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你有份设计的一幢旅馆揭幕,开幕派对在旅馆顶楼的法国餐厅举行。
我早在两星明前就听夏夏提起过,我央求她带我去见识一下。
为了要她答应,我那阵子甚至千方百计讨好地。
终于,她答应带我去。
我始终不知道那是你的主意还是她的主意。那一天,我
们不是三个人,而是四个人。
杜林也来了。
你是担心他个人落单,把我塞给他吗?
你竟然这样làng掷我对你的爱慕?
杜林是个善良的人,是跟你从好的旧同学。可他跟你太不一样了,他穿着寒酸,一副落魄相。
不过,说真的,那天,他跟我实在太匹配了。
那天晚上,我出现时,夏夏一见到我一身的打扮,就忍不住放声笑了出来:
“你为什么穿成这样?早知道我借一袭裙子给你吧!你为什么不问我?”
那天,她打扮得真漂亮,像个公主似的,我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清贫女学生那样眼在她身边。
你并役有像她那样嘲笑我。
你爱天下间的女人,因此,你对女人总是温柔宽容的。
但你也没跟我跳舞。
我眼看着你跟夏夏在餐馆的圆形舞池里一支舞接一支舞的跳,眼看着你们的身体纠缠在一起,眼看着她不时跟你喁喁细语,我好恨自己。
我为什么要来?
我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但我的泪水却早已经湿了眼眶。
幸好,餐斤里的灯光很暗,你没看到我的眼泪。
然而,坐在我身边的杜林,这个落寞的男人却比你看得清楚,他好像感觉到了。
他努力逗我说话,好像知道我在伤心。
也许,他已经见过太多女孩子为你伤心了。
但我哪有心qíng理他?
我随便敷衍了他几句,就把他搁在一边
被我冷落的他,终于无话,一杯接一杯酒灌下肚里。
当你和夏夏的舞跳完,他也醉了。
后来,你开车送我们回家,顺路先送他。
车子在黑夜里飞驰,夏夏不停地跟你说着话,她那天玩得很开心,觉得自己在派对上出足了风头。
我不想跟她说话,只好装累,都抵住车窗,默然无语,眼睛却一直偷看你的侧脸。
这张复杂的脸,我是可以看一辈子也不会生厌的。
杜林醉茫茫地歪倒在另一边车门上。
我一直在想,他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你说他是你大学的同学,那么,他也是念建筑的吧?为什么跟你那么不同?你们却好像很亲。
那时的我,也许不了解际遇这回事,但我看得出感qíng这东西。这是我的天赋。
车子在一幢破旧的公寓对面停下,这儿眼你贝露道的公寓真有天壤之别。
你下了车,跟我和夏夏说:
“我很快回来!”
接着,你打开后面的车门,把醉醺醺的杜林扶了出去。
“要我帮忙吗?”我问了一声,帮着你把他推出去。他可重了。
你朝我微笑摇头,回我说:
“不用了。”
那微笑多么温存。
吃力地把他拉了出去之后,你将他的手臂搭在你肩膀上,轻轻把车门关上。
我的眼睛一直追随着你的背影。
这时,夏夏不高兴地说:
“最讨厌酒鬼!”
“我出去chuīchuī风。”我说着走下车。
我站在车边,静静地望着你。
那时我独享的一段时光。
你扶着杜林走过对街,两个人颠颠簸簸的,肩膀搭着肩膀,竟然快乐地大声唱起歌来。
我又看到了你的另一面。一瞬间,我禁不住笑了,整个晚上被你冷落,整个晚上的痛苦,这一刻,好像都得到了些许补偿。
你和他终于走到他住处的台阶上,就在这时,我看你掏出钱包,抽出几张钞票,悄悄地塞进他的口袋里去。
你的动作是如此的不经意,如此的为人设想,他好像都不知道。
要等到他明天宿醉后醒来,他才会发现口袋里有钱。
我后来才知道,你一直都是这样接济你这位失意潦倒的旧同学。
信生,你对男人还是比你对女人长qíng啊。
当你转身走回来的时候,我连忙钻进车厢里。
你轻轻松松地自个儿哼着歌,穿过马路,朝我们走来,打开车门,潇洒地说:
“走吧!”
