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事qíng办完,是不是就要回云都门了?”
吃过饭,沈jú年习惯xing地给李群沏了壶茶,只是这里却没有什么好茶,十分苦涩。李群尝了尝,眉心微皱,也没有说什么,仍是一口一口尝着。
田间仍有虫鸣,一声声衬得这夜愈发沉静,和在萧府的那些时日比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你知道洛阳李家吗?”李群忽然开口。
沈jú年手上动作一顿,怔怔摇了摇头。
李群唇角勾出一个不算微笑的弧度,似是感叹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沈jú年从姓氏上推测。“那是你的本家?”
李群点了点头。“扬康洛李,这两家,是本朝的名门家族。康家执文,李家从军,李家是九代名将,只是到了这两代才没落了。”
沈jú年知道他要说的是自己的事,便静静听着,为他把茶满上,听到茶水入杯的潺潺声。
“当年,我父亲李凌领兵入云南,恋上了一个苗女,将她带回洛阳。那时我母亲正怀着我,那苗女嫉恨我母亲,竟对了她下了火蚕蛊。”沈jú年的手微微一颤,抬眼看向李群,听李群用平静的语调娓娓说道,“我母亲八月身孕生下我,之后不到一个时辰便咽了气。我本也活不了,刚好师傅云游经过,救走了我。在云都门一呆十七年,直到后来,李凌找上云都门,我才知道这一段往事。”
“你……你恨他吗?”
李群想了想,缓缓道:“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听师傅说,我娘拼死也要生下我,想来她是真正爱我的。不过我从没有见过她,也无法想象那样的感qíng。李凌找我回去,不过是要我重振家族威望。苗女害死了我母亲,自己却生不出儿子,李凌不得已,才会回来求我吧。”
李群说起自己的父亲,淡淡地直呼其名,没有爱,也没有恨,就像一个陌生人。一个陌生人,突然说他是你的什么人,要你为他做这个那个……那时候的李群,想必是很茫然的。即便是现在的他,也是无法理解那样的感qíng。没有爱,也没有恨。
“师傅说,他于我有生恩,理应报恩。但我对所谓的家族威望毫无兴趣。便同他立誓,若不能中状元,便随他回去。后来他听说,我在云都素有才名,这才惊慌了,派人阻挠我进京,终于让他得逞,我迟了许久。不料那考官竟放我入内,让我侥幸拔得头筹。”这些事,沈jú年也听人说过,却完全想象不到,内幕竟是如此。
“我既已得状元,便不再理其他事qíng了。但他却纠缠不休,说我只是第二十七名……萧家的六爷邀请我来萧府,萧家与康家是同气连枝,我想躲他,便跟着来了,不想却在这里遇到了二师兄。”
“我小时候在云都门,二师兄极照顾我。后来二师兄出了事,我便有许多年没有见过他了。这次重逢,才发现他身受重伤,将不久于人世。我自己久病成医,便想为他救治,应了六爷的请,入萧府为西席。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终究是救不了二师兄,也救不了自己。”
李群的声音又一丝淡淡的落寞,沈jú年每一次见到他,似乎都是如此。原以为,他是个冷冰冰、孤高自傲的人,后来才知道,他只是不懂得何为感qíng。或许冷漠也只是他掩饰不自在的面具,从小在山上长大,他的心,比这俗世中的任何一人都要澄澈。
李群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十八岁中状元,医术超群,身怀绝技,这样千万里挑一的聪明人,却不懂何为感qíng。沈jú年又想,其实自己何尝真的知道。感qíng这种东西就像鬼,永远说的人多,见的人少。他们大概都是自以为所见即是。沈jú年也乐意这样相信着。
李群,到底和她不同。他既要清修,便要摒除七qíng六yù。不知qíng为何物,对他来说,却是一个优势。
“你的病,还没有治好吗?”沈jú年顿了顿,补充道,“我是说,火蚕蛊。”
“火蚕蛊已经取出,但是体内仍然残余着火蚕毒。五岁那年,师傅用冰蚕压制火蚕的毒xing,治标不治本,时有反复。”李群淡淡道,就像中毒的人不是他。
沈jú年想起刘晋铭说,李群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人,难道他的xingqíng变化与冰蚕有关?
