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日出的声音_晓渠【完结】(17)

阅读记录

  “美,非常美。”

  “你带我出去看看好吗?”

  护士小姐把秦周带到阳台上,秦周伸出手,她感觉到一片落在手上的雪花,融化成一滴水珠,她低头嗅着那颗应该非常晶莹的水珠,那是透明的气味。

  画快完成了,大概再修补一下,就可以了。许承言站在画室的另外一边,远远看着铺了一面墙的“日出”,真好。要是秦周能看到里面的“声音”, 那就更好了,许承言的心里暗暗想着,就qíng不自禁地笑了。窗外的雪还在下着,因为没有风,洋洋洒洒的硕大的雪花,慢慢地降落着,好象是电视里的慢放的镜头。许承言打开窗户,伸手感受着雪花的轻柔的身躯。他修长的手掌定格在簌簌地落雪中,是难以言尽的凄美。

  他们在城市的两端呼吸着同样的冬天的味道。

  “不可能!”培德把检查结果狠狠地摔在地上,“你们搞错了,我刚才还和他在一起,他一直笑,他的脸还是粉红粉红地,他很健康,他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培德发现自己的眼泪汹涌着,这不是真的,他才25岁,还没享受过好生活……

  “郑先生,你不要太激动,我们的结果是不会错的,但是如果你真的怀疑,可以让您的弟弟再来就胃癌做进一步检查。”

  “没有办法救了吗?”

  “他的癌细胞已经大面积扩散到腹腔的其他的器官, 是可以考虑化疗,但只怕是白受罪了。”

  “那,国外呢?美国呢?不是说那里的医疗比较先进吗?”

  “太晚了,我们也很遗憾。”

  有一把手,紧紧地攥着培德的心,“那……他……还有多少时间?”

  “三个月左右吧!”

  培德只是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终于在紧攥中破碎了,血流不止。

  “看他有什么愿望,想做什么事,尽量满足他吧!他也不需要呆在医院里,定期过来检查和做一些减少痛苦的治疗就行了。那最好是请私人的特护……”

  培德在也没有听清他还说了些什么。他恍惚中离开医院,他要怎么面对那个还有三个月的生命,永远那么善良,永远那么仁慈,永远微笑,永远宽容的孩子啊!这是命吗?郑培德从来不相信命运,他相信只要努力,只要争取,是人定胜天的。老天是不长眼睛的吗?培德抬头,竟然下雪了。他疯了一样去用拳头打那些大片的雪花,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许承言跑到楼下去喝水,看见培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坐在楼下的沙发上。“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到楼上去找我啊?”培德没看他,于是走到培德面前,发现他的眼睛是红的,“怎么啦?”培德忽然站了起来,一把将他抱进怀里。许承言感到他在自己的肩膀上大哭,他没有动,就那么直直地站着,他渐渐明白,一直纠缠围绕他的那些所谓命运,终于厌倦了和他的游戏,一切都要结束了。许承言向窗外看去,暗淡的天空漠然地坠着雪。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下次下雪的时候,秦周会回来吗?

  第十七章

  文欢站在邱姐郊外的别墅的门前,看见一个穿着白衣的工人走出来。她从海边回来,跑了一整天,把邱姐可能去的地方都找过了,都没有,那她就一定在这里。文欢坚决不会放弃杨榛,她今天要带走他。

  此时的天空,纷纷扬扬地下着雪。

  “先生今天不会客。”邱姐家的佣人都叫她先生。

  “你和她说,我有个天大的秘密和她说。”

  工人在门前打电话进去,然后说:

  “那您请进吧!”

  文欢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觉得这里这么大,空旷的大厅,带着不可亲近的冷漠和威严。

  “什么秘密,你说吧!”邱姐毫无感qíng地说,

  “我如果不说有秘密,你能让我进来吗?”

  “我现在要你离开也很容易。”她声音里透露出无qíng和轻蔑。

  “我知道,”文欢没有示弱,“我自己会走,但是,走之前,我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我要带杨榛走。”文欢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点心虚都没有,“今天无论如何,我要带他走。”

  “这可不是你说的算的,杨榛他是自愿回来的。”

  “他是怕你对我不利,才被bī……”

  “你这么想未免太自做多qíng了吧?”邱姐打断她。

  “他还是个孩子,你不要为难他吧! 我的公司你想要可以拿去……”

  “我想你误会了,”邱姐的嘴角一个蔑视的笑,“我要你的公司gān什么呢?再说,这个游戏,我还没玩够,我怎么可能放了他呢?”

  文欢看着她变态的脸,“好,你不放他,我就自己找。”

  她冲上二楼,其间有佣人上来拦挡,文欢气起来是力大如牛的,她推开他们,挨个门拼命地拍:“杨榛,你出来,我们回家。杨榛,杨榛……”

  邱姐也赶上来了:“韩文欢,你今天想要怎么样?”

  “我说过了,今天我就是要带走他。”

  “我也说过,我不会放他。”

  “那除非你今天杀了我。”

  邱姐倒是诧异了,她没有想到文欢会这么认真:

  “这不是我认识的韩文欢。”

  “因为你从来没有认识过韩文欢。”

  突然安静下来了,一点响声都会带来回音的大房子里,很突兀地死寂下来了,文欢和邱姐就那么长久地对视着,谁也没有退让的意思,竟然是邱姐先开口:“你们的倔脾气还真是挺象,他对你那么重要?”

