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殿中的其他众人都不知道大觉法师和李令婉下午遇见的那事,虽然见大觉法师对李令婉态度恭敬,心中震惊,但对于李令婉问的看破不说破这句话倒并没有起疑。
也许她真的是看书的时候看到了这句话,心中不解,而大觉法师都是高人,所以就来请教他呢。
不过李修柏就觉得面上有点讪讪的。
前一刻他才刚那样的呵斥过李令婉,但后面大觉法师立时就那样恭敬的对李令婉,甚至先前他毕恭毕敬的和大觉法师说话的时候,后者都只是轻抬眼皮极淡的瞥了他一眼而已,都没有对他说半个字。
李修柏心中未免就觉得在众人面前有些下不来台。不过现下他也不敢发火,只是垂手站在老太太的身后,听老太太在和大觉法师说话。
老太太笃信神佛之语,且总觉得人的命是一生下来就定好了的。何时会发达,何时会遇小人,也都是一早就定好了的,所以若是能请了高人批命,就可以完美的避开命中的那些劫难了。
而大觉法师正是高人中的高人,所以老太太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他给家里的人批批命。
原书中大觉法师只给李家的两个人批过命,一个是李令嬿,一个是李惟元。且都是看到他二人的时候极其的震惊,所以主动批命。但今日,大觉法师看看李令嬿,又看看李惟元,再看看李令婉,对于老太太请求的批命这事,他只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阖上了双眼,一句话都不肯说。
老太太是不敢qiáng迫他的,也只得恭敬的说着:“打扰大师了。”
随后便领着家人告退要回后院禅房。临走的时候出于礼貌,她邀请淳于祈过去坐一坐,但淳于祈自然也看出了她这只不过是客套而已,便微笑着推辞,带着长青转身走了。
这边老太太带着众人回去。因为没有如愿让大觉法师给家人批命,老太太心中自然是有些失落的。
李修柏此时却很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所以他便开口呵斥着李令婉:“都是你这个逆女,先前对大觉法师说什么看破不说破之类的话,所以母亲请大觉法师批命的时候他才会一个字都不肯说。这样当着众人扫了你祖母的面子,你心中就高兴了?”
李令婉冷笑。
什么当着众人扫了她祖母的面子,分明就是当着众人扫了你李修柏的面子,所以你才会这般的恼羞成怒吧。
当下一气恼,李令婉便也管不得许多,开口就顶撞了一句:“父亲口口声声叫我逆女,做女儿的倒想请问父亲一声,我逆了您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李修柏虽然回京这些日子就没怎么见过李令婉,可印象中便是他再说了什么话,李令婉也都是低眉敛目的受了,从没有顶撞过他一次的。但现下她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的就顶撞他了。他面子上还如何过得去?当下他便铁青着一张脸,二话不说,扬手就要来打李令婉,一面口中还在气道:“真是反了。做女儿的竟然敢这样公然的顶撞父亲?你看看你,可还有半点大家闺秀该有的温婉贤淑?跟个市井泼皮人家出来的女儿有什么区别?”
他这一巴掌甩的可谓是迅捷无比,周氏当即就尖叫出声,可她站的远,来不及做什么。好在李惟元一直就在李令婉身后,当下他见qíng形不对,立时就赶过来挡在了李令婉面前,将她牢牢的护在了自己身后。
啪的一声响,李修柏的这一巴掌就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李惟元的左脸颊上。
李修柏的这一掌用的力极大,便是李惟元,当下也被他给打的往后一个趔趄,更觉得左脸颊发麻,口中有腥甜的气息在弥漫。可以想象这巴掌若是打在了李令婉的脸上,她该会是如何的痛。
当下李惟元也不说话,只是慢慢的将口中的鲜血给默默的咽了下去。不过垂下的眼眸中却是冰冷之极。
这一巴掌之后,在场的众人显然都有些懵了。一片寂静,唯有远处近处的糙丛中夏虫唧唧。
片刻之后还是李令婉先反应过来。
她伸手拽住了李惟元的胳膊,咬着下唇,无声的垂泪。
李令嬿也反应过来,赶上前来看视李惟元的脸,一脸关切的问着:“大哥,你有没有事?痛不痛?”
