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有办法。到时候你找看管人验收就行。”雅里转身就要走。
“哦,对了等等!”那萨尔又把他叫住,然后从胸口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黑布包好的小袋子,“尽量用这种黑布袋来装我的宝石,这种材料的,你看看。”
想想还是要见艾薇,雅里终究没把袋子拿过来直接摔到地上,压着脾气对着那萨尔伸出手去。可就在手指尖接触那袋子的一刻,他的动作骤然僵硬在那里。一片片零散的记忆宛若bào风雨一样地叫喊着、喧闹着,涌进他的脑海,眼前快速地闪过仿佛压缩的影片一样的画面。他有些站不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手指离开了那黑色的小袋子。
但是,刚才经过脑海的记忆依然没有消失。
故事的中央,金发的少女笑得如此灿烂。那笑容变得越来越清晰,似乎他与她的过往越来越真实。他一定是错过了什么,忘记了什么。可如此真实的片段却感觉起来异常缥缈,就好像浮在另一个时空一般。
“你怎么了?”
抬起头,那萨尔正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他直起身,退后一步,微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我知道了,宝石的事qíng我来处理。你安排艾薇公主与我见面吧。”
第31章 承诺
三天后,事qíng并没有顺利地朝着那萨尔预计的方向发展。在丹王子带着人冲进那萨尔官邸时,他就已经准备了充足的证据,每一条都指向那萨尔。
那萨尔与伊库尔之前有过的每一次争执——即使绝大部分都是正常的讨论——全部被翻出来,整理,作为那萨尔与其针锋相对的证据。此外,丹王子竟还找到了伊库尔和那萨尔手下的侍者,分别作证说“是那萨尔叫伊库尔宰相去他的官邸”以及“那萨尔早就对伊库尔宰相十分不满”诸如此类的鬼话。
事qíng如此下去,赫梯使者一走,那萨尔很快就会被关进底狱。而若丹王子下决心将其置于死地,其生命就会受到很大威胁。
千钧一发之际,事qíng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那萨尔与艾薇最后收到的,是一纸阿达德尼拉里一世决定将辛纳处死的旨意。
在执政厅抽丝剥茧的查询正在进行,事qíng还有几分不清楚时,辛纳跳出来承认是他在别的地方杀害了伊库尔,并且利用自己的特权想办法把尸体运到宫里,想要嫁祸给那萨尔。辛纳一直是那萨尔身边的亲信,这件事一出来,宫内自是哗然。阿达德尼拉里一世的政风十分qiáng硬,立刻派人搜集证据。由于辛纳的配合,线索的收集出乎意料的简单。虽然动因还不清楚,执行人却无疑是辛纳。于是执政厅当下决定要将辛纳直接在第二天正午处死,罪行是杀害贵族、杀害政要、陷害以及叛国。
因为对辛纳的定罪,那萨尔的软禁在这一刻解除。
那一日,是赤晴的好天气。白昼的阳光格外qiáng烈,前来报信侍者的身体在这一刻变成浓烈白光里一抹见不到底的黑影。
那一刻,在其他人看来,那萨尔被辛纳背叛所受到的打击远远超过了自己轻易脱罪所带来的放松,可怜又值得理解。艾薇看到的,却是那萨尔的沉默。从他的身上无法感到半分的放松或是沮丧。他端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他的手紧紧握成拳,放在腿上。他抿着嘴,一言不发。
艾薇在房间的角落坐下,看着他发呆,心里是担忧与焦急,却不知应该如何开口劝慰他。
思忖之际,他突然开口,静止不动的身体让艾薇感觉那声音仿佛不是他发出来的。
“我从贫民窟把辛纳捡了回来,一晃他跟着我十数年了。”他回头,嘴角扯起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奇怪的扭曲。
那一刻,艾薇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她骤然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房间里彼此的呼吸起伏,空气紧绷了起来,激烈的qíng绪仿佛一触即发。
那萨尔挑起眼睛,微扬的眼角竟染着些微的淡红,看向艾薇,“所以,不管我要他做什么,他都没有怨言。”
艾薇语塞,呼吸了好一会儿,才勉qiáng说出话来:“你……竟然会如此对待一个效忠自己这么多年的人。”她踉跄着退了几步,摇了摇头,随即又恍然大悟般抬起头来,“那,果然,可米托尔……”
那萨尔怔了一下,随即声音又低垂了下去,“是,又怎样?”他叹了口气,“我原以为她是法老的远房表妹,拉美西斯与她的关系也不算差,或多或少会留些qíng面……”
他冷冰冰地说着,艾薇实在听不下去,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在他的脸上,响亮而突兀。
良久,艾薇说:“可米托尔,说过她有个喜欢的外国人,就是你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那萨尔的头侧在一边,看不清他的表qíng。等他转过头来时,脸上又是一副满不在乎。他擦擦嘴角,继续说:“可你以为拉美西斯是什么人?他早就发现了我的计划,而却一直潜伏,不动手——不是因为他想给可米托尔一个机会,是因为他提前下手,就会让我们抓到把柄。直到他找到可米托尔为我提供qíng报的确切证据,随即便以迅雷之势,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之前,将她关了起来。”
“那萨尔,你!”
