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秦武河的陪同下,陆拾遗戴上一顶帷帽,悄无声息地翻身坐上了一匹马,趁着大家都把所有心力尽数放在皇帝身上的时候,借着仪仗队的遮掩,带着秦武河特意调拨出来的一队护卫,与其兵分两路的疾驰而去。
在末世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陆拾遗,从来就不是一个娇气的xing子,再加上她这次附体的又是一具十分健康的农家女体魄,因此在最初的不习惯后,她很快就赶超了呈三角状拱卫着她的众护卫,领头打先的在前面飞奔。
那些护卫们没想到陆拾遗的马术居然如此之好,心中十分诧异。
由于他们倒霉催的跟着姜承锐在老君山发了好几年霉的缘故,他们中间有些人的马术甚至还比不上陆拾遗,好几个掉了队伍,又使出吃奶的劲儿努力赶了上来。
一切就如秦武河所说的一样,邹相隐居的小镇确实距离銮舆不远,他们大概奔驰了将近半个时辰,就已经看到了那隐隐已经能够看到炊烟升起的小镇。
这时候陆拾遗才后知后觉的想到,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因为今日的突发状况,他们滞留在官道上久久没有动弹,又因为心焦皇帝qíng况的缘故,忽视了时间的流逝,可以说,如果没有看到这一缕炊烟,陆拾遗都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将近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要知道,今早上的那点早膳虽然看着jīng致又美味,但却压根就顶不了什么饿!
现在看着那炊烟,嗅闻着那逐渐钻入鼻子里的饭菜香味,陆拾遗还真有些想要在小镇上随便找个酒家,据按大嚼一番的冲动。
不过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因为现在还没到放松的时候。
眼瞅着距离小镇镇口越来越近的她一拉缰绳,头也不回地问道:“有没有人知道邹相的具体地址?”
其中一个颇被秦武河倚重的护卫策马骑了过来说他知道。
陆拾遗点了点头,一面言简意赅的让护卫在前头带路,一面在心里打起了待会面对那位据说与他们家有仇又xingqíng异常顽固的坏老头的腹稿来。
毕竟,只要是聪明人,就不会打无准备的仗。
这是个看着就十分清幽gān净的小镇,也许是邹相在这里隐居的缘故,这里并不缺少衣着华贵的客人匆匆打马而过。
因此镇上的居民们在看到陆拾遗一行后,也只是随便望了眼,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今日过来拜访邹相的怎么是个女人后,就直接对他们视若无睹了。
陆拾遗等人踩着青石铺就的道路,笔直去了镇上瞧着最大也最是气势不凡的一幢宅邸面前。
陆拾遗一看那房子就不由得勾翘了一下嘴角,见房如见人,这位所谓的在所有人眼中不屑为官,羞于与官场庸碌为伍的邹相,瞧着倒未必如他外在所表现出的那样淡泊名利啊。
这个发现让陆拾遗可谓心qíng大好。
比起所谓视权力如粪土的清高倔老头,她还是希望自己这次打jiāo道的会是一个有野心也有yù望的伪君子!
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在短短的一番谈话中,被她轻而易举的打动,然后彻彻底底的上了她家傻小子的战船。
她可不管对方盛名之下实难副还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只要他对他们有用,有大用,那么,她就很乐意与他虚与委蛇一般,好好的打一打jiāo道。
在靠近邹相宅邸门口的时候,陆拾遗等人就听到了里面有清脆的童音在半空中悦耳的回dàng着。
他们在吟诵笠翁对韵。
“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雷隐隐,雾蒙蒙。日下对天中……”
那稚嫩又带着几分奶声奶气的童音,听得陆拾遗嘴角忍不住的又是一翘,还是个很会做表面功夫的伪君子!有趣!有趣!
看样子对方可是深知推销自己之奥秘啊,难怪在民间能混上一个白衣卿相的名头,甚至还得到了大雍两代皇帝的认可。
陆拾遗知道自己不能掉以轻心了。
因为即将出现在她面前的对手,不但是一个伪君子,还是一个狡诈如狐的伪君子。
正所谓,老而不死是为贼!
和这样的人打jiāo道,如果不小心谨慎一点,很可能换来一个把自己卖了反倒替他数钱的结果。
而这,自然是陆拾遗所没办法接受的。
心里的想法是一变再变的陆拾遗翻身下马,对身后那刚才回话的护卫直接说了句:“敲门!”
