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也是?”
周季无声地笑了笑:“就是他先开的头。你要是没什么事就也先回去吧。”
唐诗没应声。
她沉默地走到自己座位上坐好,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但她在这家报社也就还有三天的时间好呆了。三天之后,她就得回学校,一心一意的准备各种选修和必修的年终考试。
电影,也总是到了最后的几分钟才知道要回味。
剩下的这点时间,唐诗不想再如混日子一般的匆匆结束。即便她跟刚来的那会儿没差多少,即便也没有人会有非她不可的任务jiāo给她。
越过样板间的门板看前方盯着电脑一动不动的周季,唐诗猜测,他应该是在接着看前天没看完的电视剧。偏头思索了下,她跑去接了杯热水,拿出包里的速写本和铅笔,开始构思着些什么。
铅笔是涂答题卡唯一被允许使用的2B铅芯。
不是没有买过涂卡专用的按动铅笔。可这些年考过那么多次了,每回答题卡发下来,从涂准考证号开始,她就只习惯用铅笔的一小角。因为她觉得那样才能把整个方框涂满,并且不会涂出来。所以当有人跟她公用一支之前,总要先在纸上用力的乱划几下,才能划出原来的方块状。
后来,她就自己把涂卡专用笔淘汰了。
正当她思绪泉涌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两声。
在沉寂了十几天之后,终于又重新活过来的手机——唐诗自然地把本子推到一边,铅笔轻轻压在上面,双手捧着杯子定了定神,长舒出一口气,最后才是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像一个教徒在朝觐之前所要准备的某种郑重仪式一样。
“圣诞快乐。”
单手握着手机,她盯着这条短信看了良久。
放佛是在无形之中坐上了穿梭机。
不过是简短的四个字,对唐诗来讲却像是把之前那一段重逢之后的时光重温一遍。
“同乐。”她简短地回复。
“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1号。”
那边很久才又回过来:“不回家里跨年吗?”
“不了。31号那天下午还有考试。”
最后一条发了出去,却像是石沉大海,一直再没有了动静。
可能是在忙吧,也或许是没有话可说了。她这么想着,便将手机利落地塞回到口袋里,不若之前那般的静静等候。
只是她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刚才都没看手机,她就敢轻易地断定那人是肖潜呢?10086的拜年祝福也未尝没有可能。
“唐诗啊,聊聊天吧,没事可做了。”
被叫的人回过神来,暗自抱怨,无奈地腹诽:你没有,我有啊。好不容易天时地利人和的都有了,怎么一个个都跑出来捣乱呢。
哦对了,忘了说,唐诗这人写小说,讲究天时地利和人和。
她拽了拽脸颊边的头发,彻底将本子收起来,有些虚伪地面满笑容回道:“好啊,周师兄你想聊什么?”
周季走过来坐到小王的位置上,往后一倚,像个农民工一样搓了搓手,往手心哈了几口气,“我心里还是过不去,就聊聊你男朋友吧。”
“……不好意思,我没有男朋友可以跟你聊。”
周季一愣,换了个称呼:“那就聊聊肖潜。”
“……”唐诗吃惊地看着他,问:“你跟他很熟吗?”
“怎么可能。”周季轻描淡写地把问题抛回去:“他会变成你男朋友吗?”
“不会。”毫无犹豫的回答。
“为什么?上个月,你不是都把他带到报社来了?”
放在桌子上没有打开的电脑,在那黑黑的屏幕里,映着唐诗呆滞的面孔。被毛衣的高领蹭的凌乱打结的长发,暗淡的双眼,还有被冻得稍许微红的脸颊,以及gān涩的唇瓣——看着屏幕上那个láng狈的自己,她笑容渐渐从嘴角消失,而她的声音,就像是一位失声多年的歌者,在意外痊愈之后,旋律娓娓道来:“他不是我带来的。他不会变成我男朋友。”
“……是吗?你故意诓他去医院接你,陪你看电影,陪你去拆线,还陪着你一起来报社,然后你们再一起离开。”周季将那些天他看到的事qíng一件一件说出来,像是在陈述着一个平淡的故事,“似乎所有的局外人都已经把你们看成是恋人了。”
“不是。”唐诗低着头,沉沉地否定。
原来,这些便已经是他们的全部了。再无其他。
“那如果不是,我能娶你吗?”
