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绮闻_恶来【完结】(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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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亮边上是蓟胜,他一脸严肃地模仿作画,或许是他为人太严肃端正,所以笔下的人物怎么都没有天衣飞扬,广袖织风的效果,倒像是披着一堆盔甲;吴宗文的láng毫笔一滴墨都没沾正趴在桌上睡觉,夏彦生坐得老远,虽然看不清但是依稀可以看出他画得很不错;而陆见欢正坐在夏彦生边上,咬着笔杆说说笑笑,悠闲地打扰着夏彦生作画,心qíng很好的样子。

  忽然有种很孤独的感觉。

  她低下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她已经被排斥出他们的世界了。

  赵丹凤扶着窗沿向前缓缓走着,准备离开,眼角余光依依不舍地掠过窗内景象,忽然在教室最后一排的窗下停格。

  她愣住了。

  教室的最后一排,安安静静地坐着翟秀年,他正低头作一幅画,非常专注和投入,甚至脸上洋溢着微笑。那笑容从未见他如此流露过,是一种极为温qíng和幸福的微笑。

  而那宣纸上的画,的确画出了“吴带当风”的神髓——让赵丹凤惊诧的不是这个,而是那画中的人,面容分明就是一个很熟悉的人。

  霍冰。

  她站在窗前看翟秀年画霍冰,一笔一妙都如此柔曼细致,恰得神韵,仿佛随时宣纸一抖,霍冰就会从里面走出来一般。

  这倾注满关切的笔触令她感慨非常。她以为翟秀年只是个木讷的呆子呢,现在看来,他一定很喜欢冰冰助教。

  想到翟秀年一跟女孩子说话就会脸红的习惯,赵丹凤又多事儿地替他忧心起来:像翟秀年这样害羞的家伙,要跟冰冰说上一句话,一定非常不容易。

  她正这么想着,恰好翟秀年换笔,毫无预兆地抬起头来,恰好对上赵丹凤的眼睛。

  两人隔着花窗相望,翟秀年的眼神显然非常震惊。赵丹凤窥破了别人的**有些尴尬,讷讷地朝他一笑。

  翟秀年的脸色就像一瞬间枯萎的花朵那样,失去了全部的温暖,变得像死灰一样惊恐和yīn暗,甚至有些埋怨、恐惧、恨意……心灵越是纤弱的人,遇到挫折越容易趋向极端。

  赵丹凤有些着慌,怕他不高兴,连忙摆摆手,又把食指竖在嘴边指天画地表示发誓不会对外人道。

  翟秀年匆匆收拾了一下画具,卷好画纸从教室后面溜出来。

  “秀年,我不是有意看到的……”赵丹凤连忙辩解。

  翟秀年低头只顾走路,完全不理会她。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保证不会说!”赵丹凤更着急了,一手搭住翟秀年的肩膀。

  没料到这轻轻一碰似有千钧力压在他身上般,翟秀年低呼了一声,整个人都朝右边下陷,几乎倾倒。

  赵丹凤愣愣地缩回手。

  翟秀年似有怨气地看她一眼,捂住肩膀抱着画具飞快离开。

  她站在原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翟秀年的背影,倾斜的一侧正是右边。

  脑海里忽地闪过片段,翟秀年亦步亦趋走路的背影,渐渐地跟她脑海中暂存的另一个片段重合,两个影子jiāo叠在一起,使得她惊讶无比地确定——

  昨天晚上偷袭程放的人,是翟秀年。

  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

  又一日赵丹凤从程放处补课归来,又见翟秀年装得若无其事经过,却不知道自己脸红得像个桃子。赵丹凤忍无可忍,一把揪住翟秀年领子扯到墙角,眼见四下无人,低声叱问他:“你为什么老是跟踪程先生?”

  “我、我、我没有……”翟秀年低头有些慌张地辩解。

  “少废话!”赵丹凤不耐烦了,“那天晚上攻击他的人是,为什么那么做?”

  翟秀年不答,把头埋得更低了。赵丹凤呵斥道:“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是违反监生守则的,如果被人知道你会被赶出国子监!秀年,你怎么会突然这么做呢,你倒底在想什么?”

  翟秀年虽然低头,但双拳攥紧,一脸固执道:“如果再、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我……还会那么做。”

  “为什么,程先生哪里得罪你了?”

  程放作为地班的老师,跟翟秀年这样的天班尖子生应该不会有任何jiāo集。

  翟秀年动了动嘴皮,清秀的脸皮涨得=通红,最终憋出这么一句话来:“反正我就要那么做。”

  “你……”赵丹凤被他气得无语,狂乱地揉着自己头发,“那你说啊,倒是为啥?”

