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绮闻_恶来【完结】(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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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丹凤一乐,像是不信:“就会日久生qíng?”

  “那要看你的造化了。勾引这两字儿,可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赵丹凤一大早就搬进了敬一亭的集训宿舍。

  学棋和睡觉地点都在一处,是一个宽敞的条形房间。外面一溜的棋盘和大摞实战书籍堆积,最里面是一溜学生睡觉的通铺。赵丹凤把行李放下,看见霍容正被学生们簇拥着,和其中一人下指导棋。

  用罢午膳回来,赵丹凤往大通铺上四仰八叉地一躺,边上有同学道:“霍先生在讲顾师言的名局呢,你不去听?”

  “刚吃过饭,睡会再去。”

  对方很不屑地走开,心里认定这是个不上进没竞争力的对手。赵丹凤翻了个身,看见通铺边上还坐着一个学生,右手抱膝左手拿一本《左氏chūn秋》在读,赵丹凤侧过身对着他,用手支起脑袋:“同学,你怎么也不去听?”

  那学生过了半响,才试探xing地发出微弱的声音:“你……你你你叫我?”

  “嗯。我说你怎么不去听霍先生讲棋?”

  赵丹凤瞧了这人一眼,他的脸蛋挺白净,体格有几分瘦弱,一双眼睛生得特别秀气,说话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见赵丹凤盯着自己,不由得脸上一红,微微低下头去:“我……我不过是被拉来凑数的,对下棋没什么兴趣。”

  “啊我知道,你喜欢看书嘛,”赵丹凤觉得这人害羞得挺有意思,“我是单小风,你叫什么名字?”

  “翟秀年。”

  咦?赵丹凤愣了愣,半响反应过来,食指指着他不敢置信:“你就是那个每次国学算法律法每次都拿第一的翟秀年?我们班的翟秀年?”

  翟秀年又把头低了低,不好意思地笑,脸上红晕更浓:

  “啊,那是是是是……运气罢罢,罢了。”

  同在一个班赵丹凤竟然不认得同班同学,这却怪不得她,因为翟秀年平日在班级里实在太低调,几乎不出声,除了考试放榜查成绩那一天,他都隐形得让人可以完全忽略他的存在。

  “你天生说话结巴?”

  “不不不,不是的,”翟秀年双手摇摆着,结巴得愈发厉害,“我我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平平日我只,只跟女子说话时口吃。今,今天……好奇怪。”

  赵丹凤吓了一跳,暗忖不好,遇到个天生的xing别鉴定专家,还是避之则吉。连忙脸上敷衍地笑笑,躺下翻个身不再说话。

  不知不觉入夜,赵丹凤身边睡大通铺睡不着,便打算出去走走。

  chūn天的夜里还有些微凉,赵丹凤在庭园中闲步,忽见假山后立着个黑影,凑过去仔细一瞧,竟是夏彦生。

  “小师父,”赵丹凤笑吟吟地走过去,却见夏彦生一语不发,她低头仔细一瞧,不禁也愣住,“你怎么了?”

  对着月光,夏彦生布满血丝的眼中,显出极度疲惫之色。

  “累成这样还不回去歇着?”赵丹凤挨着他坐下,“小师父你不用太cao劳自己,凭你的技术,要拿第一还不容易。”

  “全监的第一,有一次和祭酒对弈的机会。”

  赵丹凤心想,原来他是在担心和邓玄对弈的输赢。

  “小师父你还是过虑,邓大人都活了几十年了,等你到他那个年纪,超过他不成问题。”

  夏彦生眼中寒光一凛,看得赵丹凤心尖微颤:“几十年?纵然他活得到,我也等不了。”

  “什么……意思?”

  且可随缘道我赢

  “邓玄毁了我们夏家,我对着祖先灵位起誓,此仇不报,不配沿用我夏家姓氏。”

  “胜败乃兵甲常事,下棋总会有输赢,邓大人赢了你爹,我不觉得这算什么罪过。”

  夏彦生双目喷火:“对你们这些庸人而言,一盘棋的输赢只是输赢;然而对以围棋为生命的人来说,输赢便是人生的胜负。我们为棋而活,我们的骄傲和自尊依赖着胜利而生存,失败等于失去一切,你这样的人又怎会理解!”

  “邓玄毁掉我爹亲手构建的荣耀,毁了我父亲一生,毁了我们一家的幸福,我夏彦生一定会报这个仇,在棋盘上让他一败涂地,今生今世都抬不起头!”

