吃,但送来七、八颗,他一个人又吃不完,当然就由她代为「处理」了,不然放烂了,bào殄天物,多làng费!
若太子得知她为他积德,应该要对她感激万分才对!
这会儿,她啃着果子瞧着面前眼睛红肿,双手扶着打不直的腰、屁股高翘的打石。他昨天被打了好几下板子,皇后虽留qíng,没打得他下不了chuáng,但也该屁股开花了!要是从前她会同qíng的,可自从得知他对她做了什么后,她所有的怜悯心就通通烟消云散了。
「客?这也归我管?我得去『接客』吗?」她口气讽刺的问。
知晓她还在恼他,打石也只能苦着脸,不敢奢求她能原谅。他是皇后送来东宫的人,这点太子清楚,自是不会怪他,但是这高家小姐、现在的东宫女官,她无法理解他的苦处,会怨他也是理所当然的。唉,好细难为啊!
「太子jiāo代,以后东宫大小事务,先来找过您,由您处置,若处置不来,再去请太子裁示,而接待东富贵客也是您的工作之——」
「这么说来,我在东宫的权力不小,整个东宫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喽?」她晓得东宫女官是九品官阶,品阶虽不高,但因身在东宫,接近储君,也是一个极可以狐假虎威的角色,可她倒没想到,权力可以大到这程度。
「照理说,女宫的权限没这么大的,但是太子说先前东宫无女官,既无前例可循,您是第一位,就请您便宜行事了。」这连他也没料到,高家小姐尚未及笄,年纪小小就受此大任,堪称天朝有史以来绝无仅有的事,可见这丫头大难不死,当真前途似锦,他之前猜测她的金身是由免死金牌所铸的,可能一点儿也不假。
高月却不觉得自个儿前途似锦,那锦不过是一块布,稍微使点力、剪子一剪就破了,她不会傻得以为得到一条帕子就妄想做成一件袍子,这样她死得更快!」
因为她已经知道,那家伙打算一步步推她入火坑,虽然这火坑在啦,甚至于什么时候会起大火她都还不知晓,但可以确定的是,她若不小心一点,当大火烧起来时,她铁定会被烧得尸骨无存的。
既然天家人如此yīn险狡诈,从现在开始她得小心谨慎、步步为营,若最后终得一死,至少也得死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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