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见安王妃的眼圈都红了,急得要落泪,赶紧笑着安抚,“王妃不必忧心,赵妈妈并无他意,只是就事论事,恨这个婆子言语无礼而已。勇毅亲王与安郡王乃是兄弟,只怕是有人想要从中挑拨,让两位王爷心中生隙,兄弟不和,以便有机可乘。安王与王妃待人真挚,和善友爱,明月不是糊涂之人,别说只是一个奴才,换了谁来离间挑唆都不管用。”
安王妃心里一热,拉着明月的手,感激地说:“还是公主明白,我就是个糊涂的,竟让人把手脚做到眼皮子底下来了。有公主这句话,我就再不忧心了。我们王爷从小就对摄政王推崇备至,一向尊敬兄长,别人再怎么挑拨离间也是无用。”
“正是这个理儿。”明月笑着回握住她的手,声音温和,态度热络,“你们的圣人不是有句话:君子坦dàngdàng,小人长戚戚。我是向来不把那些不相gān的话放在心上的,只管过我的自在日子,气死那些小人。”
安王妃被她逗得笑出声来,满心的担忧就此烟消云散。她转头看着地上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袁妈妈,脸色一冷,吩咐赶来的心腹管事卢妈妈,“把她就在关这个院子里,安排人看好了,千万别让她死了。”
卢妈妈立刻指使两个健壮的婆子把人拖走,关在了院子里的一间空屋中。
这么闹腾一阵,午休的客人们也都起身了,赏花会要接着开。安王妃与明月便各自重新整理仪容,准备一起去花园。
刚坐下不久,勇毅亲王便在安王府的长史陪同下,骑着快马赶来了。他先去见了安郡王,然后与他一起去了后院。
听到丫鬟来报,“摄政王与王爷一起来了。”安王妃立刻起身要迎出去,刚走到门口她又迟疑了,回头看着公主,yù言又止。
明月笑了笑,“我们糙原没那些规矩,请王爷厅里相见吧。”
安王妃如释重负,笑着点头,出去安排了。
赵妈妈忧心忡忡地过去服侍公主,低声道:“公主现下不应该见王爷,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有损公主名声?”
“总比被人暗示母亲与人私奔要好听些。”明月冷笑,“这是想激怒父汗母妃,出兵南侵,与大燕反目成仇,又或者只是想激得我拂袖而去,搅huáng了这门亲事。哼,跳梁小丑,雕虫小技,我岂能让那些小人得逞?”
说着话,她想起了母妃的来信,“摄政王父子两代权势滔天,而权臣的路总是充满来自四面八方的危机。你没到达燕京的时候,中原人肯定都以为你野蛮、粗鲁、不学无术,于是将你塞给摄政王,完全没有考虑到你身为一国的嫡出公主,代表着我神鹰汗国数十万铁骑的支持。如今你还没出嫁,不过肯定会有聪明人回过味来,觉得摄政王娶了你,更加如虎添翼,于是多半会有人使出种种手段造势,企图破坏你和摄政王的婚事,即使破坏不了,也要让你们夫妻间离心离德,互相牵制,以此削弱摄政王的权力。我儿心胸开阔,自不必把这些屑小之辈的鬼蜮伎俩放在心上,好好为妻、为媳,尽自己的本分,同时保护好自己,不要计较小事,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明月公主与龙城相距遥远,就算信使马不停蹄,一来一回也要一、两个月。这封信是她到达燕京后不久就收到的,显然是她还没出国门,母妃就不放心,细细地写了一封长信,把她到达燕京后可能遇到的qíng况都分析了一遍,谆谆劝导,叮嘱她放开心胸,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想开些,只管过自己的快活日子。神鹰汗国的大妃智深如海,明月一向对母亲信赖钦佩,言听计从,所以虽然身在异国,举目无亲,她却一直都过得很愉快。
随着安王妃走进院中的正厅,她便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勇毅亲王。他穿着常服,紫青色的衣袍上虎踞龙蟠,在chūn日的阳光里洋溢着赫赫威势。
皇甫潇看到明月公主走进房间,立刻肃容起身,抱拳一礼。
明月盈盈敛袖,福身还礼。
两人同时直起身来,目光碰到一起。皇甫潇沉稳冷静,明月从容淡定,对视片刻,同时露出了微笑。
第二十一章 欣赏
袁妈妈还是死了。
她被捆得很结实,嘴也被帕子塞着,两个婆子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让她没有任何机会撞墙投水。她安静地躺在地上,闭着眼睛,悄无声息地停止了呼吸。
皇甫潇只看了一眼就清楚了她的死因。
毒发而亡。
这个年过四十的粗使婆子的一生看起来就是个悲剧,幼时父母双亡,卖身为奴后始终在最底层打转,而她逆来顺受,既没怨天尤人,也没挖空心思往上爬。自她进府后,从扫地丫鬟到洗衣的媳妇子,再到守角门的粗使婆子,始终默默无闻,从没有人注意过她,惟一一次在主子面前露脸,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qíng,生命也就随之而完结。
她来见安王妃和公主之前就服了延时发作的剧毒,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通常这样做的人叫做死士,危险无比。
皇甫潇和皇甫澈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安王妃更是面如金纸,摇摇yù坠,明月及时伸手扶住她,把她jiāo给赶过来的大丫鬟chūn蒲与夏蕖。
皇甫潇吩咐守在院子里的随从去刑部叫仵作,“别声张,悄悄带进府来。”
那人领命而去。皇甫潇让安王府中的人继续守着死了的婆子,然后就回到正厅,坐下来喝一口已经凉了的茶水,淡淡地道:“澈弟,此事蹊跷,暂时先按下,我会查个清楚明白的。”
皇甫澈立刻点头,“全凭王兄安排。”
皇甫潇转向明月,神qíng变得柔和起来,“公主可曾受惊?”
