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悦站得离他很远,但只要看到那个侧影,她便一眼认出,他是唐漠——唐家堡的少主人。
现在,他沉默地站在轩辕迟迟的背后,仿佛与她变成了同一阵线,缔结了永不背叛的约定,如同一尊守护神,带着摧毁一切的气势,忠心耿耿地站在轩辕迟迟的身边保护她。
唐悦在心底叹了口气,忽然想起商容,商容如果在这里,会作出怎样的选择……至少也能教会她到底该怎么办。
轩辕迟迟似已看透了她的心,悠然道:“唐公子是我们的大功臣,她的妹妹自然也是拜月教的朋友。无论如何,我们总还是要让她自己做决定的。”
她看着唐悦,露出温柔的笑容,那笑容如三月chūn风般轻柔,令人不自觉的沉醉。不知道的人,只会以为她是那般的体贴,那般的善解人意。她对待唐悦的态度,简直可以说太友善了,友善的仿佛他们是天底下最要好的朋友。
轩辕迟迟一向懂得,越是人多,越是公开的场合,越是要学会“拥抱”自己的敌人。
唐悦双拳慢慢地紧握,只觉自己的掌心像她的身体一般变得冰冷,但一双灿若星子的明眸,却有如不可摧毁的山峦一般坚定。她咬牙道:“好……我答应。”
轩辕迟迟突然地轻轻一笑,柔声说道:“唐姑娘,这样的事qíng毕竟关系到你的一生,依我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一时间所有人各式各样的目光都集中在唐悦身上,意味难辨。
唐悦终于忍不住,看了唐漠一眼。
他并没有看向唐悦,他的眼中已没有这个曾朝夕相处的妹妹的身影。
唐悦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幕,那时她被娘关进柴房,又饿又冷地等了一天,终于有一个人冲进来救她。虽然他说的不过是冷冰冰硬邦邦的一句,“跟我回家”。但那句话和那个人,在她心里的分量却是越来越重,渐渐已与爹爹的身影重合。
他是大哥,是她的家人。
回忆令唐悦冰冷的眼眸慢慢染上一层悲哀的色彩。但她的目光却变得更温柔,更坚定,她淡淡地道:“我说了,怎样都好。”
轩辕迟迟只瞧了她一眼,心qíng就不再那么愉快了。因为她已明白,唐悦虽然是个qíng感上很脆弱的女子,但xing格却无比的坚qiáng。
轩辕迟迟又笑了,笑得如同百花初放,但不过是她的眉毛在笑,嘴角在笑,酒窝在笑,她眼睛深处却没有丝毫的笑意。她这么说道:“如此,那柳堂主可不要辜负佳人美意。”
下面有人率先大笑出声,人cháo紧跟着也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那笑声中有着说不出的恶意,也有着说不出的嘲讽。
至始至终,唐漠连眉头都没有抬一下。他的目中平静无波,仿佛唐悦的决定与他毫无关系。若他还是当年的唐家堡少主,知道妹妹做出这样的牺牲,又会作何感想?
唐悦作出了怎样的牺牲?她自己难道不知道么?
柳三月xingqíng古怪,残忍好杀,练的武功至刚至烈,又终生不得与女人亲近。唐悦变成了他的女人,会有怎样的将来?
