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青人和年纪大的人,考虑问题的方面和出发点,都很不一样。
这天,陈奎秀回到家,和茵茵一起吃过晚饭,他不像以往那样去书房,而是坐下喝起茶来:“你想回渡口老家不?”
“以前很想,可现在,那里的人都过来了。”除了桂枝,她婆婆老了,要靠她主持中匮,虽然不是大家族,但二十来号的人,吃穿用度,还是很费神的,尤其家里经济并不宽裕,处处需要jīng打细算,她的任务更重。
再加上,她还和丈夫,从京里带回了生意,她俩用自己的积蓄和茵茵的支助,开了果子铺、绣铺,用这里的收入,购买了一些土地,他们已经是那个镇子数得上的财主了,那份忙碌,应该更甚。
看茵茵陷入沉思,陈奎秀没有多言,默默喝茶。
“你,是不是碰上什么挫折了?”茵茵终于想起回答他,“一朝君子一朝臣,你不想当官,咱们去哪里都好。渡口镇,扬州,那都不是什么事儿。”
“今天发现,和太子的想法,完全不一样。反正朝中,还有承邦他们,我嘛,想退出了。”他本来不想当官,还是当今硬是把他捆住的,他如今旧话重提,茵茵也能理解。
“回渡口镇,大概也住不安心,妞儿和振声都在这里呢。”
“他们也忙得顾不上咱。”他似乎很坚决。
“那好你能向皇上告假吗?”
皇上身体极度不适,他无论如何也不敢说这话。
“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一年,也说不定两年,谁知道一段时间有多长?
太子让陈福生进了礼部。
一般,一榜进士,都是进翰林院的。刚开始整理些史料,慢慢参与皇上身边的事物,成为皇帝的幕僚,还会经常给皇上讲史论经,成为帝师。没有这样安排的。大家都知道,这是由于陈福生当年受人蛊惑,做了洪熙皇子的幕僚。虽然他很快就发现不对,借着父母要他去科举的由头脱离了那个阵营,但他却在后面两年,并不敢和那几个人翻脸,现在,他也洗刷不掉“洪熙皇子的人”这个标签,太子怎可能会把他放到身边?
鸭蛋在茵茵跟前哭了:“这孩子一步不慎,这辈子都翻不过身来了。说不定还会连累了京生。”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只要他对皇上忠心耿耿,好好给皇上办差,总有一天会出头的。你也该看到,好些人年青得意,年老荒唐,也有人年青颇多挫折,到最后却能有很大成就。”
这些话虽然在理,却不能解决眼下的问题,鸭蛋还是闷闷不乐,但陈福生的事儿,最后还是要靠他的表现来解决问题,这时候茵茵也爱莫能助。
太后丧期过了,皇上为赵越修的宅子也好了,太子按父皇的意思,派礼部的人,去大兴国迎亲。陈福生这次也在被派出的官员中间。是啊,千里迢迢,不派他这样的年青人,难道要派走不动的老头去吗?
但陈福生心里,却非常紧张,这次的钦差,是洪熙皇子的人,加上自己,和另一位官员,四位竟然三个都是,洪熙老实了一年,但他能甘心就这样活下去?再加上,皇上尚在,太子还没什么动作,皇上不在了呢?太子会不会拿洪熙开刀?洪熙绝不会坐以待毙。
他心里烦恼,却没办法给皇上说,最后,还是母亲提醒,他想到了陈奎秀。太子还是很信任这位父亲跟前的宠臣的,而陈奎秀,和他陈福生,还有半个师生之宜,他把他的烦恼,都给陈奎秀说了。
“你只能见机行事。如果拗不过那些人,就顺从他们,不然,他们不会让你活着回来。只要有命在,一切都好说。”
“我最担心在太子这里,洗刷不清那些罪名。”
“我明天,联合赵大人,先给太子垫个底,让他有防备。”
陈福生也没更好的办法,带着一肚子的忧虑上路。
洪熙皇子果然不肯放弃这次机会,他的贴身幕僚,带着人在边关等着陈福生一行:他们要游说大兴国国王,和洪熙合作。
“洪熙皇子的封地,和贵国接壤,等洪熙皇子来到封地,咱们两家就并作一家,这地盘增大了一倍多,实力也大大增qiáng,国王何愁根基不保,还靠什么和亲来保安宁呢?”这话,他们当然不会明说,但他们分散去蛊惑大兴国国王身边的重臣,还就有听进去,表示支持的。
福生刚开始很惶然,唯恐大兴国王心志不坚,是这次和亲之行不能完美完成。他在驿馆住的第三天,就有仆人给他传话:他若有什么烦难解决不了,可以给国内写信求教。那人给他看的,就是陈奎秀给他的信物。陈福生不知道陈奎秀当年在这里生活过,还留有人脉,但他对陈奎秀的能力,是了解和钦佩的,这时,毫不犹豫地把那些人在这里的活动,写信送回了国内。
