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群闲来便指点一下几个弟子,午后处理元真送来的公务,每日准时上思过崖陪她看日落西山霞满天,于将暗未暗之时,踏霞而归。
山风清慡,山泉清冽,山歌清越。
这思过崖竟是如此人间仙境,让沈jú年竟心生老死是乡的qíng感。
山之人也谓之仙,沈jú年终于明白,为何云都门中多有飘然若仙的出尘之感,有这样的世外仙山生活,山中朗月清风足以洗涤世上尘埃渍垢,虽不是仙人,却也相去不远,乃是——山人。
李群听得沈jú年一番见解,不禁失笑,拉着她的手东走西瞧。
玉衡堂的元蘅师姐上山汇报外室财务状况,逮到几个清字辈的师叔伯,老实不客气地卷起袖子训话:“师叔不是我说你啊,你们殿里钱花得也太快了吧!你难道不知道年景不好钱财难赚吗?去年为了赈灾花了多少银子你知道吗知道吗?现在山下还有多少百姓吃不饱饭,你们就不能勤俭节约一点,忆苦思甜吗!”哗啦哗啦翻账本,“购置新兵器,旧的不能用了吗?你们这些人整天在山上又不下山历练,要名刀利剑做什么!自己上山砍树做木剑!而且你还要求涨月钱!有没有搞错!我没钱!没钱!没钱!”元蘅三句没钱把对面的清字辈师叔震得脑袋发晕,那边几人正要开溜,又被元蘅一把拉住。“你们几个,我还没说完呢!”
“我们不要涨月钱了!”清字辈师伯立刻说。
“我说另一件事。”元蘅不知从哪里掏出个算盘,啪啪几下。“你们殿里的账我查了一下有些问题,差了两贯钱……”
“不就两贯钱嘛,我给我。”师伯松了口气。
元蘅眉一挑,怒道:“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原则问题!原则你懂不懂!懂不懂!”转头又冲另一个师伯吼道:“你们殿里也是!药材买这么多做什么!是不是洛苏她们两个又在试毒试药了!这笔钱裁了!你们这些人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气得都不想跟你们说话了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沈jú年瞠目结舌,虽然被骂的不是自己,不过她还是心虚地往李群背后一缩。
李群含笑低头看了她一眼,又带她去另一处。
膳堂里,素来冷淡而无表qíng的默离正在发火。
“水镜呢!让她给我滚出来!”默离手上一把带血的鸽子毛,“是不是她又宰了我的鸽子!那是信鸽,不是ròu鸽!”
元蘅的钱,默离的鸽子,都是不能碰的禁忌。
膳堂的几个小师弟小师妹唯唯诺诺不敢说话,怕成了pào灰。就在默离气得快杀人的时候,角落里一个声音怯怯道:“我好像看到是凝烟师妹练刀法的时候不小心误杀了……”
然后顺便烤了吃……
可惜毁尸灭迹不够彻底。默离怒吼一声,转身去找凝烟算帐。
李群拉住一个弟子问道:“水镜去哪里了?”
那弟子恭恭敬敬答道:“去钓鱼了。”
“钓鱼?”沈jú年怔了一下。
弟子无奈摊手道:“今天初一嘛,元蘅师姐上山照例骂了水镜师姐一顿,说她做事太讲究,用料太贵了,山下的鱼运到山上一般都不新鲜,新鲜的又贵了许多(省略几百字)……水镜师姐以后要做鱼汤,只能自己钓鱼了。”
弟子叹叹气道:“元蘅师姐每月一号都会拿着账本上山,把那些不是生产花钱多的一个个骂过去,可怜的叶寻师兄,他是没有私房钱的。”
内门弟子的经济来源都是外室的田租收入,因此在掌管着外室财政大权的元蘅面前,除了几位大清字辈的师伯和长老,谁都只能乖乖听训。
沈jú年在李群的带领下,看到了一群仙人似的人物是怎样因一文钱被骂到狗血淋头的。剑宗的弟子多潇洒,那些亮闪闪的兵器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没钱,劈柴去。术宗的弟子多风雅,魔琴金针,奇门异术,医毒双修,没钱,玩石头去。气宗的弟子多超然,两袖清风,练气修心,没钱,也是只能喝西北风。
什么山人仙人,其实都是整日为钱发愁的俗人,这山上的宫殿也不是天外飞来的,衣食住行每一样都要花钱。既要琴棋书画诗酒花,又要柴米油盐酱醋茶,没有钱,哪里撑得起这“出尘若仙”。
他们又不是真的神仙,不能搓搓手指就变来美酒佳肴,即便是神仙,只怕也离不得这世俗之事。
眼看天色渐黑,炊烟又起,沈jú年恍然发觉,这不是仙界,仍是人间。
山之人为仙,可仙终究也是人。
一时放旷自心,收归回来,反而感悟到了何为真实。
不过是——人间烟火。
沈jú年不禁莞尔,又听到李群故作长叹道:“每月月初见元蘅四处抓人,我便深感生财不易,持家更难。”
沈jú年笑道:“你官居一品,感慨什么生财不易?”