娶她——唐诗猛地抬头,茫然无措地看向周季。眼神慌乱,就像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
周季渐渐勾起嘴角,带着全部的郑重,承诺她:“你不是说你想结婚,想有个自己的家。我也是,我也很懒、很怕麻烦。你看,我们的目标和想法是一样的。所以,我能娶你吗?”
——想有一个自己的家。
唐诗苦笑一声,把声音全部咽回肚子里:肖潜,这就是我告诉你的,我向往的另一种生活。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装傻:“周师兄,不要老是拿我开玩笑。”
“你知道我不是开玩笑,唐诗。”周季起身,从自己的座位上走到了她面前,严肃地告诉她:“这不是玩笑。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相互也不了解,但我还挺喜欢你的。”
“真的。”他坚定地又一次对她肯定。
二十年了,这还是唐诗第一次亲耳听到别人对她说“我还挺喜欢你的”。
真失败。
不过这也是她第一次真正感同身受——原来吕杨在被她表白之后,是这样的想法。
那些令自己疲惫不堪却不想停止的追逐,只能是困扰了别人,难堪了自己。因为另一个当事人,从未想要过。因此被自己并不喜欢的人求爱,心里不会感到高兴,有的只是无奈——若未挑明,还是朋友。
“娶我?”唐诗双手放在桌子上jiāo叉相握,互相摸索着前端拇指长出的指甲。她脸颊两侧的笑纹越来越重,眼睛却一丝波澜都没有。她说:“你觉得我们的想法和目标都是一样的。是一样得过且过,随意找个过得去的对象结婚、再成家,对吗?”
周季只是无声看着她,并没有回答。
“你也知道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你说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喜欢我在你认为你该成家的年纪,恰好告诉你,我也想结婚了?”
“不一样的。”唐诗重复着:“真的不一样。”
手机这时又传来响动。
“一起过圣诞节吧。”
周季并不清楚唐诗为什么在听到手机的声响之后,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但他就是突然想起那次在看电影的时候,周洁曾告诉过他的。
小女孩儿还太小,她看见那两个人站在一起,只单纯地直觉他们之间cha不进去别人,却表达不出那是为什么。也可能,周洁是清楚的,只是不忍心说出来。
果然,唐诗用力握着垂在桌子下面的手,半仰起头,从未这样认真的迎向他的眼睛。
她说:“周师兄,我不应该跟你说那些话的。那确实是我原来一些自bào自弃的想法,但总有一些意外的,对不对。周师兄,我不喜欢你。”
没错,就是因为除了那个男人之外,唐诗她都不喜欢。?
☆、第二十章 当年相知未回首,空叹年华似水流(2)
? 三天之后,唐诗带着她为数不多的行李,离开了“晨风”这家报社,抛下了肖潜费心给她的工作,离开了与她相处了两个多月的同事,离开了第一次对她提起“喜欢”这两个字的周季师兄,重新变回到两个月前,那个悄然存在于校园中的学生。
31号这天下午三点半,最后一门劳动法选修课的年终考试,唐诗和莫陌准时从宿舍出发,踏着白茫茫的雪,跋山涉水跑到民商院的教学楼。
圣诞节就像是个导/火/索,从那天开始,G市接连下了三天的大雪。屋顶,树gān,台阶……处处都是它们留下的踪迹,还真是不留余力地展示了一把冬日正盛的气势。
在今天之前,只要是没有考试的,最晚也就呆到了昨天下午。所以校园里来往的人并不多。除去宿舍楼下的宣传栏里还帖着几张一个星期前学生会过时的圣诞海报,整个校园里,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不过这些倒是也都在qíng理之中。
过年,过年,都忙着回家团圆了,哪儿还能有心思和功夫去给别人做宣传海报。
两个人到教室的时候,后排的座位早早就被占满,毕竟像这种选修课的考试,大家彼此之间也都心照不宣。无奈地走到前面第三排,她们俩才找到了两个挨着的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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