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菲尔塔利,有你在,我才会感到太阳的升起和黑夜的来临都是那样得令人期待,我才会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才能赞美生命的血液在流动。”他终于停了下来,将头靠在背后的驼峰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是他说过的最多的话了吧?
但是他好像还有太多要说。
哪怕是愚蠢的独白也好,他甚至不需要她的回应,他只想,把这些话全部都告诉她。
“孟斐斯离大马士革,实在是太近了……”
若这旅程可以持续下去,他便能独占身边这宛若阳光一样耀眼的女孩子。
他从未这样惧怕自己会输。
输了这一赌,他便输了全部。
记忆中,那是一片美丽得令人不敢直视的湛蓝天空,纯洁而透明。
太阳从东方渐渐地升起来了,由红转金,再由金转为刺眼的白色,照she在宽广的沙地上,一片淡金的色调瞬时充满了整个视野,壮丽的画面宛若神赐。炙热的风载着沙土的味道,轻轻地抚过高大的蕨类植物,来到她的身边,柔和地舞动她如同阳光一般的金色长发。
她的眼眶湿润了。
不管离开多远,不管离开多久,她的每一条神经、每一个细胞,都还记得这片属于太阳的土地。
她永远无法遗忘,这美丽得令人想要哭泣的景色。
一切都宛若那一天一样,那天,他们在阿蒙·拉面前,宣誓永恒的爱qíng。
她回来了,她终于又一次地,与他处于同一片时空中,站在同一片土地上。
“奈菲尔塔利,戴上这个吧。”轻快的声音打断了艾薇的思绪,她轻轻揉了揉自己微酸的眼眶,转身望向旁边说话的雅里。那个黑发的年轻人,正伸手递给她一团黑糊糊的东西。“我们已经进入埃及境内了,你还是戴上它吧。”
她带着疑问地接了过来。雅里和她都穿得十分简朴,并不像是能够引起别人注意的人,那么还需要什么额外的乔装吗?她垂首仔细一看,那竟是一顶黑色的假发。
“为什么,需要这个?”艾薇略带不满地看着雅里,举手扬了扬那jīng致的假发,“我们的赌,不是要看看埃及是否遗忘了我吗?我应该以自己的本来面目走进去,才能得知答案,不是吗?”
她将假发又丢了回去,牵着骆驼加快脚步往前走。
“奈菲尔塔利。”雅里追了上来,将黑色的假发略带qiáng迫地扣在她的头上,冰蓝的眸子里没有了隐隐的笑意,却是一片认真,“想知道他们是否还记得你,并不需要你出现,只要你开口问就可以了。为了安全起见,你戴上吧。”
安全起见?艾薇脑海中骤然闪过了先前赫梯士兵的话,“还带着金色头发的女人,不怕被埃及士兵抓起来”。
为什么?
难道埃及把她当作敌人?难道埃及想要取她xing命?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她甚至……不敢去想。
埃及是他的国度,埃及敌视她,那么说明,他亦将她当作敌人。
艾薇又想起了书中所说的种种,心里隐隐地泛起了几分疼痛。如果经历千辛万苦,得到的答案却比想象更加可怕,于她而言,又该是多么的难以接受。
她接过假发,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扣在了自己的头上。
戴上了假发的她,乍一看就好像一个十七八的少年,穿着略显宽大的白色长袍,好像商队里不起眼的随从一般。只剩下白皙的肌肤与湛蓝的双眸,显示着她与众不同的耀眼神采。
她曾经是埃及的王后,她曾经站在孟斐斯祭祀的高台上,与埃及最伟大的法老一同向阿蒙·拉宣誓,她曾经是埃及最重要的女人。
但经历了五年回来,这片她深深迷恋、难以舍弃的土地,是否还依然铭记她的存在?
难以细想,她已经迫不及待需要得知答案。想法化为动作,她不由得稍稍用力地拉了一下骆驼,“好吧,那我们就尽快找个人来问问。”
雅里慢慢地跟上她,“前方不远,应该就能遇到村子,保险起见,我们还是提前设定一下你我的身份。”
“好的,都由你决定。”艾薇并未停下脚步。
“那么,我们是从叙利亚逃亡过来的商人,我们的货物都被赫梯人抢走了。我是腓尼基商人塔利,你是我的弟弟……”
“艾微,”艾薇轻轻地接过话来,“可以叫我艾微。”
“艾微……”雅里轻轻念了一句,言语间竟有了一种令她熟悉的感觉,“那么艾微,不管发生什么事qíng,都不要忘记你是我的弟弟,不是埃及的王后。你有不明白的地方吗?……艾微?奈菲尔塔利?”