那护卫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声,上前去叩门了。
砰砰砰!
砰砰砰!
在那护卫大概敲了七八下后,里面的人打开门探出一个头来。
那是个穿着青衣看着眉清目秀的小童子。
他眨巴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吃力地单手抱着根竹笤帚,仰着一张粉雕玉琢的圆脸蛋,一本正经地说:“我家老爷今天心qíng不好,不见客!”
“可问题我们不是客人啊。”陆拾遗掀开头上的帷帽,特意蹲下身来与小童对视。
她的这个动作极大的博得了小童子的好感。
“我们是特意过来找你们家老爷有重要的事qíng要请他出山帮忙的。”
“很……很重要的事qíng吗?”小童子有些被陆拾遗脸上的郑重其事给吓到。
“是的,非常的重要,”陆拾遗面沉如水看着小童子,半点都不为自己恐吓小孩儿的行径感到羞愧,“这关系着我们整个大雍朝的未来!”
“什……什么?!”小童子目瞪口呆的看着脸上表qíng异常严肃的陆拾遗,被她吓得连手里抱得歪歪扭扭的竹笤帚都掉地上了。
第76章 nüè子被休的填房(16)
陆拾遗终于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邹相。
他比她想象的还要仙风道骨一些。
“夫人就算要见老朽,也没必要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用那样荒谬的谎言来恐吓小徒,”衣冠整洁面色红润的老者背负着双手缓缓来到陆拾遗的面前。“难道夫人连小儿易惊的道理都不知道吗?”
“老先生在没有听说我的来意之前,就妄自对我的来意下了定论,这样可否也算得上是以偏概全了呢?”
陆拾遗落落大方地当着这位白衣卿相的面摘下了自己头上戴着的帷帽。
邹相的眼神有瞬间的闪烁,他好奇地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女子,心里估摸着她的身份,和她为什么要用那样一个堪称惊世骇俗的理由把他给诈出来的缘由所在。
——关系着整个大雍皇朝的未来。
默默咀嚼着小童子刚才说过的话,邹相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神色。
他下意识地又看了眼陆拾遗身后的那一对护卫,发现他们一个个人高马大,气势彪悍,一眼瞧去就能够辨认出他们的军人身份。
邹相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睛,锊着自己下巴上那jīng心维护的一把美髯,笑道:“没办法,谁让夫人的口气实在是太大了,让老朽没法不感到心惊胆战啊。况且,非是老朽妄自菲薄,实在是……这关系着整个大雍命运的重要大事,无论老朽怎样绞尽脑汁去想,都没办法想象这到底和老朽有何关联啊。”
“老先生常年呆在这风景优美山清水秀的小镇上,对外面的消息并不灵通,”陆拾遗微微一笑,“恐怕,连这天上的太阳再过不久就很可能要掉下来的消息,都一无所知吧。”
邹相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一样的大小,他近乎错愕的看着陆拾遗,“夫人这话的意思是?”
“怎么?老先生您还要我直接把话彻底挑明了说给您听吗?”陆拾遗唇角止不住的又是一翘。
邹相忍不住又打量了陆拾遗一行几下,他用力锊了锊自己每天起chuáng和晚上睡觉都要小心翼翼梳上好几个回合的美髯,qiáng作镇定地笑道;“贵客来访,是看得起老朽,如果夫人不嫌弃寒舍简陋的话,还请进去饮一杯茶,与老朽好生说道这……”他抬头看了眼只剩下薄薄一层晚霞的天空,“太阳落山之事。”
陆拾遗唇角微勾,微微敛衽略微行了一礼,“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能够得到老先生的邀请,是我莫大的荣幸。”
在邹相的热qíng邀请下,陆拾遗愉快的登堂入室了。
作为一个很会自我包装的人,邹相的派头不是一般的足。
他把陆拾遗请到了一个小凉亭里,又让小童备了据说是窖藏了十年的雪水所泡出来的茶水请陆拾遗享用。
陆拾遗虽然很担心那茶水有可能害她中毒,不过想到邹相对他们未来的重要xing,还是做出了一副十分捧场的模样,对邹相的风雅一顿好夸。
而这无疑戳到了邹相的痒痒处,要知道邹相最欣赏的就是那些隐居山林却不忘朝事的隐者大能。
他们每一次出山都会给整个王朝带来翻天覆地一样的神奇变化,他们淡泊名利,但又举重若轻,任谁也不敢小瞧,只会打从心里的敬仰和尊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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