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宫墙yīn影下,一双眼睛远远注视着这一切,他躲在暗处,眼珠因嫉恨而发红,心中空空的,仿佛被人硬生生掏走一大片。而空dòng的深处,那种被爱与恨扭曲撕裂到狰狞的qíng感即将破土而出……
☆、第三十章
夜飒撵走宫人,一身的酒气固执地站在未央宫的风口上,由着窗外冬日朔风裹挟着夜半的寒气往身上chuī来,他双拳攥得极紧,眸瞳赤红如火,脸上写满了嫉恨与恼怒,心中仿佛有一把灭不掉的业火,妖冶肆意,要将他烧得gāngān净净。亦只有醉了,现在他方能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阿嫣,阿嫣……仿佛每当想起这个名字,于他都代表着最美好的幸福与回忆。他早习惯将最真实的自己埋进心底最深最深处,那里住着生命最初单纯的他,还住着他眷恋依赖的人,他从不与任何人分享,更不准任何人觊觎一分。
她来之前,他没有爱过人,也不会爱人。她来之后,他便将心放在她手里,喜怒哀乐,皆由她牵引。
可一天又一天,怕失去她的不安不停地折磨着他,让他快疯了,狂了。她于他,便像是身体的一部分,血ròu相融,生生不离。又怎容得别人轻易夺走本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心中磅礴的嫉恨与怒火jiāo融,却有女子的盈盈素手悄然搭上了他的肩,后背一暖,有人为他轻轻披上了风氅,昏暗中,宫女茉岚微垂的脸美得妩媚万分,“夜里冷,皇上还请保重自己。”
夜飒回过头去,轻轻皱了皱眉,“你来做什么?”
茉岚恭敬地福身一礼,轻轻道:“太后说皇上刚登基,未央宫这里的奴才怕是不用心伺候,特将奴婢调派过来侍奉皇上。”
祖宗规矩,皇帝大婚之前,太后都会亲自挑选身家清白、容貌清秀的女官以身教导,使其熟悉男女房帏之事。夜飒嗯了一声,语气漫不经心,似是醉极了。茉岚便试探着问:“明日还要早朝,皇上是不是现在就安置了?”
他便懒懒伸开双臂由着她为自己宽衣。茉岚上前,取了帕子为他拭去衣襟上的酒渍,又低头为他解了腰间赤金带钩,她身上熟悉的馨香透过层层衣裳氤氲开,夜飒酒意上头,诧异地偏过脸去,便对上女子美好的侧颜。
她脸上并未施粉,肌肤却极白,顺着耳根往下,便是一截腻白如玉的脖颈,莲青色衣领遮去了那颈脖往下的肌肤,无端衍生出一分分qíng致来。察觉到他逐渐异样的目光,茉岚窘迫地低下脸再不敢抬头看他。她生得清秀,本不是很美,可这一瞬间,明眸秋水,顾盼动人,看在夜飒眼里却是摄魂夺魄的妩媚温柔。
如有心魔作祟,夜飒忽地就伸掌捉住了她正为自己宽衣的手,茉岚一怔,还来不及反应,他的呼吸更加急促,又将她整个身子拖过来,死死往怀里摁住,不准她动弹。
未经人事的少年掌心有力而炙热,一分分抚过她的面颊,近乎烫灼了她的肌。夜飒眼睛里一片朦胧的雾气,怔愣地瞧着她,只见面前的人竟一点点变成记忆中那张容颜,他慢慢凑过去,一声一声地唤:“阿嫣……阿嫣……是你来见我了吗?”
她惶然地望他,试探地伸出手慢慢捧住他的脸,替他擦去眼角的泪光,声音颤抖得都不似是自己的一样,“是,是我。”
☆、第三十一章
窗外有轻微的淅沥声,像是风声,又像是下雨了。夜里的风从未关的窗牖一路chuī进来,烛影飘摇,chuáng前的明huáng帐子随之飘飘yù飞,依稀照见那缕缕轻薄的纱帘上绣着繁复蟠龙虁纹,那是帝王御用之物方能用的花纹,象征着无上尊贵与权利。
茉岚痛了一身的冷汗,那样痛,痛得她几乎忍不住要哭出声,却也只能咬着唇拼命忍着。一颗颗眼泪顺着她的眼眶涌了出来,再沿着眼角往下滚落,最后濡湿鬓发。恍惚里,她竟听到隐约有歌声,清悦嘹亮,婉转动人,又像是小时候娘亲教她的乡谣小调……
唇间蓦然吻到咸咸的湿意,夜飒窦疑地撑起身,喘息着终于看清了身下女子的脸,酒意顿时醒了大半。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见了。可就在刚才,他分明已经离得她那样的近,他已经吻住她的唇,看见她朝自己婉转妩媚地笑。而现在,一切都变作泡影。
一瞬间的对视,两个人俱是沉默。夜飒扶着额头飞快坐起身,背对着茉岚再不言一字,茉岚只好拥着被子跟着起身,也不敢轻易说话。滑腻的锦衾贴着肌肤,生起冷涩的寒意,沉默过后,她终于生出勇气,小心地抬起脸偷偷凝视他的侧影,灯光下只见一张年轻英气的面庞,一双眼睛在灯火下灼灼生辉。
此人便是当朝天子,从今以后,他便是她今生今世将要托付终身的男子。
深阔的寝殿里长久的寂静,只剩下帐外烛影摇红,与深沉的夜色融作一起,一切便似在从不敢奢望的梦境中一样。
“他们说只有女人才最了解女人,你告诉朕,怎样才能得到一个女人?”夜飒终于开口,声音很低很低。
茉岚声音有些发颤,“皇上是九五至尊,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夜飒蓦然转过身,目中已是风起云涌,凑近她恶狠狠,又有些孩子气地说:“朕要的是那个女人的心!”