李群却道:“我是怕你持家太难。”
沈jú年脸上一红,别过眼望天,gān咳道:“没什么难不难……”
李群眼含笑意望着她耳后淡粉色的肌肤。“他日我若辞官归隐,无金银俸禄,怕日子清苦,你会挨不住。”
早知他有辞官之意,沈jú年也不以为意,只是听他这么说,却微微皱起眉,回头正视他道:“我什么苦日子没过过,反而是你被人伺候惯了,到时候耐不住清贫,想要出仕还好,若想劫富济贫,我可不会答应!”说到后面,自己忍不住先笑了。
行走江湖当大侠,大侠有那么好当吗?大侠也得过日子吃饭啊!
李群听她这么说,不禁扬起嘴角。“我耕田,你织布,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何愁吃穿?”
本章的标题更喜欢用:农夫山泉有点田。
小师叔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不知柴米贵的,毕竟每个月都有人帮他温故知新。
小师叔拐着弯说持家,这分明是变相求婚,jú年啊……拐着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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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都卷 萧太后2:山中人兮芳杜若
我暗中收买了朱雀宫的宫女宦官,却又想到,我可以收买朱雀宫的人,那我身边,是不是也有皇后的耳目?
刚进宫时,我就让红袖小心过滤身边的人了,但会不会仍有不gān净的人留着?
我让红袖留意着,另一边准备对付容妃,为香宝报仇。
我和香宝未必有什么感qíng,但我明白,她是为我而死,所以这个仇我不能不报。
我没有想到的是,我最信任的人,红袖,竟然是她背叛了我。
果然是心思细密又沉稳的人,瞒了这么久我仍没有发现。
我本想给容妃设套,引她入局,让她自以为抓住了我的把柄兴师问罪,最后我反将一军,以受害者姿态压她一筹。
不料红袖临阵倒戈,直到步入冷宫的那一刻,我仍然不敢相信。
这后宫之中,我所信任的人只有她,被亲信之人背叛,原来是这种滋味。
我苦笑着,在冷宫之中倒也乐得一番清静。
这个时候,谁要弄死我都是轻而易举了吧。
只有祝悠偶尔来看我,看我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他的表qíng又古怪起来,但也像是松了一口气。
他会给我带来外界的消息,比如四嫂生了个儿子,四哥的生意如日中天,比如jú年的身体不太好,先生打算带她南下……
jú年没有写信给我,只是托人送来了一个jú花枕,我抱着香香软软的枕头,没忍住眼泪,竟然在祝悠面前哭了起来。
他怅然一叹,悄悄离开。
冷宫之中,只有我一个人,祝悠打点过后,宫娥宦官倒也不敢为难我,衣食都不至于短了。我只是闲来无事,常常到冷宫后的幽池畔坐着,听说这幽池中葬着不少女尸,更有许多鬼怪传说,从来没有人敢靠近,我倒也不怕,一是不信,二是觉得得即便有,鬼也不如人可怕。
那夜我如往常一般,在幽池旁静坐着,自制的鱼竿架在一旁,等着愿者上钩,却不料,等到了我这一生最大的劫数。
糙丛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僵了一下,回头看去。
彼时明月蛟蛟,成片洒落下来,将来人的面容照得分毫毕现,俊秀的五官笼上了明月的清辉,如珠如玉,温润流光。
我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年轻男子一吓,但见他服饰朴素,却又不是宦官打扮,一时惊疑不定,猜不出他的身份。“你,你是什么人!”
那人看上去二十开外,面容清隽,目光柔和,只是眼底却似有淡淡清愁,明明是最寂寞的月色,却还要照亮人间的黑暗。我蓦地想起志异佛经里的鬼狐jīng怪,是竹妖,还是花妖,或者是这池中碧鲤,吸收了日月jīng华,化成人形来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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