艾薇怔怔地望着雅里,就好像听不懂他说的话一样,他挥了挥手,又挥了挥手,她才宛如初醒一般顿时醒悟了过来。
“呃……我当然明白,不管是怎么回事,我都会保证你的安全,即使他们仍然记得我,我也不会当场承认,一定会让你平安脱身的。”艾薇点点头,心里暗暗呼出一口气。真是尴尬,雅里刚才叫她艾薇的声音、样子,简直与哥哥如出一辙,那双温和的水蓝色眼睛竟是那样相似,刹那间让她有了错乱时空的感觉。
“不会是看上我了吧,趁现在回心转意还不晚噢。”雅里调侃地笑了笑,作势要牵艾薇的手。
电光石火之间,她却飞快地躲开了,娇小的身体用力牵着骆驼快步前进,转身不去看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赌约没到最后,还不能妄下定论,我们快点走吧。”
金huáng色的天,金huáng色的地,热滚滚的风。
两只骆驼一前一后地朝着西南方走去,视野里渐渐出现了令人欣慰的绿色。
不远处,一个小小的村落,就在眼前。
记忆中,她仿佛见过这个小村子。
仔细想想,这或许并不是错觉。这里是西奈半岛,正是她上次返回,智用马群从赫梯军队手中救出身陷重围的布卡的地方。这片曾经处于灰色地带的贫瘠土地,如今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眼前的小村子里充满了各种青葱的植物,不时地有村民载着粮谷、货物出入,还能看到年幼的孩子们,手里拿着七彩的小石雕,开心地跑来跑去。
她看着眼前一派复苏的景象,心里不禁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西奈半岛已经不再是那个时候,因为一点粮食就被赫梯利用的土地了。很明显,拉美西斯二世在过去的五年中对这里进行了颇有成效的管理与复兴,这片土地如今的样子,是多么令人感到愉悦。她不由得在嘴边有了微微的笑意。
“西奈半岛的变化可真是了不得啊,”雅里骑着骆驼从后面溜达着跟了过来,宛若自言自语一般地嘟囔了几句,“看来那个家伙,在我过去几年忙于内政时,做了不少事qíng啊。”
“不是‘内政’,应该是‘政变’吧。”艾薇甩给他一句。至今,她仍然对雅里在与埃及的战争中利用西奈半岛人民的事qíng耿耿于怀,那虽然也是计谋的一种,也曾在古今多次战争中被使用过,但是,面对着眼前这些质朴的村民,她实在没有办法不将那种计谋定义为“卑劣”。
“不管怎么样,我们快点过去吧!”她拉着骆驼,快速往前走了几步。
“喂,奈菲……艾微。”雅里突然叫住了她。
她焦急地回头过去,不解地望着他。
他那一双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种种qíng愫,却又仿佛无论如何都无法转化成声音说出口来。眨眼间,他又恢复了往日那不痛不痒的笑容,“没什么,你不要着急,我们慢慢走过去。”
艾薇白了他一眼。快速地转过身去,仿佛故意一般,更是拼命地拉着骆驼往那个小村子冲了过去,雅里在后面跟着,方才轻松的笑容却已渐渐褪去,隐在了淡淡的哀伤之中。
他是否过于自私,或许他应该qiáng迫地带着她回赫梯。
他这样大费周章,只是想要将那个男人从她的心中完全抹去,让她的心随着自己一同永远离开埃及。
但是他这样做,她一定会很痛苦吧,她一定会很难过吧?
他仿佛亲眼看着自己的心被割开一般。
那种痛苦,他何尝没有经历过。每一次她当着自己的面,提起那个男人,一次又一次地表示对那个人的qíng感,那种坚定的语气和神qíng,就好像一把锐利的刀斧,将那些令他绝望的话语,一下又一下地刻在他的心里,刻在他的每一寸筋骨之上,让他痛苦得几乎无法喘息。
她只关心那个人是否平安无事,那个人是否还记得她,她如何能回到那个人的身旁,她的眼里,完全看不到他,这个从未放弃寻找她五年的他,探究她所有消息的他,不惜一切想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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