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没有吭声,脸色有些难看,笼在袖里的手微微颤抖着握紧了丝帕,这才勉qiáng控制住qíng绪。
韩氏等了一下,见她不说话,这才柔声道:“妾身谨记王爷的吩咐,定会认真襄助母妃,尽力把事qíng办得妥妥当当。”
皇甫潇面色稍霁,“韩氏一向谨慎,与公主有关的事就jiāo给你了,你与母妃细细商议后,再jiāo代妥帖的人去办。至于后院的日常事务,仍由杨氏打理,若有难以决断之事,也是与母妃商议着办。”
杨氏连忙收拾心qíng,微笑着应道:“是,妾身一定凡事以母妃为主,不敢擅专。”
“那就好。”皇甫潇点了点头,又看向其他人,“若是一时人手不够,要调你们身边的人,谁都不许籍词推托。”
所有女子都躬身答道:“是。”
皇甫潇放下茶碗,摆了摆手,“好了,你们都回去吧,今晚本王陪母妃用膳,不需侍候。”
众人起身行礼,依次退出门去,带着丫鬟回自己的院子。
韩氏从来不急着献殷勤,什么都照着规矩来,既然王爷说不要她们侍候,她就默默地离开。
杨氏犹豫了一下,见王爷没有开口留她,显然不打算单独留她下来,也只得退下。王爷既不斥责她,也不容她解释,gān脆利落地削了她手中的权力,让她惊恐万状。往日的宠爱与信任顷刻间便烟消云散,难道只是因为她给公主派去一个孙妈妈?走在冰冷的风中,她微微眯起双眼,心中飞快地盘算起来。
等到人都走了,皇甫潇才起身去扶老太妃,“儿子不孝,要劳累母妃了。”
老太妃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杨氏居然如此短见,没有禀过我,就擅作主张。不知她是怎么想的,就连我这个不问世事的老太婆都不会做出这样没脑子的事。我要给公主送礼之前就叫她来过,还提醒她,让她去找齐参军打听打听,到公主那儿要用什么礼数才妥当,结果她倒好,做出这么失礼的事来,倒让你在外面为难了。”
皇甫潇搀着老太妃到偏厅坐下,微笑着安慰母亲,“母妃勿恼,儿子也没什么为难的,不过是送亲使过来抱怨两句,儿子给他解释清楚,也就没什么了。其实公主年少,并没有想那么多,是公主身边的妈妈有些气恼,这也可以理解。那些妈妈是公主的母亲拨过来,陪嫁到大燕,规矩礼仪肯定都是不错的,猛然听到咱们亲王府竟然会派妈妈去教公主规矩,肯定心中不快。说得严重点,这种举动似乎在暗示公主不懂规矩,岂不是在指责神鹰汗国的皇后?rǔ及别国皇室,相当于向那个国家宣战,你说是不是很严重?”
“那当然。”老太妃连连点头,“咱们亲王府一直没有王妃,虽有杨氏代掌中馈,到底是少了见识,有点小家子气。我听说公主的xing子慡俐大方,既是解释清楚了,应该不会心存芥蒂吧。”
皇甫潇被翠珠服侍着净了手,半哄半真地笑道:“儿子要避嫌,一直没见着明月公主,但是也听过不少人提起。公主确实活泼大度,琴棋书画、针织女红或许比不上咱们中原女子,却有着糙原儿女的慡朗气度,不会计较这些小事。送亲使大人过来找儿子说道说道,也只是因为事关国体,他职责所在,必须来jiāo涉一下。儿子表明态度,对公主十分敬重,绝无轻慢之意,他也就不再追究。”
“好好。”老太妃放下心来,“你放心吧,大婚之事就jiāo给娘,保证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不出一点纰漏。”
皇甫潇愉快地说:“有母妃看着,儿子当然放心。最近政事繁杂,儿子实在没有jīng力,筹办婚事方面全都托给母妃了。韩氏比较稳重,母妃可以把小事jiāo给她办,大事就和齐参军商量。”
“好。”老太妃答应着,接过翠屏递来的筷子,笑眯眯地道,“我现在就盼着公主能早点过门。你有了王妃,也能轻省些,不用再为后院的事cao心。”
皇甫潇想了想,“公主还小,得看看再说。”
老太妃拍拍他的手,“没事没事,我先帮着管管,等她能理事了再jiāo给她。”
皇甫潇略感诧异,“看来母妃很喜欢公主。”
老太妃笑道:“我虽没见过,听人家说起,却也有个大概的印象。公主天真活泼,我听了就觉得喜欢。”
皇甫潇顿时明白了,也笑起来,“公主的xingqíng确实与母妃有些相似,将来过了门,正好与母妃作伴。”
老太妃欢喜地说:“那是再好不过了。”
第八章 各有打算
杨氏yīn沉着脸,回到自己的怡玉阁。
她还没走进上房,钱妈妈便满脸是笑地迎出来,服侍她进了屋,张罗着上热茶,换手炉,通知厨房送膳食过来。
杨氏看着钱妈妈,心里恼怒异常,可是钱妈妈侍候她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又做了两年的管事,按理说不应该把事qíng办砸,到底问题出在哪儿呢?
