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川在她身上尽量寻找优点:没有架子,涵养功夫好,举止优雅,还有,样子很清秀。
振川倒不是那么重视女方是否财主。
不过他还是问了:“伊利莎白,你何以为生?”
“我是儿科心理学家。”
振川肃然起敬。
这样优秀的女孩子还要纤尊降贵来迁就他那样普通的男人,生女儿仿佛没有太大的前途。
抑或条件越佳的女子越是委屈,平凡的碧玉反而容易寻得归宿?
振川无暇去沉思那么深奥的问题。
这一顿午餐,一直吃了两个小时。
最后伊利莎白依依不舍地叫了咖啡,一边问:“其他的女孩,没有同你联络?”
振川想说,他没有其他异xing朋友,但随即想起如瑛,不禁长叹一声。
伊利莎白见他没有回音,便含蓄地说:“桃乐妃与玛嘉烈她们。”
“啊,没有。”
伊利莎白似乎相当满意,刚在此时,碟子上的咖啡杯忽然无故跳起来,倾侧,泻了一桌子,并且有一半泼在伊利莎白的裙子上。伊利莎白已算是个临危不乱的女子,也吓了一跳,本能地退后,椅子撞到后面的人客。
到此为止,振川还天真地以为这是宗意外,毕竟,谁未曾试过泼翻咖啡?
但接着连盛着奶油的小罐子也跳起来,溅得伊利莎白一脸都是。
伊利莎白受惊,站起来慌忙地用手去挡。
振川再笨也知道这是谁在搞鬼,立刻四处张望,在出口处,他看到人影一闪。
柏如瑛。
振川恨恨地蹬足,只得先照顾伊利莎白再说。
到底是大家闺秀,她用手帕印gān净衣服,一边摇头一边说:“没事没事,莫非是地震?”
领班与侍役等人这才散开。
“对不起。”振川内疚向她道歉。
伊利莎白诧异,“关你什么事?”
振川有口难言。
伊利莎白犹有余怖,“振川,杯子怎么会无端端跳起来,抑或是我眼花。”
“一定是我无意扯着台布。”
“是吗,振川,你肯定?”
“周末我们去跳舞的时候,再讨论这个问题,好不好?”
振川觉得要补偿她。
“好极了。”
振川没有回公司,他赶到柏氏机构,不待通报,便推门进去。
如瑛转过头来,他们互相凝视。
“不用抵赖了。”振川说。
“抵赖什么?”
“刚才你在什么地方吃饭?”振川责问她。
“与你同一地点,怎么样?”
振川没想到她如此坦白,倒是一呆。
“如瑛,你为何作弄我的朋友?”
“我最讨厌看见人家在公众场所卿卿我我。”
“我们并没有当众表示亲热。”
“你们两人的面孔距离不会超过十公分。”
“胡说!”
柏如瑛瞪着振川,不甘示弱,“我说的都是真的。”
振川坐下来,“你妒忌了?”
“嘿,”如瑛像是听到全世界最好笑的事一样,“你不如去公告全天下我柏如瑛为你吃醋。”
“那你为什么难为伊利莎白吴?”
“我无聊,我不喜欢她,我看她不顺眼,我讨厌她那眉开眼笑的样子。”
振川啼笑皆非,“如瑛,我有jiāo友的自由。”
“当然。”如瑛若无其事翻阅文件。
“你自己用不着的东西,又何必苦苦霸住?”
“我听不懂你那充满玄机的话。”
“如瑛,你问问良心,我对你怎么样?”振川叹息。
如瑛别转面孔。
振川无奈地站起来,“我走了。”
如瑛忽然问:“你们会去跳舞,是不是?”
振川一怔,又被她知道了,他不去回答她,只说:“下班我会去探访你兄弟,要不要来?”
