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表哥的贺礼已准备好了,朝中我也安排妥当,过些日子我们就回大梁一趟。”
“局势稳定了么?”
“各部首领已经回去,朝中之事按部就班步上正轨。仓澜毕竟是个边境小国,国事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我前些日子昼夜忙碌就是想早些将这些安定好。
七叔留下监国,我也很放心。我们在大粱也不多做停留,祝贺新帝登基,再接了你母亲,我们快去快回就是了。”
“好。”一想到很快就可以接来母亲,从此一家团聚,她欢喜起来,立刻忙著去收拾行李。
他拉住她,道:“别急,忙完正事再去。”
她疑问:“什么正事?”
他将她打横一抱,挑了挑眉梢道:“你说呢?”
她明白过来,红着脸反驳道:“那能叫正事?”
他正色道:“子嗣问题怎么不是正事?”
她越发羞赧,他越发一本正经,“子嗣是皇家最重要的正事,切不可敷衍无视。前些日子我太忙有些懈怠,这一月有余还不见动静,看来我要勤奋些才是。”
趁着她面红耳赤无力反驳之际,他堂而皇之地假公济私。
数日之后,商雨带着礼品、亲随起程往东都而去。一路上,两人如新婚燕尔一般如胶似漆,丝毫也不觉得路途遥远辛苦,倒有一种游山玩水的惬意和从容。
等他们到了东都,裴云旷已经登基数月。商雨带着使节、贡品进宫朝贺。仓澜名义上独立一国,毕竟国小势微,是为外邦。不过因着裴云旷和商雨的关系觐见仪式减了不少繁复。
商雨带着使臣和礼单进了皇宫一路至乾明殿。大殿的龙椅上端坐着大梁的新帝裴云旷,宫殿两侧侍立着各部朝臣,气氛严肃庄重。
商雨昂首踏进殿中,径直看着龙椅上的裴云旷,眼中qíng不自禁地含了笑意。
半年不见,两人一为大梁皇帝,一为仓澜新王。
裴云旷眼里也浮起笑意,但当着朝臣之面却要维持着天朝天子的戚仪。
商雨站在殿中玉阶前朗声道:“新君登基,万国来朝。仓澜裳于昊携厚礼前来觐贺,愿与大梁永结边界之好。”说罢,将礼单递与一边恭立的礼官,朝着裴云旷微微一笑。
裴云旷坐在龙椅上也展颜一笑,“仓澜王远道而来,诚心可嘉。”
曾经的表兄弟,如今的大梁与仓澜之君王,彼此之间言语严谨板正,纵然心里再有亲近之意,大殿群臣面前却再不能随意玩笑,隔着金銮宝座,欣喜的同时又有淡淡的怅然。向来得到的同时都要失去,只是看这失去是否值得而已。
当夜,大梁新帝在官内设宴招待仓澜新君,商雨带着司恬入了皇宫。
裴云旷先在临云殿召见了他们。司恬跪拜之后起身,qíng不自禁地看向龙椅之上的裴云旷。他俊美依旧,只是略为消瘦,团在一片金光之中,越发显得缥缈遥远,不似真人。
龙椅上、衣服上、梁柱上,金色云龙无处不在,鳞爪张扬、吞云吐雾,令她遥遥想起初见他时,在七势门的石阶上他递过来的那只荷包,也是绣着那样的龙那时他站在石阶上,温润俊雅,对她微笑。那是一幅画卷,眉目模糊,只余意境。
她微微低眉,衷心为他高兴。
裴云旷不喜铺张,又和商雨是亲戚,所以先在后宫设了一场家宴为商雨接风,筵席设在御花园后的一处厅堂里,这厅堂有个名字叫“借东风”。
早chūn三月,借东风里已是一片chūn意盎然。温暖的大厅里,珠光宝气,富贵堂皇。绿叶扶疏之间盛开着硕大艳丽的牡丹,牡丹并未到花季,全是靠旋火烧的地龙之暖气慢慢暖开花蕾。
清平公主已被册封为皇后,她仪态大方,高贵典雅,和裴云旷站在一起,倒是一对玉人般的和谐。
云意公主也来了,她见到商雨,颇为意外,“昊哥哥,没想到你这么快过来,我还以为你会等仓澜的局势稳定之后才来呢。”
商雨自信一笑,“没什么不稳的。裳于汤已经死了,四大音旅都对他怨气很重,反而是拍手称快。有七叔在,我也很放心。”
云意道:“七叔不是做生意的么?”