和亲是大兴国王自己提出的,他征战半生,对战争深恶痛绝,洪熙一伙的游说并没有打动他,但他也没有明确表示拒绝,他还真害怕和洪熙到了封地,和他过不去。
陈福生满怀忐忑,随着大兴国公主的车驾返回,一过界关,他忧虑地彻夜难眠:如果有人暗杀公主,两国和好的愿望势必落空,他这一次,无论如何都在皇上那里,留下坏印象了。
幸好,他们回京路上,有几个县里闹了旱灾,灾民外逃,地方不靖,镇守边关的将军杨玉成,见他们带的人手不多,就好心派了一个一百多人的兵队,一路护送他们进京。这些军人还真不含糊,每天晚上把他们住的驿馆把守的严严实实,任何人晚上不得走出房门半步,违令者“格杀勿论”
顺利回到京城,陈福生瘦得都变了形,二十岁的帅小伙,变得又黑又瘦,胡子拉碴,猛看过去,跟个三十多岁的人一样。
太子什么也没说,让陈福生一行人,回家休假,安排人主持了赵越与大兴国公主的大婚。
陈福生的婚期也到了,他见自己背上了这么个黑锅,特地写信给“梅小姐”提出退亲。“梅小姐”回信怒斥他:她愿意跟着他,是两人的qíng分,不是他陈福生的身份地位。她若追求身份地位,早就嫁给别人了,不会还等着他这么个一名不文的傻小子。
皇上和太子,在陈福生大婚时,都赏了礼物,他的心思才略略放宽了一些。
紧接着,太子便命陈福生去了江南,在扈飞雄的都督府,做了个六品的小官。陈福生见能脱离京城这个圈子,心下大喜,特别过来,和陈奎秀辞行。陈奎秀给他了一封信,让他转jiāo扈飞雄。他知道这是请求扈大人照拂,对着陈奎秀深深一揖,走马上任去了。
正文 第二三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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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七章
陈福生走了,鸭蛋少不了在茵茵这里撒一拘割舍不下的泪水。但京生上一次没中,还要参加下一场的科举,她得守着这个小儿子,走不开。
“夫人,福生说他今后无论官职大小,厄运总算是结束了。这话是不是真的?”
“太子看在他这次衷心的份上,已经不把他当洪熙的人看了,这还不算厄运结束?”
“可是,太子也没说什么啊。”
“太子把他放到扈大人那里,就是让扈大人护他周全,这个还不是太子接纳他的明示吗?”
鸭蛋见自己无论怎样也想不出这个弯弯绕,也就不想了,儿子和自己信服的夫人都这么说,那就没有问题了。
“你那个棉织厂怎样了?”眼看着大姑子一天天正常,茵茵挺高兴,最近她没去焦家,所以问问鸭蛋。
“还是那样,今年种棉花的人多了,价格倒是不曾再涨。每月有个七八十两的进项,日子倒也过得去。”
“福生在江南站住脚了,就让陆氏跟了去吧。”整天在鸭蛋前面晃悠,她自小喜欢诗书,女工和其它家务就很不行,她也不屑于去做那些,茵茵害怕她们婆媳生隙。
“我也有这意思。媳妇儿这几天跟顺阳走得近,跟她三婶子学打理果子铺呢。”
“哦?她还有这爱好?”
“在家坐不住。说是看到针线就头疼。我也不想拘着她。”鸭蛋倒是想得开,茵茵放下心来。
“我那媳妇文采真的是好,福生写诗,她也接得下,出口成章的。”鸭蛋夸自己人,还有点不好意思,白胖的脸,有点发红,茵茵看她这么说,更放心了。
“大嫂,还在惦着你呢。”鲁**腿,疼得厉害,现在都要拄着拐,每天最多在屋里转转,出门是没的可能,幸好她现在衣食无忧,伺候她的老妈子十分尽力,茵茵倒是能放得下心。
“我半年多没见她了。每次去,她都激动地厉害,不肯老老实实坐下,我唯恐让她的腿病加重。”
“她每天和大哥住院子里,大哥还出去走走,她几乎不出门,xing子拘得有些孤僻,我们谁去看她,她都激动,还爱哭,一哭,就念叨要不是你,她说不定早就老死西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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