但李惟元压根就没有理会她,而且还伸手装着摸脸的样子,悄无声息的格开了她要来搬他脸颊的手。
李令嬿就有些讪讪的收回了手。随后她转身,面向李修柏,含娇带埋怨的轻喊了一声:“爹爹。”
李修柏也没想到这一巴掌最后会打在李惟元的脸上。
对李惟元这个侄子他还是很重视的。毕竟李惟元为人沉稳聪敏,十九岁就能三元及第,天子门生。琼林宴那日连皇上都亲口夸赞了他一句天纵英才,往后仕途不可限量。他做叔父的,也想着往后要好好的提拔提拔他。
官场上有自家人那总是好的,互相帮衬嘛。而且照李惟元的这个势头,说不定往后在官场上自己还需要他来照应一二呢。
但他一个长辈,就算是这一巴掌误打了李惟元,那也不好放下脸面来道歉的,所以当下他就只是狠狠的一甩衣袖子,怒目对着李令婉:“凡事都只会要你大哥替你出头,你可真是有出息啊。你还……”
不过底下的话还没有说出来,早就老太太给截断了。
老太太显然也生气了。手中拄着的龙头拐杖顿着地面笃笃的响:“婉姐儿做错了什么事?你做老子的,这样当着众人的面骂她,又要打她,你就有出息了?”
李修柏显然是不服气老太太说的这句话,所以他鼻中轻哼了一声,随后说道:“他是我女儿,我做父亲的要骂她,打她,还分什么场合?她都得受着。”
老太太气的,拄着拐杖的手都有些打颤了。不过她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李修柏现下是户部右侍郎,她得给他存几分体面。
所以她只是有些疲倦的挥了挥手,同众人说着:“都散了吧,回去早些休息。等明儿一早,趁天还凉快的时候咱们就回府。”
众人应了一声,纷纷的散了。
周氏没有走,正拉着李令婉的手,一面伸手轻轻的摩挲着她的手背,一面无声的落着泪。
老太太回头看见了,便瞪了她一眼,开口呵斥着:“好好的哭什么?晦气!还不回去。”
她最近是越来越不待见周氏了。因着听说孙御史已经在回京城的路上了,且不日就要到京城,皇上更是有意要升他的官位,所以她这些日子就一直在烦恼到底该如何安置孙兰漪的事。
继续让孙兰漪做妾?堂堂御史的嫡女给他们家做妾,孙御史的心里岂有个不见怪的?可做妻,周氏并没有犯什么大的过错,找个什么理由来休弃她?若有一个弄的不好,让都察院里的那帮子人晓得了,参了李修柏一本,那李修柏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因着这份不可言说的心思,所以老太太最近对着周氏便越发的没有什么好脸色了。但仿似最近周氏好像越发的逆来顺受了,无论她说着什么,她也只是低垂眉眼的受了,再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周氏原本想握了李令婉的手,同她一块儿回去,但老太太却叫住了她:“婉姐儿留下,我有话同你说。”
又对李惟元说着:“元哥儿你也先回去。让人弄块冰来,用布巾包着,敷敷脸。”
周氏和李惟元也只得答应着下去了。不过李惟元和周氏始终还是担心李令婉,临走的时候两个人都还看了她一眼。
但李令婉不晓得在想什么,只垂着头,并没有看他们。
周氏回去之后就一直垂泪,采薇和采月在旁边劝说了半天也没用。
最后采月忍不过,就说着:“老爷今儿也太过分了。同是他的子女,论起来咱们姑娘还是嫡出的,可他就这样的捧着兰姨娘生的那一对庶子庶女,却这样的作践咱们姑娘。今儿还当着一家子人的面,这样的让咱们姑娘没脸,真是……”
一语未了,早被采薇给低声的呵斥了一句:“采月!”
采月悻悻然的住了口,不再说了。
但周氏此时却抬头说道:“采月说的都是事实,为什么不让她说?老爷他,他何曾将婉婉当做他的女儿?都是我这个做娘的错。我不得老爷喜欢,所以就要连累我的婉婉也这样的受老爷不待见。”
采薇听了,忙劝说着:“太太快别这样说。再怎么说,您也是太太,咱们姑娘是嫡出的,任凭那兰姨娘和她的一双儿女再如何,那也越不过您去。您就只好好的宽心吧。”
周氏只哭着不说话。
这时就听到外面的小丫鬟在叫姑娘。周氏便晓得是李令婉来了,赶忙的起身站了起来。
李令婉这时已经走进了屋子里来了,一见周氏满面泪痕的样,赶忙的就两步上前来,扶着她的胳膊说道:“哎呀,娘,您怎么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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