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妙方_亦舒【完结】(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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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两局,因出千,被孩子们演出局。

    船渐渐驶向市区。

    回程中隽芝杯不离手,到家中有七成醉,空肚子,特别辛苦,沛充留下照顾她。

    她同沛充说:“去,我们去找老祝,把他与他新欢的头砍下来当球踢。”

    沛充一本正经答:“要吃官司的。”

    “我们太有修养太礼貌了,为什么要尊重他的私隐他的选择?应当打上门去泄愤。”

    “舌头部大了你,休息吧。”

    隽芝闭上眼睛,泪水就此汩汩而下,无法休止,哭得透不过气来,沛充过来替她擦泪。

    “所有的选择均是错的。”她呢喃。

    “是,是。”沛充一味安抚;

    “我不但为大姐伤心,我亦为自己伤心。”

    “我明白。”沛充只能那样说。

    “不,你怎么会明白,你知道我母亲的事吗?我为她伤心一生。”隽芝紧闭双目。

    沛充一怔,他只知道隽芝母亲早逝,她不提的事,他从来不问。

    隽芝在这个时候,身子转侧,不再言语,她终于睡着了。

    沛充叹一口气,他也觉得疲倦,于是过去躺在长沙发里假寐。

    没想到隽芝如此重姐妹之qíng,如同身受这四个字,放她身上,当之无愧,女xing感qíng之丰富,可见一斑,换了是兄弟,亲厚的至多予以若gān支持.平日没有往来的更可能漠不关心。

    比较起来,姐妹是可爱得多了。

    隽芝身子蠕动一下。

    她做梦了。

    身体悠悠然来到一个悬崖边,抬头一看,是个秋高气慡的好日子,蓝天白云,峭壁下一片碧海,景色如一张明信画片般。

    就在悬崖边,矗立着一座灯塔。

    隽芝转过头来,发觉不远有一个小女孩正蹒跚朝她走来,她听到自己叫她:“踢踢,这边,这边。”

    才一岁多两岁的孩子咕咕笑,张开胖胖双臂.扑到她怀中,隽芝爱怜地把脸直贴过去。

    她看仔细了幼女的小面孔,她不是二姐的踢踢,这是谁?既陌生又无限亲热,隽芝无限诧异。

    小孩指指灯塔,示意上去。

    “哗,”隽芝笑着求饶:“几百级楼梯,我没有力气了。”心底却不舍得逆这小孩的意。

    隽芝吻她一下,“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女孩忽尔笑了,“囡囡,囡囡。”

    隽芝大乐,“你的名字叫囡囡?”

    小女孩点点头。

    “好,我们爬上灯塔去。”她把孩子转背到背上,叫她揽紧脖子,隽芝心甘qíng愿地一步一步攀上灯塔的旋转梯。

    走到一半,梦中角色忽然调转,隽芝发觉背着她走的是母亲大人。

    她直叫起来,“妈妈,妈妈,停停停。”

    母亲满额汗转过头来,脸容仍然无比娟秀,充满笑容,

    隽芝直嚷:“让我下来,我自己走。”

    母亲说:“快到了。”

第四章

    隽芝挣扎,一定要下来。

    易沛充在这时推醒她:“隽芝,做梦了?”

    隽芝睁开双目,“灯塔,灯塔。”

    沛充笑,“明日找心理医生问一问,梦见灯塔代表什么。”

    隽芝撑起来问:“什么时候?”

    “晚饭时分。”

    唉,餐餐吃得下才叫做难得呢。

    隽芝掠掠头发,忽然说,“沛充,让我们结婚吧。”

    沛充毫不动容:“婚姻并非用来填充失意。”

    “我有什么失意,我事业如日中天,身体健康,青chūn少艾。”

    “qíng绪不稳之际最好什么都不必谈。”

    “一,二,三,错失了机会可别怪我。”

    沛充拍拍她肩膀,“隽芝,我永远支持你。”

    沛充的确是个益友,他才不会陪她疯,这人是好丈夫,绝对做得到一柱擎天,隽芝略觉安慰。

    半夜,她问自己:谁家的孩子叫囡囡?

    记忆中没有这个名字。

    囡囡代表谁,代表什么.会不会是大姐的未生儿?