这一切,唐悦并不在乎。
轩辕迟迟转身看着苏梦枕,他的面上没有丝毫表qíng,于是她便也笑不出了。
没有表qíng,岂非也是一种表qíng?至少在苏梦枕的脸上,绝不该出现这样的表qíng。
等人都走光了,唐悦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柳三月走到她的面前,他的神qíng说不上冷酷,只是一种淡淡的轻蔑与冷漠。那轻蔑,当然是对唐悦。那冷漠,也不过是因为他对一切都毫不关心。
他冷冷地道:“随我来。”
走出这座华宅,他领着她穿过人群,转过两条小巷,终于到达一座院子。
这座院子很僻静,周围连一户住家都没有。唐悦没有感到丝毫的惊奇,谁也不会认为柳三月这样的人会住在一个热闹的地方。
他看起来就是个离群索居的男人,尤其他还有着一双灰色的、冷酷的眼睛。
走进大门去,才发觉里面的一切看起来都十分的简陋,甚至带着丝丝的寒气。
这时天已经黑了,柳三月并没有问唐悦是否感到饥饿或者疲惫,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就径直推开一个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唐悦站在门外,只希望柳三月gān脆就这样继续当自己不存在才好。
但那扇门还是再度被打开了,柳三月道:“进来。”
这间屋子什么都是亮晶晶的,跟外面的简陋形成鲜明的对比,仿佛汇聚了全天底下最jīng致、最华丽的东西。
正如外界传闻的那样,长月堂堂主柳三月有一个古怪的癖好,他喜欢一切亮晶晶的东西,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山里藏的,只要会发光,他都要想尽一切办法弄到手,放在屋子里日夜欣赏。
他所练的纯阳功至刚至正,终生不得亲近女色,所以他向来不正眼去瞧漂亮女人。但那天在试剑大会上,他虽始终坐在棚子里,眼睛却一直盯着场上的唐悦。
原因之一,是因为他从未见过这么不怕死的女人。
原因之二,是因为她有一双讨人喜欢的眼睛,亮得让他移不开目光。
当时他就觉得手痒,想要亲自把那双眼睛挖出来,放在漂亮的瓶子里,摆在他的chuáng头,想必是可以把玩许久都不会腻的美景。
然而她竟从他的眼皮底下逃掉了,让他的愿望变成了泡影。再次见到她,他只觉得原本已冷却下来的血液再次沸腾起来。
柳三月走近唐悦,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看得很认真。
他甚至伸出手去,想要抚摸唐悦的脸。
唐悦皱眉避开,他却并没有因此生气,反而更古怪地道:“好,很好。”
好什么?很好的又是什么?唐悦完全不能理解对方到底在说些什么。
“这漂亮的眼睛没跟脸一样毁了。”他慢慢道,语气平淡的仿佛在说这件东西很漂亮,我要了一般。
唐悦没有说话,柳三月那双灰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嘲讽的神qíng来,道:“我是不会真的将你如何的,只要你一直住在这里,别的男人也无法碰你。”
唐悦道:“你是在帮助我?”柳三月的声音里毫无感qíng:“我对帮人没有兴趣,更不会帮你。”
他的手再次抚上唐悦的脸,唐悦虽顿了顿,却没有避开。他慢慢摩挲着,手指轻轻地,一遍又一遍地划过她的眼皮,睫毛。唐悦觉得很不舒服,偏头想要躲开那让人产生怪异感觉的手。
“不要动。”柳三月道,“如果你反抗,我会把你jiāo出去。到时圣主对你恐怕会有更好的安排。”
他的眼神异常痴迷,仿佛真的只要她敢动一动就直接伸手将她的眼珠子挖出来一般。
唐悦难以忍受他的抚摸,只觉得后背仿佛有一只冰冷的蜥蜴在缓缓爬过。柳三月却并不在意她厌恶的眼神,不过淡淡松开了她道:“你若是要留在这里,就得习惯我碰你。”
休息之前,柳三月端来的是一碗冷饭,唐悦并没有拒绝,便吃了下去。柳三月看着她将米饭一点点吃下去,终于露出点吃惊的模样。
唐家堡的大小姐,他本以为会是个与轩辕迟迟一般身娇ròu贵的女人,却没有想到连隔夜的冷饭都一声不吭地咽了下去。
晚上休息的时候,唐悦便睡在地板上。半夜的时候,她突然被一个人的重量压醒,便蓦地睁开眼睛道:“你说过不会碰我。”
柳三月冷笑道:“依你如今的容貌,便是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碰你。”他说着,却站起身子,重新回到chuáng上,背过身去,径自睡了。
唐悦在心底叹了口气,她不是不明白对方想要做什么。只是他的亲吻和抚摸只不断落在她的眼睛上,会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癖好?柳三月没有说谎,他的确是很厌恶唐悦,但与此同时,他却爱上了她的那双眼睛。如果有机会可以将这双明亮的眼睛跟它丑陋的主人分离,他想必会十分乐意这样做。
但在轩辕迟迟想留着唐悦的现在,他还不能。
日子平静地过了三天,唐悦没有问起过一句关于唐漠的事qíng,尽管她已将拜月教可以找的地方找了个遍,却丝毫得不到唐漠的消息。柳三月也从不约束她的行动,只一般如常地出入。
第三天的晚上,柳三月回来的时候,面色极为难看,他竟反常地问唐悦道:“你不想见你大哥?”
唐悦抬起眼睛,道:“你们肯告诉我他究竟在哪里?”
“我当然不会这么做的。”柳三月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冷酷的光芒:“除非你求我。”
他本该是个对一切都无动于衷的男人,但唐悦恰好与一般的女人不太一样,以至于他竟奇怪地无法忍受有人比他更镇静,更平心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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