“你以为这件事与你没有关系吗?”那萨尔低吼了回去,“若她没有不顾我的警告,主动去接近你,她至多是会一直被拉美西斯关起来而已。可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了,非要去见你!拉美西斯可能是怕她将你拐离埃及,索xing断了她的手脚——你以为可米托尔还活着吗?你到达亚述之前,她就已经咬舌自尽了。你有这么一个多疑而狠心的哥哥,你却迟钝得叫人想要发笑。”
说着这些话的那萨尔仿佛一个完全的陌生人。胸口只觉得被巨大的石头狠狠压住,那一天,可米托尔到底想对她说什么,她若停下来,听她说就好了。到了如今,那段话她再也无从知道了。
“可米托尔虽然很可怜,但毕竟被拉美西斯发现了……”
那萨尔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可突然,艾薇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够了!”艾薇看着他,水蓝色眼睛里的愤怒下是丝丝的怜悯,“她难道对你不重要吗?”
那萨尔愣了好一会儿,然后说:“当然重要。”
“但你却可以让对你重要的人为你的野心而去冒险,为了你而失去xing命。可米托尔是如此,现在,就连辛纳你也要如此了吗?他们一个个地离开你,你最后还剩下什么?”
那萨尔看着艾薇,过了好久。就在艾薇以为他要改变主意出去想办法救出辛纳时,他却突然说:“奈菲尔塔利,你太天真了。”然后他继续说,“辛纳、可米托尔,都知道这是为了什么。我要改变亚述,因此我必须要成为亚述的王。这是会让数以万计的人人生改变的事qíng。”他站起来,bī近艾薇一步,“你想过吗?若是丹继位,他会如何挥霍国库?若是更为懦弱的大王子继位,我们的国家是否还会存在——他们是为国家而牺牲,我不会让他们的xing命白费!”
艾薇想开口反驳,可张开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权力是飘浮着怎样糜烂香气的诱惑,为什么他们一接触到,就可以完全抛弃自己全部重要的东西,不遗余力,不惜一切代价。她不能理解,可她也无法妄加评论。于是她不再多说,转身扯起一旁的头巾,将自己的头发围住,向外面走去。一旁暗影里的侍卫请示是否要跟上去。
那萨尔犹豫了一下,终究摆了摆手,“她哪里也去不了的,不用管她。”
一出门,带着些许凉意的夜风就猛地拂上面来。心脏狂跳着,喉咙里哽咽住,眼眶却gān燥得不得了,一滴泪都流不出来。心qíng低落极了,垂着头走了没几步,却看到不远处一黑衣男子匆匆地向这边走过来。
二人不断接近,艾薇很快便看清了他那双令人记忆深刻的冰蓝双眸。但是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他已先开口:“你去哪里?”
“有点事。”她有些踌躇,随即转换了话题,“关于上次我们聊过的事qíng……”
“怎么,你想好和我jiāo往了?”
“不、不是。我是有些事qíng想和你聊聊。”
“我现在就有空和你谈。”
“但是……”艾薇看看辛纳牢房的方向,咬了下牙,“现在我不太方便。”
“奈菲尔塔利,亚述王室的事qíng,我劝你还是少cha手。”
“我知道……”艾薇顿了一下,然后猛地抬起头来,清楚地听到了这个属于另一个时空的名字,她一下子紧张得手心冒汗、汗毛直立。雅里的脸庞映着黑夜中闪亮的星辰,美丽得几近邪魅。他偏过头来,冰蓝的眼睛仿佛穿透了时空,静静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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