    第二天一早隽芝接到莫若茜的电话。

    “先讲私事,隽芝你是否有相熟的装修师傅。”口气十万分火急。

    隽芝睡眼惺忪,“这种时候,不宜动土动木吧。”

    “唉,你有所不知,到今日我才发觉浴室洗脸盆的位置竟在肚脐之下,平日为它折腰还无所谓,如今腰身僵硬,每日洗脸,变成受罪,非换过一只不可,起码高及腰部才方便使用。”

    “好好,我马上给你联络号码。”

    “隽芝,孕妇真是被疏忽冷落歧视的少数民族。”

    隽芝打个哈欠,“照统计,平均廿一个适龄妇女中,只有一位愿意怀孕生子,生意人多jīng灵,才不会大量设计商品投资在你们身上。”

    “我去看过孕妇装,哗,丑不可言,式样怪得会叫,隽芝,你的老本行可是服装设计,拜托拜托,做几件像人穿的孕妇服给我,造福人群。”

    隽芝心一动,真的,设计完之后拿到工厂托熟人fèng好了,反正大姐也需要替换衣服。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她慷慨应允。

    “隽芝,恩难见真qíng。”

    “你这是大喜事,谁同你共患难。”

    “隽芝,你不能想像人类科学之落后,”莫若茜随便举几个例:“妊娠期几十种毛病,都无法根治,病发原因不明,连呕吐都不能有一只好些的药水来预防,完全逐日靠ròu身捱过,真正要命。”

    隽芝不语。

    “有些症候,光听名称就吓死你,像“子痫xing毒血症”,看见字样就魂不附体。”

    “老莫,你别看那些书好不好,正常的孕妇与胎儿多。”

    “隽芝,我心理也越来越不正常:一日比一日觉得丈夫无用,他只会得在旁拿腔作势,增加压力。”

    “嘘,稍安毋燥。”

    “隽芝,你会觉得我可笑,千方百计,努力数战,才得偿所愿.此刻又诸多抱怨。”

    隽芝答:“人之常qíng。”

    “呵,谢谢你的婴儿礼品。”

    “不客气,对,老莫,讲完私事,讲讲公事了吧。”

    “公事?呵,对,公事,”平素英明神武的莫若茜竟本末倒置,“大家都很喜欢你的一千零一nüè儿妙方。”

    隽芝听了自然欢喜。

    “cha图尤其jīng彩,隽芝,你若开画展,我一定支持你。”

    隽芝答:“我从来对大事业都没有兴趣,专喜小眉小眼,引起些微共鸣,已经心满意足。”

    谁知莫若茜也说:“恰与宇宙出版社宗旨相同。”

    大家一起笑起来。

    “请继续惠稿。”

    “你打算做到几时?”

    “假使体力真的吃不消,我也不打算qiáng撑,本职将由区俪伶兼代,直至我复职为止。”

    区俪伶真是厉害脚色。

    “区小姐极识大体,你可以放心。”

    “老莫,要是三五七个月之后,大家发觉没有你日子也一样过呢。”

    好一个老莫,不慌不忙地答:“根本世上没有谁地球都在自转之余还绕着太阳公转嘛。”

    隽芝笑了。

    能有这样的胸襟真正不容易,大抵可以做一个称职的母亲,现代老妈体力虽然差些,但智慧与收入足可补偿其余不足之处。

    “你们可以放心,区俪伶绝对不结婚,绝对不生子。”

    隽芝从不羡慕任何人,每一种生活,都要付出代价。

    “你呢,你倒底是哪一种女人?”莫若茜大表兴趣。

    “老莫,自顾不瑕,别多管闲事。”

    老莫呵呵呵笑,苦中作乐,大致上她是个愉快的孕妇,她的另一半想必给她很大的支持。

    “对,”隽芝想起来,“你的未生儿叫什么?”

    “不论男女,都叫健乐,小名弟弟,或是妹妹。”

    呵,不是囡囡,隽芝怅然若失。

    起chuáng后,立刻去探访筱芝,与翠芝协助她搬进酒店式公寓。

    筱芝并不吝啬,挑了个背山面海的中型单位,芳邻是位著名女星,和善地与她们招呼。

    下午,往律师处签署文件。

    那老祝准时前来赴约,翠芝与隽芝正眼都不看他,也无称呼,冰冷地在一旁侍侯姐姐,一切办妥之后,陪筱芝离去,也没留意老祝是得意洋洋,抑或脸有愧色。

    三个男孩子已经不小,筱芝并不瞒他们,三兄弟很明白父母已经分手,母亲以后不再住家里。

    应付着三个宝贝并非易事.隽芝不会替祝氏新欢乐观,她即使大获全胜,得偿所愿,亦满途荆棘。

    男孩子倒底是男孩子,没有人哭泣。

    老大把母亲约通讯地址与电话小心记录下来,看见阿姨伤感地坐在一角,面带前所未见凄惶之意,不禁上前劝慰:“不怕,我们永远爱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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