她想了一路,依然没想明白,这时便挥手让其他人出去,神色凝重地说:“钱妈妈,你把去公主那儿的事再跟我说一遍,每一句话都不要漏,包括公主和她身边人的神qíng举止都要告诉我。”
钱妈妈见她脸色不对,不禁心里一震,立刻收了笑脸,非常详细地复述了到迎宾馆见公主的qíng形。
杨氏听得很认真,在一些细节上反复询问。等钱妈妈讲完,她又沉思了一会儿。钱妈妈惶恐不安地站在那儿,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半晌之后,杨氏才皱着眉说:“你们见公主时不行大礼,若得公主恼怒,也是qíng理之中的事。我只是没想到,他们会直接去找王爷。”
她习惯了暗地里勾心斗角,表面上不动声色,后院里人人如此,再是恨得咬牙,见面时都是笑容可掬,没谁会像公主那般简单粗bào,直接把事qíng抬到桌面上。以前她没跟这样的人斗过,一时不防,却吃了个大亏。王爷肯定觉得难堪,不得不表明态度,给他们个jiāo代。此时他正在气头上,也不便辩解,只能暂忍一时,徐图后计。
想到这儿,她吩咐道:“钱妈妈,你去我的嫁妆里挑几样物事,明儿一早就到迎宾馆去,向公主赔罪。要跟公主说明白,我原是怕公主身边侍候的人不够,这才派孙妈妈去搭把手,帮着侍候,并不敢教公主规矩,只是你说急了,本是想介绍孙妈妈是王府供奉,却混到一起说,造成了误会,请公主责罚。”
钱妈妈一听便明白了,立刻点头,“是,主子放心,奴婢一准办得妥妥当当。”
“嗯。”杨氏松了口气,这才觉得有些饿了,于是起身道,“饭摆好了吗?”
守在门口的大丫鬟素芹掀帘进来,脸色有些不好看,“主子,菜只送来了一半,说是厂房忙,有一半的灶在做韩侧妃的菜,忙不过来。”
杨氏勃然大怒,猛地将茶碗扫到地上,“那帮没见识的奴才,以为那头会踩到我头上,这么快就上赶着巴结了?哼,明天我就要她们好看。”
钱妈妈赶紧拿着帕子上前替她擦手,“主子犯不着跟那起子不开眼的奴才置气,仔细伤了手。”
杨氏很快冷静下来,“也好,趁这个机会看清楚谁是墙头糙,谁是忠,谁是jian。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她们以为凝碧阁就要出息了,哼,我倒要看看韩氏有什么本事能qiáng过我。”
“是啊。”钱妈妈连声附和,“主子消消气,用不着跟她们一般见识。凝碧阁那头从没管过事,乍一接手,能有什么作为?只怕更要惹得公主震怒,到时候王爷也不会待见。”
杨氏缓缓点头,脸色也不再yīn沉。
这时,素心进来禀报,“菜都上齐了,娘娘可以用膳了。”
杨氏“嗯”了一声,起身走了出去。
此刻的亲王府,处处灯火通明,距怡玉阁不远的凝碧阁也是一样。明亮的烛光中洋溢着喜气,那些丫鬟婆子都已经知道自己的主子要开始管事了,她们的身份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以往去厨房传饭,厨房管事和厨娘都要先紧着杨侧妃,然后才轮到韩侧妃,今晚却是完全变了,丫鬟过去刚说了一声,厨房里就答应得脆脆的,须臾之间就把滚热的饭菜送了过来。
紫云和彤云服侍着韩氏更衣、净手,然后到偏厅坐下。
田妈妈递上象牙筷,笑着说:“今日厨房里特别巴结,再不像以前那般敷衍。”
韩氏淡淡地道:“趋炎附势,人之常qíng。别人要怎么做我不管,咱们院子里的人可不能如此。田妈妈,你等下召集所有人训话,告诫她们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出外办事说话,更要谦逊谨慎,若是谁想要仗势欺人或是谋取什么好处,我这里可容不下她。”
田妈妈连忙正色道:“是。服侍完主子用膳,奴婢便把人都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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