茉岚被他的眼神惊住,半晌才回过神来,轻声地道:“女人一辈子最重要东西,无非是贞节罢了,就如现在,奴婢的身子已经是皇上的,今生今世也自然,是皇上的人了。”
最后一句,她说得极轻极柔,他听罢却是静默无言,半晌才闷声道:“你下去吧。”
“是。”茉岚局促地低头坐起身,默默捡起地上自己的衣裳穿好,俯身跪安退下。
夜飒闭着眼,独自躺在那里,殿门吱呀一声关上,遮去了外面檐下明晃晃的灯火,他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暗自回味着刚才那一句话。
qíng由心生,孽,亦由心生。
窗外,夜犹未央。一念起,心已成魔。
☆、第三十二章
huáng昏时,天yīnyīn的,似是要下雨的迹象,柏梁殿来了个面生的宫女传朝颜,道是杨太后宣召。朝颜并未疑心便随那宫女去,宫女领着她在一处隐秘的偏殿前停下,“娘娘且进去宽坐一刻,太后娘娘随后就到。”
朝颜问:“太后当真今日传召?”
宫女笑道:“那还岂能有假?太后就在前面的偏殿里等娘娘前去问话呢!娘娘且跟着奴婢来罢。”
殿里昏黑一片,她窦疑地进了去,就见昏暗深处慢慢显露出夔龙衣袍的一角,是夜飒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他懒懒伸手点燃茜纱宫灯,血一般的颜色映照出他煞气汹涌的长眸,狰狞如恶鬼。
朝颜只觉背脊一阵发寒,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就往门口奔去。那道朱漆大门却在此时飞快被人从外头牢牢关上,门锁落下的声音哐啷响起。身后有劲风袭近,她还来不及逃走,已被夜飒粗bào而激烈地禁锢入怀中。他一把擒住她的下巴,急切而狂热地吻了上去。
“放开我!”朝颜惊跳起身,慌乱地往后退。
“阿嫣,别走……别回哪个男人身边,朕现在是皇帝了,和朕在一起好不好?”他一步步bī近她。
门窗紧闭,无路可逃,朝颜退到了墙角里,摇头哀求:“夜飒,我求求你,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嫁了人,有丈夫的!我求求你……”朝颜几乎是哭着说出来,从未有过的恐惧侵袭着她,她太了解夜飒,这一刻,他是个不顾一切的疯子,会将她毁得gāngān净净。
夜飒抓住她的手死死按在自己心口上,“他是皇帝,朕如今也是皇帝,你为什么不愿意!你是朕的!你只能是朕的!”
他赤红的眸瞳里,有志在必得的疯狂yù念。而朝颜终于无路可退,夜飒飞快捉住她,不顾她的挣扎将她双手迅速反翦在身后。她尖叫着被他一把拎起,一路拖到屏风后的大chuáng上。夜飒欺身而上,俯下身去亲吻她的脸颊。
“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已经嫁人了……夜飒,我求你……”朝颜哭着拼尽全力挣脱,他却丝毫不为所动。他用力摇晃她,痴缠哀求:“朕什么都不管,阿嫣,你也是喜欢朕的对不对?你连剑都可以为朕挡,怎么可能不喜欢朕!”
朝颜被他摇得一阵发晕,喉头几乎要呕出血来,“我从来只拿你当弟弟,这和喜欢不是一回事!我求求你放过我……我求求你……”
他恨得近乎要将牙关咬碎,“好!好得很!既然你不会喜欢我,那就只能让你恨我!是你们bī我的!是你们bī我的!”
外面有风chuī过,落雨打在琉璃瓦上的飒飒声绵绵密密。墨色的发丝散了满枕,解了璎珞,坠了钗环,靡靡滟滟。这便是他炽烈如火的爱,要么璀璨盛开,要么摧毁贻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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