裴云旷qíng不自禁道:“不要小看做生意,能将生意做成七叔那般,那心智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商雨点头,“七叔的确是人中翘楚,不过他不喜政治,不然这仓澜之君可没有裳于汤的份。”
云意对商雨吐了吐舌头,样子俏皮可爱。司恬发现云意比上回见面时开朗了许多,也许是因为裴云旷当了皇帝,她心qíng很好的缘故。
清平公主很会做人,筵席间对云意十分关照,嘘寒问暖,对司恬也很客气周到,俨然大家主母的模样,雍容大方。司恬觉得以她的xingqíng和jīng明,在裴云旷的身边应该是如鱼得水。
司恬只想快些结束了宫宴,好去见见苏翩。半年多没见,最想念的人除了母亲就是她了。
裴云旷淡淡笑着,对商雨举杯道:“来,今日只当是家宴,等明日才是典仪,大家随意些。”说着,他的目光稍稍错开一点,落在了司恬的脸上。她比半年前更加的美丽动人,容颜如玉、落落大方,坐在商雨的身边,如高山之弱水,如峰峦之云霞。他心里隐隐一窒,收回目光放在酒盏之匕。
筵席间裴云旷的话并不多,只是微微笑着看着众人。司恬隐隐遗憾,他曾经玩笑风趣,曾经诙谐倜傥,如今恐怕再也不能了。皇冠之下他只能威严沉稳,当年的qíng致、唇边的笑纹,可有人看?再见到他,心里不再有丝毫的男女之qíng,只如一个多年的朋友,心里有淡淡的关怀和伤感。她的目光无意中与他碰撞,他似笑非笑、默然颔首。她低了头,心里酸酸的一涩,莫名地替他感伤,那些倜傥风流、诙谐风趣,只待成追忆。
官宴散了,从东城门出来,司恬对商雨道:“我想去看看苏姐。”
商雨笑道:“好,只怕你去了会认不出她来。”
“为什么?”
商雨笑着不吭声。
车行小半个时辰到了刘府。如今刘重去了户部,所以住的宅院也很气派。
司恬进了内堂,见到苏翩,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苏翩完全变了个人,足足胖了两圈,肚子大得像是在腹部扣了一只木桶。司恬半晌才道:“苏姐,你这是……这是……”
苏翩脸色一红,笑道:“司恬,你惊讶什么,你早晚也有这一天。”
司恬的脸也红了。
两个女人坐在那里闲聊了一会儿,刘重便关切地问道:“夫人,要不你去后房里躺下说话?”
苏翩嗔道:“他们大老远的回来一趟,我躺在chuáng上和他们说话成何体统?”
商雨对司恬挤了挤眼睛,司恬含笑起身,对刘重道:“姐夫,我们先回去了,明日再过来。”
苏翩瞪了刘重一眼道:“你看你。”
刘重忙道:“我不是赶客的意思,是她身子重,我怕她坐久了便腰疼。”
商雨拉着司恬笑呵呵道:“刘大人不必解释了。都是自己人,知道知道。”说着便告辞出来。刘重扶着苏翩的腰身将他们送出大门。
司恬对商雨低声道:“你看姐夫,真是体贴。”
商雨附在她耳边道:“等你肚子大了,我自会比他更体贴。”
司恬羞恼地瞪他一眼,他却笑着将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揉了揉,低声问:
“有了么?”
司恬又好气又好笑,将他的手打开,扭了头不去理他。
裴云旷将商雨等人安置在皇城之外的荣仪馆,这里一向是大梁接待他国使臣的地方。
回到下榻之处,商雨对司恬道:“我已经派人去信州接母亲过来,大约明日就可见到她了。”
司恬按捺不住地欢喜,他总是不和她商量就将事qíng办好,给她惊喜。
他看着她眉梢眼角都是雀跃的欢喜,低声笑道:“明日还要了你一个心愿。”
“什么心愿?”
他卖着关子道:“明日你就知道了。”
司恬也不再追问下去。她很了解他的脾气,他若是不想说,你怎么问也没用,他若是想让你知道,你不问他也告诉你。这人一向我行我素,霸道惯了。
翌日上午,裴云旷召见了商雨和使臣,在御花园再次设宴。三品以上官员悉数参宴,隆重热烈,以示两国修好之意。而司恬身为女眷,由皇后招待,在内宫另设宴席。
商雨原本在兵部供职,与朝臣极是熟稔,筵席之间气氛融洽欢快。
酒过三盏,商雨对裴云旷道:“皇上,这一味喝酒也没什么意思,我们仓澜有个习俗叫赌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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