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_亦舒【完结】(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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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主任不是伍老师吗?”

    “郁先生,那是去年。”

    郁满堂十分懊恼。

    “太太年轻,她正学习,生弟弟之际,她自己也是大孩子,现在……好多了。”

    他无言。

    保母微笑,“我在郁家做足三年,我很喜欢太太,她率真,对我们很和气很公平。”

    郁满堂叹口气。

    放学了,成群孩子涌出来,保母一眼看到弟弟,立刻带出来。

    郁满堂、保母与弟弟,一行三人去溜冰场。

    教师已经在等,郁亲自替孩子穿溜冰鞋,鞋带逐格用心拉紧,那孩子一下场,飞一般地滑向前,到了尽头,?一跤,又爬起来,勇气十足。

    郁满堂凝视弟弟,忽然之间泪盈于睫,他不觉冷,也不觉累,站足一个小时。

    稍后,有少年冰曲棍球员入场,教师把弟弟jiāo还保母。

    他对父亲说:“明年,老师说教我滑雪。”

    “好呀,我们与老师去温哥华。”

    郁只想向祖琪道歉,但是不知自己做错什么——

    “我说话太大声了。”

    “我不该gān涉你的私生活。”

    “唉,反正都是我的错,你错是因为我没好好照顾你,令你犯错,因此我更加错之又错。”

    他掩着脸,时间久了,一双眼睛被压得通红,秘书进来看见,吓一跳,“郁先生,可是不舒服?请快看医生。”

    他这样吩咐秘书:“置一间小房,放一个宽屏计算机,买些最新游戏软件,好让志一来玩。”

    “是,郁先生,立刻去办。”

    郁满堂咕哝:“何必到别人的地头去,我们什么没有。”

    秘书没听清楚,询问地看着他。他说:“替我接彭祖琛电话。”

    祖琛的声音:“好吗?正在想念你们。”

    郁满堂有点疲颓,“累得不得了,想退休,羡慕你如闲云野鹤。”

    祖琛骇笑,“我可不如你想象中悠闲,每日在学校工作至傍晚。”

    “祖琛,回来帮我。”

    祖琛只是笑,“隔行如隔山。”

    “大学少你一个不少,多你一人不多,我这里正等人用。”

    “市场直线向上,十分jīng彩。”

    “你有留意?”

    “学华在你处出身,她略有投资。”

    “气势如虹,叫人兴奋,不过每日上落也颇为惊人。”

    “再没有人找麻烦了吧?”

    “已严加守。”

    “祖琪的意思是,最好取消电子贸易一环,以免人流复杂。”

    郁满堂笑:“祖琪不懂生意。”

    “那也是一种关心。”

    “祖琛,我与祖琪之间,感qíng死亡,已无药可救,祖琛,我想向她公开祖璋的事,解她心头的结。”

    祖琛轻说:“这是你的家事……”

    郁满堂答:“祖琛,你已帮我很多。”

    “这件事会对祖琪有极大伤害。”

    “她也该醒一醒了。”

    “郁兄,你凡事自有主张,而且思维缜密。”

    “祖琛,有空来看我们。”彭祖琛搁下电话。

    周学华放下书,“别再为这一对担心了。”

    “真没想到,他俩始终不能复合。”彭祖琛颓然。

    学华问:“你相信缘分吗?有些人兜兜转转,终归会在一起。”

    “祖琪不住传出绯闻,伤他的心,已无转弯余地。”

    “你知道祖琪,她只懂得在男xing仰慕的目光中肯定自己,她生活中不能缺乏异xing。”

    祖琛轻声说:“不,祖琪的心qíng比这个复杂。”

    “她永远是你的小公主。”学华调侃。

    彭祖琛点头,“学华,你说得对,自小我爱惜她,她是我至钟爱的妹妹。”

    “真招我妒忌。”

    “你并不小器。”

    “呵祖琛,别试探我。”

    郁满堂一连几天找不到祖琪。

    他问她的司机:“太太还去那间计算机制作社吗?”

    “太太说没空,不再去了。”司机语气甚为安慰。

    郁满堂吁出一口气。

    秘书进来说:“郁先生,一位丁太太一定要与你说话,她已打过好几次电话来。”

    郁满堂问:“可是我们的客户?”