  “对,你想不到有多么重要。”

  “他对我,没有那么重要。”这算是一种妥协吗?文欢看见邱姐指了其中的一间屋子,“他在里面。”

  文欢脸上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她很大声地闯进那个屋子。杨榛果然躺在chuáng上睡觉。

  “杨榛起来,我们回家了。”文欢去拉他,可是杨榛没有动,“快起来,我们走了。”

  杨榛还是没有反应,文欢慌了:

  “你对他做了什么?”

  邱姐站在门口,双手叉在胸前:

  “他可真不是好啃的骨头,不让碰的。我就是让他老实些而已。”

  “杨榛,杨榛,”文欢把杨榛从chuáng上拉起来,可是他就那么软软地瘫在文欢的身上,“别这样,杨榛,你醒过来。”

  “你今天能把他弄出这里,我们就当作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文欢也不知道怎么把一米八三的杨榛带出那栋冰冷的城堡的,她只记得,雪越下越大,地上很滑,他们摔倒了。文欢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只要能走出去,就自由了,杨榛我们要撑下去,就能永远在一起。信念燃烧成逃离的能量,这条长长的路,文欢走得很艰辛,但是格外坚定,这是她想要的,就再难也要坚持。第一场雪,文欢和杨榛的身体靠得那么近,温暖在彼此的身体和心灵之间传递。

  把他弄回自己的公寓,请了医生来看,说是被注she了过量的镇静剂才导致这么长时间的昏迷的。应该会醒来的。文欢守着他,一刻也不敢离开,合眼都不敢,上两次,就是因为自己睡着了,才失去他,这次无论如何要坚持着。杨榛睡的很安静,他匀称的呼吸,仿佛催眠曲,前所未有的疲惫,向文欢袭来。她躺在杨榛的胸膛上,抓着他的手,两个人在静谧的夜晚,沉沉睡着,手牵在一起,心也靠在一起。

  文欢忽然惊醒,恐惧先占领了她的心,杨榛,杨榛还在吗?接着,她看见杨榛晴朗的眸子,带着无限美好的晨光,正在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起得总是比我晚。”杨榛的声音也格外清澈。文欢终于确定,自己这次抓住了他。

  “还不是昨天背你回来给累的,你看起来挺瘦,怎么那么重啊?”

  “那谁让你一定要去找我啊?”

  “我是不忍心看那个老魔女蹂躏一个还算美好的少年,好不好!”

  “那天晚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杨榛嘟哝着。

  “我说什么了?我怎么记不起来?”

  “你说要永远和我在一起。”

  “你做梦呢吧?我在哪里这么说过?”文欢耍赖。

  “你说在你心里说过的。”杨榛委屈着。

  “我在心里说的,你也能听到啊?”

  “能……”杨榛的脸又红了,“因为,我一直都住在你的心里。”

  文欢看着红着脸,撅着嘴的杨榛,他那么真实地坐在自己的面前,周围都是阳光,都是温暖,他们终于抱在了一起。光影纵横,他们再也不要分开,再也不要。

  培德要许承言跟他去做个彻底检查,也好确定具体治疗的方案。许承言没有拒绝,他怕培德会伤心。去的还是那间诊所,不过这次好象多了几个护士跟着他。他换了宽大的病人服站在医生的办公室里等着检查。培德一直站在他的身边,不停地说:“别害怕,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他好象在安慰一个受惊的孩子,许承言笑了一下。

  医生要他躺到冰冷的诊察chuáng上,然后手伸到他的衣服里面去按他的胃部,不知道为了什么,在他的手接触的许承言的一瞬间,一阵针扎般的巨痛,排山倒海地袭上来,让许承言几乎窒息,他蜷着身子,咬着牙,觉得自己快要被撕裂了。

  “你怎么了?”培德吓坏了,“你们帮帮他……”

  恍惚中,许承言看见几个护士进来,她们把培德推了出去,然后她们试图按住他的胳膊,固定他的身体,医生因为靠近而放大的脸,在和他说着什么放松,别怕之类的,可是,太疼了,太疼了,他做不到,做不到,终于,他在这阵铺天盖地的疼痛里,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那是个很长的梦,他看见了很多很多人的影子,有秦周,培德,妈妈,宋邻,还有孤儿院的一些人,他还不知道,自己活着的二十五年里认识了这么多的人呢!那些脸孔好象浮在水里一般,风chuī来,皱皱地,过一会又静回去,重新清晰起来。许承言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疲累,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的每一个末梢。

  他睁开眼睛,培德睡在chuáng边,眼袋都出来了。许承言没有叫醒他,看着四周,天黑了,午夜了吧?看起来,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就象他经过的二十五年里,从来不曾有声音打扰过一样,这应该也是一个寂静的夜晚。许承言想动动身子,可是没有力气,培德忽然醒了,看见他清醒着,笑了:“你睡了两天了,好些了?还疼吗?”

52书库推荐浏览: 晓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