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琪下车后走一段路到第一书店,正好有位作家在举行小型讲座。
祖琪走过去轻轻在长兆下。气氛真好,外边商业区的红尘似乎不能入侵,书店宁静斯文,是另一个世界。
那作家声线很动听,他说:“文字的能力有限,很多感觉非笔墨可形容,像伤心yù绝这种事,你还可以讲得出来?那你还不算太过伤心。”
说得真好,祖琪黯然垂头,她买了三本作家著作,请他签名。
作家抬头看到祖琪,怔住,“噫!”他说:“你像是拙作的女主角走出书来。”
祖琪见他当面赞她,不禁腼。
她问他:“一个人的外貌可是比内心重要?”
“不,首先得有一颗善良的心。”
祖琪点点头,“谢谢你的忠告。”
“不客气。”他去为其它读者签名。
祖琪问职员:“冯先生在吗?”
“冯先生在阁楼会客室。”
这几天冷落了他,祖琪想作出补偿。
会客室里有两间小小会议室,其中一间房门虚掩,是在这里吗?祖琪听见说话的声音。
她已走到门前,觉得不宜偷听别人谈话,便速速转身。
但是,房内两人对白已经钻进她的耳朵——
“你要结婚了。”是一个年轻男子。
“嗯。”那是冯仕苗的声音。
“真没想到你会结婚。”
“我自己也没想到。”
“车祸以后,满以为你会大彻大悟,挣脱枷锁,忠于自己,不再虚伪,谁知,你挑了相反的道路走。”
祖琪在会客室的梳化坐下来。
她知道他们说的话,与她有极之密切的关系。
“不久将来,你将生儿育女,说不定,陪着保母带着子女去贵族幼儿园轮候报名,做尽一些俗世中俗事,不过,你父母最高兴。”
“可能。”
那不知名男子忽然饮泣,祖琪吓一大跳。
只听得冯仕苗说:“别沮丧,家人不是一直希望你出外升学吗?”
渐渐,那人qíng绪平复下来。
“你不必为我前途设想,冯仕苗,我富裕过你百倍,我的名气大你千倍。”
冯仕苗轻轻说:“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人说:“我走了。”
会议室的门打开,一个极其英俊高大的年轻人走出来,祖琪看着他,他却没有看到任何人,低着头走出去。
祖琪认识他,他是城内最著名的男演员。
到这个时候,祖琪再笨,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站起来离开是非之地,可是双腿发软,不听使唤。
一次又一次受挫折,叫她懊恼得抬不起头来。
这时,会议室门再一次推开,冯仕苗走出来,他一眼看到祖琪。
“祖琪,”他意外惊讶地走到她面前,“你几时来的?”
祖琪张开嘴,说不出话来。
冯君明白了,轻轻在她身边坐下。
这时,有伙计走进来,“冯先生,你在这里——”冯仕苗扬扬手叫他走。
职员退下去。
他问:“你都知道了?”
祖琪点点头。
“你可愿意接受我?”
祖琪看着他,“我对任何人没有歧视。”
“我知道你会明白,你自己也经历不少事,所以会了解我的处境。”
祖琪忽然很幽默,“是,我俩堪称难兄难弟。”
原来,这是他挑选她的主要原因:因为她经验丰富。
祖琪觉得自己是睁眼瞎子,有眼无珠。
“祖琪——”所以他急于要结婚。
所以他父母看见他带女友回家是那样高兴,没有多余要求。
“我都想过了,祖琪,让我们去注册吧,我向你保证,我会做一个好丈夫。”
祖琪双腿渐渐可以活动,她搓揉着双膝,呵!以后再也不想穿裙子,如果今日穿的是长裤,至少可以挣扎着站起来。
她叹口气,“我累了,我想回家休息。”
冯仕苗看着她,“祖琪——”祖琪不想多讲,取起手袋,走出门去。
幸亏今日无意中知道了事qíng的底蕴,日子愈久,愈是难缠。
每个人都有秘密,每个人的心,都是天底下最黑暗的地方。
祖琪叫车回家。
一进家门就找止痛药,太阳xué似中了枪似的,每次呼吸都痛得想呕吐。
佣人迎上来说:“郁先生找过你。”
祖琪扬扬手。
她走进卧室,倒在chuáng上,这时,才缓缓落下泪来。
“祖璋,”她轻轻说:“我们兄妹是否受到诅咒?”