    “不,她说是胜利路的邻居,有关郁太太的事,一定要亲自与你说话。”

    郁满堂想一想,“接进来。”

    司机与秘书同时退下。

    只听得他取过听筒,喂地一声,听了一会,只是嗯嗯连声响应,脸色转为一种铁脱丈,有点可怕,对方连珠pào似说个不停,五分钟后,挂断电话。

    郁满堂独自坐在办公室发呆。

    是摊牌的时候了。

    他考虑了很久,才对祖琪说:“我有话同你讲。”

    祖琪答:“我们不宜谈太多。”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祖琪不禁好笑,“你已有对象,你要再婚,我都不会惊奇。”

    “不,祖琪,请你耐心一点,今晚我到胜利路来。”

    “今晚我有约。”

    “何必太顺从你那些男朋友,推掉他们,我真有要紧话说。”

    祖琪不服他霸道:“你无论说什么,对我都不重要。”

    “所以我更加要说。”

    “好好,我听,我听。”

    祖琪的态度已经比从前好得多。

    郁满堂迟到,祖琪一边看书,一边等他。

    门铃终于响起来。

    女佣开门,他走进来,脸上一点表qíng也无,棕黑色面孔绷得老紧。

    真像那日来收房子的模样。

    他坐下来,轻轻说:“我终于觉得有话还是说清楚的好。”

    祖琪看着郁满堂。“我不是来为自己澄清辩护什么。”

    祖琪冷冷说:“我太明白了。”

    “对祖璋一事,你一直怪责我。”

    “呵,原来是申冤。”

    他打开公事包,摊开一大叠单据。

    那是什么?祖琪怀疑。

    “你一直认为祖璋不喜欢我,让我来告诉你,事qíng并非你想像中那样,他每次到公司来找我,都有讲有笑,这些单据,都是证明。”祖琪不相信:“他曾找你?”

    “是。”

    “gān什么?”祖琪紧张地挪了挪身体。

    郁满堂看着她,“你说呢?”轮到他的口气开始讽刺。“不!”祖琪说:“我一直给他钱——”

    “不够。”郁满堂摇头,“差远了,他赌博的习惯从未戒除,这些都是借据,你看看日期就知道。”

    祖琪取过桌子上文件细看,几乎每隔十天八天他就向郁氏借贷,数目十万八万不等,借据上甚至附有兑现后的支票、证人签名,以及彭祖璋本人身分证明书号码。“祖琪,他不恨我,直到他远赴纽约,仍然问我拿钱,这些是电汇单张。”

    真没想到祖璋过身后还能伤害她,祖琪发汗。

    “你把彭祖璋想得太好了。”

    “为什么到今天才把这件事告诉我?”

    “他叫我隐瞒,我想讨好他,也就是说,想讨好你。”

    “为什么今日又来告诉我?”

    “彭祖璋已经辞世,不会回来,你得承认这个事实,何苦到处寻找他的替身。”祖琪恼怒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渡边、冯某,都长得像彭祖璋,还有,日前这位邵先生——”

    “与你无关。”

    “祖琪,与我太有关系了,个多小时之前,我接了一个电话,一位丁太太打来,恳求我管教你,因为她不想她兄弟同你做朋友。”祖琪愣住。

    “名誉已经一败涂地,往后三十年怎样过日子?我不想你成为笑柄。”

    “你怕我影响志一。”

    “不,我怕你影响自己。”

    “你是圣人?”祖琪倔qiáng。

    “不,祖琪,四年三个亲密男友是实在太过分一点。”

    “我只有更加憎恨你。”

    郁满堂沉默,他站起来,走到大门。

    然后,他转过头来,“到今天,我才明白,我是个真正的受害人。”

    他打开门走了。

    门关上时卷起一阵风,把那些借据chuī得一地都是。

    祖琪这才发觉她全身是冷汗。她走到厨房,呕吐起来。祖璋一次又一次出卖她,利用她,欺骗她,还有祖琛。

    他的签名好几次出现在借据的证人栏上。

    祖琪找到电话拨过去。

    学华来接听,“祖琛还在大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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