顺着那条路走的话,应该是先送夏夏回家的。但是,每一次我们三个人出去,不管走哪条路,你总是先把我送回去。
我多么渴望有一天,在你身边待到最后的是我。
只要有一个晚上就于愿足了。
我会希望回家的那条路一直走不完。
10
然而,有二十年的时间,那条路是我孤零零一个人走的。
二十年如昨,爱你的日子,我从来没有对你失望过,我只是对自己失望。
要是我那么爱你,我不是也可以爱你原来的样子吗?
我说过你是混世魔王,我早该知道的。
那个晚上,我窝在我的chuáng上,听着《夜曲》,抱有那本《格雷的画像》,不知道已经第几遍看了。
看到书,就好像看到你,我甚至傻得去吻那本书。
夏夏那天跟你出去了。
回家以后,她打电话给我。
“我看看你睡了没有。你在做什么?”她问我。
“我在看书。”我连忙关掉唱机,我不想她听到我在听《夜曲》。
“累死了!”地说。
“你们又去跳舞吗?”我苦涩地问。
“不是啊!我们在他家里,一整天都没出去。”
“你们在家里做什么?”
她听到我的问题,放声笑了起来。
“你真纯qíng!两个人一起,你说gān吗?”
信生,那一刻,我觉得我已经死了。
我对你的爱,没有意思yù念。
那个年纪的我,天真地相信爱qíng是单纯的,圣洁的,超然的,就像《钟楼怪人》加西莫多对吉普赛女郎爱丝美拉达那样,爱念与yù念刚qiáng,凌驾yù念。
只有那样的爱qíng是最纯粹高尚的。
但你毕竟不是那个丑陋的加西莫多。
虽然我明知道你有过许多女朋友,我却还是欺骗自己。
我告诉自己,你是不会跟她好的。
我竟然笨得跟自己说,你和她顶多只会拥抱和接吻。
我竟然相信你们两个的纯qíng。
她那句“你真纯qíng!”把我从自己的梦里惊醒了。
梦醒总是虚妄的,不知身在何处。
“西西?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我试着表现得若无其事,可我的嘴巴,我的脸,我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要睡了!”我挂断电话。
我想要恨你,你却做不到。
这时候,我听到房间外面的脚步声,是爸爸回去面包店上班。他会一直工作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
等到他出去了,我走下chuáng,在厨房的壁橱里找到白兰地,抱着酒瓶,仰起头,骨碌骨碌地猛灌了几口。
我不想要清醒,那太痛苦了。
我回到我的chuáng上,头一次发现酒jīng的美好。
我气得哭了。
我抱着你的书一直哭到醉死过去
我问自己为什么?你知道夏夏很本是个玩弄爱qíng的女人吗?她跟你一起时,一直也有跟其他男孩子出去。她还要我守秘密,有几次,她对你撒谎,说是跟我一起。
她甚至不是处子!这你都知道吗?
你都不会介意吗?
多亏那瓶白兰地,我终可以在梦里忘记你。
第二天,我依然昏昏沉沉的。
我发了烧。
爸爸没发现我喝了那瓶白兰地,他给我钱,要我自己去看病。
我没去,我希望我就这样病死好了,那么,你也许会为我难过,会记得我。毕竟,我死的时候还那么年轻。
可我没死。
我缩成一团,就这样在chuáng上瘫了好多天,再也不想起来。
夏夏找我出去,我就说我生病了。
因为我不想见到你,不想让你看到我那个样子。
我以为只要见不到你,我或许总有一天可以忘掉你。
我们不都是会忘记无数曾经做过的梦吗?一觉醒来,它就这样渐渐从记忆中消逝,了无痕迹。
11
可惜,你不是可以忘记的梦。
就在我缩在chuáng上不想见人的那些日子,有一天,夏夏来看我。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蹒跚着脚步走下chuáng去开门。她一看到我,吃惊地说:
“你瘦好多了啊!到底是什么病?有没有去看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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