祖琪觉得眼花,只得闭上眼睛休息。
一定睡了很久,佣人进来好几次轻轻推她,“小姐,小姐,肚子饿否?”她怕小姐睡不醒,祖琪一转身,佣人又放心走开,隔一会儿再来。祖琪在深夜才醒,一点胃口也无,只觉口渴,她在厨房找到冰冻啤酒,开了一瓶饮尽。
“给我一瓶。”
祖琪吓一跳,看到郁满堂站在门口。
“咦,你自出自入,算是什么?”
“佣人说你睡了十多小时,像是昏迷,十分担心。”
“我明日就把这个佣工辞退。”
“你没事吧?”
“我无恙,你请打道回府。”
“祖琪,坐下,我有话说。”
“郁先生,你不是闲人,为何在此làng费时间,你不如金睛火眼去盯牢市场变化。”
“祖琪,你是真心讨厌我?”他叹息。
祖琪不出声。
“为什么,是因为我长得丑?”
祖琪看着他缓缓说:“我不至于是那样肤浅的人。”
“你们一家都是俊男美女,两个兄弟站出来宛如玉树临风。”
“不,郁先生,你并不丑,你做事有魄力,不计细节,手段大方,你有男子气概。”
郁满堂第一次听到祖琪称赞他,感慨万千,又是高兴,又忍不住辛酸,孩子都已三岁,他才有机会与她坐下来谈话。
他问:“那是为着什么厌恶我?”
“你真想知道?”
“请一吐为快。”
“是你那种气焰,一种生意人特有的恶浊,以为金钱万岁,自那日你握着屋契走进来,就有叫人难忍不可一世的表qíng——”郁满堂跳起来,摸着自己的面孔,“怎么会,不可能,我没有那个意思。”
祖琪说下去:“你有钱,你买下一切:买买买,房子汽车珠宝,声誉名衔博士学位,朋友女人佣人,金钱万岁,你说,你有什么不是买回来。”
郁满堂一额头是汗,“祖琪,所有资本主义商业社会都如此运作,你怎可怪我。”
祖琪悲哀地低下头,“对,是我自己先在身上挂个出售招牌走到你跟前。”
“祖琪,丈夫照顾妻子生活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要是觉得闲着无聊,可以学做生意,说不定比我赚得多。”
“郁先生,你真会开玩笑。”
“祖琪,事在人为,创办E湾网上拍卖公司赚了一亿美金的老板正是名家庭主妇。还有,最新畅销书作者,写《亨利宝塔历险记》共销八百万册那位女士,两年前还在英国领福利金度日。”
祖琪忽然笑了:“多谢鼓励。”
“如不想做事,清闲也是福气,无论你怎么看我,我始终觉得女人应受保护爱惜。”
大家把心底话讲出来,舒服不少。
半晌,郁满堂说:“不过,我会检讨我的嘴脸。”
祖琪吁出一口气。夜深,静寂得连掉一根针都听得见。
幸亏冰箱里有的是冰冻德国啤酒,两个人一下子喝掉半打。
祖琪轻轻问:“杨绮德女士呢?”
“你还记得她名字。”
祖琪哼一声。
“她早已离开公司到寰亚机构办公。”
“她们够能gān,一下子三级跳,名利双收。”
这时,郁满堂凝视她。
祖琪怪不自在,“看什么,我自知鱼尾纹一大堆。”
郁满堂却说:“就猜你已经知道冯君身分。”
祖琪震dàng,“你怎么晓得?”
“祖琪,这不是一宗秘密,冯君也没有刻意隐瞒,社jiāo圈很多人都心中有数,是你特别天真,又不懂得留意蛛丝马尽!
半晌,祖琪自嘲:“是,见有个把追求者,乐得眼睛都花了。”
“要是真的喜欢他,其实可以放开怀抱。”
“哪里有喜欢到那个地步。”
“有些女士不介意男伴这种过去。”
“她们也许另有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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