“不曾。”明月慡快地笑道,“一个手无缚jī之力的弱女子,不会让我受惊的。”
皇甫潇知道这位异国公主好武,尤喜骑she,等闲之辈是不会给她造成威胁的。燕国女子都弱不禁风,以柔婉为美,可他每日忙于国事,实在没有时间和jīng力去安慰那种迎风流泪对月吐血的弱女子,瞧着眼前的女孩大方慡俐,遇到意外也能从容应对,不来梨花带雨柔弱无助那一套,让他感觉很轻松。
他紧抿的唇角浮现出一缕微笑,温和地说:“那个楚小姐,我会把她带走仔细询问。一旦结果出来,我就派人告诉你。”
“好。”明月没有异议。
她将楚灿华的出现和说过的话全部告诉了摄政王,却对那个婆子话里藏刀污蔑大妃的事只字不提。安王妃当时也听到了,肯定会私下里告诉安王,皇甫潇自然也会知道,用不着她来重述一遍,没的污了自己的口,还让母妃跟着再受一回委屈。想着这些,她心里恨极,等皇甫潇查出幕后是谁指使,若是那人势大,能逃脱了xing命,她就要想办法动手,非得出了这口气不成。
皇甫潇虽不是拘泥之人,但是大面儿上的规矩却是要守的,给公主道了恼,又软语安慰了几句,便对安王妃说:“弟妹这儿在开赏花会,还是别耽搁,免得让人猜来猜去,以为澈弟家中出了什么事,散布点谣言出来,反为不美。”
安王妃对这位严峻冷厉的摄政王一向心中暗惧,以往都是安王陪着在前院说话,难得见到,此时坐在一间屋里,虽有安王与公主在侧,却也忐忑不安,深怕摄政王为公主而迁怒于自己,听他发了话,让自己出去继续主持赏花会,显见是没有怪罪,于是喜出望外,连忙起身行礼,与公主一道出了房门,往花园行去。
雨后初霁,地上还有些微湿,淡淡的阳光却好,照着院子里的红花绿叶,将明月身上的淡金色衣裳衬得更见华美,垂下的流苏、缨络在微风中轻扬,让她更多了几分飘逸。
皇甫潇端着茶碗,稳稳地坐在椅子上,透过敞开的窗户看着明月高挑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暖意。
勇毅亲王府正式下聘后,神鹰汗国的大妃派信使快马赶来,给他送来一封信。厚厚的几页雪金象牙洒金笺上一手簪花小楷婉然若树,穆若清风,却不是单纯的寒暄,也没有郑重其事地托付女儿,反而跟他说了几件要紧的大事。
神鹰汗国龙城与蒙兀帝国的王廷都距燕国甚远,彼此之间却比较近,于是互相派遣细作刺探军qíng,又让军队伪装马贼,越境骚扰商队,抢掠牧马牛羊,一直打个不停。前两个月明月公主的哥哥率军在边境剿灭马贼,却不防抓到几个重要人物,一审之下,得到不少有关燕国的秘辛。若是以前,他们自是不加理会,乐得在一旁看大燕的笑话,可现在公主嫁过来,燕国又给予粮糙,有缔约之意,大妃也就顺水推舟地把这个大人qíng送给了女婿。大妃旁观者清,在信中冷静地分析了燕国朝中的局势以及蒙兀帝国的谋算,对勇毅亲王谆谆叮嘱,倍加关切,从头至尾未提女儿一句,但拳拳母爱之心却跃然纸上,实是无声胜有声,别说皇甫潇心里舒坦,就连他的头号智囊看了信后都对大妃的智慧推崇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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