  “不要、不要……你管,你要让他们开、开除我……就开除好了。”翟秀年拧动身体,脱离赵丹凤的掌控,匆匆离去。

  赵丹凤看着他孱弱单薄的背影,完全想象不出平日里懦弱书呆子会有这么固执的一面。翟秀年和程放,这中间能有什么必然联系把他们凑到一起结怨。

  几天接触下来,觉得程先生完全是一个光明磊落又充满才略的人。

  她怀里抱着程放借的《管子》,心事重重地走在成贤街上,赵丹凤一面思考着,一面兴趣缺缺地打量不远处校场蹴鞠的学生们。

  陆见欢也在那群蹴鞠的人之中,他正轻巧着以脚尖脚背jiāo替着掌控球,戏弄一般地过了陈亮,把球传给蓟胜。蓟胜一个大力抽|she,球she中门框弹回,引来同组人一阵叹息嘘声。

  陆见欢则安慰xing质地拍拍蓟胜肩膀,又竖起手掌似乎在大声布置着战术,调度其他人回防守门。

  赵丹凤站在成贤街边的大树树荫地下,看监生们热火朝天地玩着蹴鞠。忽地一道风破空而来,蓟胜的大力抽|she又偏了,这次更离谱,直接高出门框,连边都没沾到。

  她把头侧开,右脚向后一个飞勾,球稳稳落地在她脚边。校场内的同学看到她,都纷纷朝她招手:“小风,过来一起玩!”

  她微笑着摇摇头,准备把球踢回场内。但她忽然看到陆见欢正远远走来,不由得心念一动,弯腰将球拾起。

  陆见欢见她不传球过来,有些疑惑,慢慢走过来直到她跟前站住,把手一伸:“球。”

  赵丹凤看着他,他光|luǒ着上身,露出健硕紧实的胸腹;上衣搭在左边肩膀,流了很多汗,整个人像从水里捞起。汗水从他发梢上一滴滴落下来,颗颗晶莹透明,每一粒都映着阳光,闪得她眼睛酸痛。

  “球。”他重复了一遍,表qíng异常冷淡和陌生。

  蝉鸣在她耳中一下子放大了,好希望听到的不仅仅是这样的话。

  现在他连邀请她加入一起玩都懒得了么。

  把球双手捧给他的一瞬,她有种想要哭的感觉。

  他这么地悠闲快乐,对她的孤独全无察觉;她在因为他忽冷忽热的态度而生气之时,他居然还可以活得这么潇洒愉悦,好像她根本就比不上此刻他鞋面上的一粒灰尘,那么无关轻重。

  陆见欢接了球,掂在手里轻轻一抛,回头朝陈亮一gān人露出个特大号的微笑,挥挥手表示马上归队。

  那种笑容,很久都不曾对她有过。

  心像一个杯盏,叫做委屈的液体快要满溢出来。

  “谢谢啊。”他礼貌xing地说了一句转身。

  “小贱!”她下意识地叫他,立刻有些犹豫,现在叫这么亲昵的称号,是否已经不合适了?

  陆见欢的背影停住,并未转身:“嗯?”

  “你……我……”

  太过紧张和激动,反而语无伦次了。

  她很怕这一停,陆见欢就真的不耐烦走掉,慌忙大声一股脑把想法倒出来:“小贱,我不知道原因,可是我觉得我们好像疏远了。我不喜欢这样,如果你有什么不满意,请你告诉我。我希望在我离开国子监以前,你会对我微笑,你会给我祝福,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没有拘束地jiāo流想法和心事……”

  他平淡地打断:“我什么都不会给你。”

  赵丹凤愣愣地看着那个颀长冷漠的背影,日光将他背照得光润耀眼。

  陆见欢拿下左肩的衣服,单手开始穿,那动作好像就是不回头也能感知赵丹凤在看他的背一样:“难道离了我,你就不能活了?你不是这样的人小姑娘。”

  这带几分轻蔑的口吻,使她更为灰心失意。她顺着他的话,喃喃接下去,似乎更想要说给自己听:“没错……离开谁,我都能活下去。”

  “那不就好了,”陆见欢扣好前襟,吝啬地给了她一个侧脸,暧昧而敷衍的笑容,“那就自己好好活下去。”

  说罢,一个飞踢将球传到校场中央,自己也跟着快步飞跑而去。

  两人间一切愉快美好的回忆好像都随着这一跑远去。她站在原地,深深感到无力和孤独。

  她一个人默默在国子监内逛了两转,在兵器铺又遇见翟秀年。

  在兵器铺遇见同窗一点也不奇怪,但在兵器铺遇见翟秀年那就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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