  夏彦生清瘦的脸颊在月光下显得惨白扭曲,赵丹凤怔怔地望着他,半响说不出话。

  “彦生,输赢真的有那么重要……”

  “哼,你和那些庸俗之辈一样,”夏彦生拂袖甩开赵丹凤的手,“滚!”

  赵丹凤回到寝舍已是深夜,霍容正在和最后一个没有睡的学生下指导棋:“今天先到这里,明天继续。”

  霍容回过头,叫住赵丹凤:“单小风,你过来。”

  赵丹凤已经累得jīng疲力竭,揉着睡眼凑过去:“先生什么事。”

  “到我房里去,手谈一局。”

  赵丹凤头上起黑线:“大半夜的,我没那个jīng神。”

  霍容亦压低了声音:“公主可以不听从,明日微臣恭送公主回宫。”

  算你狠。

  赵丹凤跟着到了霍容休憩的房间,却不见霍容摆起棋盘,催道:“要下赶紧的,困着呢。”

  “公主睡罢,微臣一个人下。”

  赵丹凤一呆,一个人怎么下?

  只见霍容真的摆起棋盘,黑子先行,然后自执白子,布起棋阵来。

  “还有两个时辰天亮,公主休息。”

  赵丹凤回头望望身后的chuáng铺,这才明白。霍容是知道她睡不习惯大通铺,护着她的安全,才故意借手谈之名带她来这里休息。

  “微臣会在这里看守,公主不必担心有人闯入。”

  赵丹凤心头一暖,不禁说漏一句真话:霍容,其实你挺温柔的嘛。”

  “公主,请勿胡言乱语。”

  赵丹凤偷笑一记,脱了鞋子躺下,却毫无睡意,gān脆翻过身盯着霍容看。

  灯影之下霍容的侧脸依然清俊,只是一成不变的表qíng,多少有些乏味。

  “公主盯着微臣的脸gān什么。”

  “眼睛长在本公主身上,这是我的自由。”

  霍容挪动位置,背对着赵丹凤。

  “喂,霍容你至于吗。”小气。

  “微臣也有不让公主看的自由。”

  嘿!赵丹凤吃瘪,又没话找话说:“对了,你觉得邓玄是个什么样的人。”

  “公主不要没话找话,还是保重凤体早些休息。”

  说完这句,无论赵丹凤如何引霍容说话,霍容都无动于衷,专心致志地研究着棋路。

  赵丹凤甚觉没趣,翻身打算睡觉,脑海中却又猛地闪现出夏彦生月下独坐的qíng景来,不由得深叹:“彦生的生活,比我想象中过得还要辛苦。”

  “他身为棋士,却犯了大忌:心中唯有仇恨,一味进取求胜。若遇到以盘棋见长的对手,就会被有力地克制。邓大人棋路迂回,正是克制夏彦生的风格。”

  赵丹凤没料到霍容会突然接口,回头望望他,仍是一动不动的背影。

  赵丹凤早起路过隔壁宿舍,只见门口摆了一张桌案,祭酒邓玄正在伏案写字。

  邓玄作为国子监最高官员,极少出现在学生视野之中,赵丹凤对这老人有些好奇,悄悄从他身后绕过,瞥了一眼他在写的东西。

  是棋谱。但又不像棋谱。

  “大人,这一步好像写错了。”赵丹凤忍不住多一句嘴。

  邓祭酒抬头看一眼,他鬓发皆白,笑容慈祥和善:“是小霍那边的学生。”

  赵丹凤点头道:“晚辈单小风。”

  “这一步的确是错,但是错的原因可以有很多种,”邓祭酒瘦骨嶙峋的手指给她看,“昨天犯这个错的学生只知道自己下了昏着,却不知道这一步之后的影响可以有三种化解之法,每一种都可以根据对手的棋着变化,置之死地而后生未必不可。”

  “大人您这是在给那个学生写出如何补救这一着的方法吗?”

  “一着的方法我可以补救,不过融会贯通举一反三的办法,可得靠你们自己了。”

  赵丹凤恭恭敬敬蹲下身来,往桌案上一翻,居然有十来份根据不同学生的棋风而编写的指点方法,不禁叹道:“大人,你一夜没睡,就是为了这个。”

  邓祭酒笑着捋须:“年轻的时候不知惜流光,再不抓紧时间为后生晚辈做点什么,就真成一无所用的老废物了。”

  以夏彦生的个xing,绝不会接受他视为仇敌的邓玄指点。赵丹凤深明这个道理,把册子往怀里一揣,自告奋勇:“大人,我去拿给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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