沈jú年正想着,便听到李群说“你的家,很特别。”
李群转过脸,看向沈jú年。
沈jú年笑了笑,“这是一个最普通的家庭。”
她觉得,所有的家都应该是这样的。纵然穷,一家人也要相亲相爱。
李群忽然产生了留下来的冲动,但又清楚地明白,这里没有他的位置。
她要嫁一个普普通通,老老实实的庄稼人,她要的其实不多,但他……也不知道自己给不给得了。
第一次想给一个人什么,但却发现拿不出手。
李群垂了垂眼睫,终究是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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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的《欢乐英雄》里有一个郭大路,此大路非彼大路,但人有同名,所以……
人与人之间的命运是双螺旋曲线,越靠越近,渐行渐远,擦肩而过,回首再见。
是永别还是暂别?
请继续关注剧qíng发展……
第二十章 病危
更新时间2010-1-13 16:35:41 字数:4210
沈jú年是一个人回来的。
沈大娘正在铺着chuáng,本来打算让沈jú年跟他们睡一间,把新屋让给李群,结果沈jú年却说,李群走了。
“傻闺女,怎么没留下人家?人家没少照顾你吧!”沈大娘一边收拾着一边问。
沈jú年呆呆站在一旁,嗯了两声,这才听清楚沈大娘的问话。
其实,李群真的很好……
沈jú年摩挲着手中的太极坠,想起他落寞的侧影,想起第一次在萧家的夜宴上见到他。那么多的人,她却看到了他,只记住了他。那时候心里就想,他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寂寞?不知道有谁能够走进他的世界。
后来,她没认出他来,靠得近了,她觉得他很可怕,似乎看穿了她的秘密,让她忍不住想逃。可是被bī着,一次次去给他送东西,好像渐渐地,也习惯了他屋里那一灯如豆,影影绰绰的瘦削身影,印在窗纸上,由清晰到模糊。直到那一夜,看到他的侧影,似曾相识,但还未反应过来,世界便已倾覆。莫名地走到了他的身边,她守着自己的小秘密,本分地做一个丫鬟应该做的事,不着痕迹地照顾他,希望他能开心,不要萧索。那两个多月,是她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简简单单,平平淡淡。每日在小院子里搬弄花糙,等他回来。他若回来晚了,便为他燃上一盏明灯。
她想,自己或许是有些喜欢他的,从最初的心疼,到后来近乎习惯的陪伴。
可是喜欢又怎么样呢?
有个女人说,爱qíng只是霎那间的感动,霎那之后,才是柴米油盐的长久。
她沈jú年想要的,是一个搭伙过日子的人,看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若能活到老太太那把年纪,活到四代同堂,她的幸福,也就到头了。
沈大娘拽着沈jú年的手,娘俩钻一个被窝里说体己话,无外乎谁家的儿郎初长成,是个好对象,哪家的闺女嫁了什么样的人,生了个大胖小子……
沈jú年静静听着,不时点个头。
“你那小师叔,真是个天仙似的人物。”
沈jú年嗯了一声,点点头。他本来就是。他自身是水墨丹青,却要用千山暮雪做背景,总如此,也衬不出他的清绝孤寂。
“往我们屋里那一站,我们立刻卑微得没影儿了!”
沈jú年又点点头,他总是让人自惭形秽的。
“所以啊,还是那郭大路靠谱……”
沈jú年抬了抬眼,看向自家娘亲。活了一大把年纪,平时装糊涂,其实,她看在眼里,心里明镜似的。
“娘,我知道的。”她也就片刻的胡思乱想,一觉醒来,她还是沈jú年,平平凡凡的沈jú年。
郭大路是个憨实的青年,个子挺高,挺壮,浓眉大眼,有一种泥土的朴实气息。看着沈jú年的时候,微微黝黑的脸上竟浮上了点红晕,脸埋得更低了。
“俺……俺叫郭大路……”羞赧的青年声音有些结巴,媒人哎哟了一声,打着圆场。这媒人是刘妈兼职的,乡里乡亲,铺路搭桥,牵牵红线,收点银钱,也是做件好事。
媒人的话,跟广告似的,信了三成,你就是上当了。沈jú年自己有眼睛,看得出来郭大路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算聪明,但绝不愚钝。他的目光坚毅,是个踏实坚韧的人。他目不斜视,是个正直老实的人。他虽然看上去很腼腆怕事,但沈jú年知道,他这样的男人,在该出手时,绝不会手软。他会保护他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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