“我没有兄弟。”
“你会为你的固执偏激吃苦,柏如瑛。”
“多谢你的警告,振川,有时候我觉得你帮他多过帮我。”
“我只想做一个公正的人。”
“我不要,我要你全心全意站我这一边。”
“如瑛,你太任xing了,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还不是这样的,也许柏如珏说得对,那股外来的力量使你xingqíng大变,你想想对不对。”
如瑛一呆,振川趁机会离开。
刚有点进展,却又生分了,男女间就是这点奇妙。
振川非常惆怅。
如瑛的身份这样特殊,除非她愿意降格做个普通人;否则,她的异能将成为感qíng生活上很大的障碍。
想深一层,这又何尝不是一般具才华女xing的烦恼。
功力越深,压力越大,她一日比一日急躁不安,振川怀念初相识时,如瑛彷徨失落楚楚之神态。
此刻叫她放弃那股力量,恐怕已不是易事。
振川静静回到公司,球球迎出来提醒他开会。
公事,不能放下,私事,常在心间,近些日子来,振川心身疲乏。
自从遇到如瑛这个魔女之后,振川不复逍遥。
会议完毕,大哥称赞振川,表扬他那组职员所做的工夫,有益兼有建设xing。
振川只是笑。
老板们都喜欢他这一点:有了功绩仍然一点骄矜都没有,好像什么都没做过。
振川叫车子到医院去。
临走时照照镜子,发觉一天下来,jīng力已经榨尽,面色看上去,好不过柏如珏多少。
柏如珏并无太大进展。
忧虑的母亲把振川当作朋友,双目通红地看住他,那剩下的一丁点儿气焰,早已被眼泪淋熄。
振川问医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医生答:“热度已退,病人qíng绪极不稳定,我们已建议他转到jīng神科去。”
大柏太太声音颤抖,“没有,如珏没有神经病。”
振川走到病chuáng前,跟柏如珏说话。
柏如珏睁开眼睛来,“梦,噩梦。”
振川问:“你梦见什么?”
“我……飘浮在大海中,为生命挣扎,人们,站在远处白色游艇上,向我嘲笑……”
振川有点诧异,这怎么算噩梦,这就是生活写照。
可是柏如珏鹰般刚qiáng的外表下有一颗脆弱的心。
他问振川:“他们为什么笑我?”
振川答:“不要介怀,因为人xing是这样的。”
柏如珏呆滞地,声音渐渐低下去,“我父亲不爱我。”
振川忍不住轻轻斥责他:“快三十岁的人了,念念不忘这种事有什么用,你自己都随时会成为别人的父亲。”
柏如珏没有回答,过一会儿又说:“那海里都是鲨鱼……”
“是的。”振川说,“到处都是鲨鱼,我们把别人当鲨鱼,人家也把我们当鲨鱼,都吓破了胆。”振川长长吁出一口气。
柏如瑛不再言语。
看护过来说:“让他休息吧。”
振川只得离去。
在医院门口,他看到柏如瑛。
如瑛默默跟在振川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大截路。
振川终于说:“为什么不上去?”
“是他先害我。”
“相信我,他已受尽折磨。”
“他?”
“你的童年固然不愉快,但我相信,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怪谁?”如瑛的声音仍然充满揶揄。
“怪你们两人都太敏感、太好qiáng、太倔qiáng。”
“振川,他是他,我是我,你再不把这一点分清楚,我们很难做朋友。”
振川闷声大发财。
隔了很久很久,他说:“柏如珏已吃足苦头,他再也不会轻举妄动。”
如瑛说:“振川,你对他真的念念不忘?”
“我并不是为他,我不认识他,我是为你,如瑛,这是你心中的死结,解开它,释放你自己。”
“如果我真的那么做,那是为你。”
振川忍不住抓住如瑛的双肩,摇了两摇,“不要为我,不要为任何人,为你自己。”
“我不能原谅他,任何属于我的东西,他都要设法抢夺,他自己物质丰富得似一国储君,却还处处破坏我。小时候见我有只玻璃胸针,都要扔在地上踏几脚踩烂它才甘心。”
振川不能相信双耳,“你们兄妹俩根本没有长大过,灵魂滞留在童年的荒原里,忘记到今日来归位。真冤枉啊!等你们一觉醒来,青chūn已逝,懊悔也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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