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屹之和桓廷二人乘了小舟到了画舫旁,沐白正好在船头,很热qíng地迎接了桓廷,很冷淡地迎接了卫屹之。
“丞相在何处?”
“在舱中与太傅饮酒。”
恰好此时舱内传来王敬之的大笑和仆从的惊呼,卫屹之觉得不对,快步走进去,一眼就见到谢殊被王敬之紧紧搂着躺在地上,一个若无其事,一个形容放dàng。
沐白跟过来,见到这qíng形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忙来掰王敬之的胳膊。
喝醉酒的人太有劲,又胡搅蛮缠,他和王家仆从只能分开左右拉人。
卫屹之忍无可忍,上前一手扣着王敬之手腕,一手拉出了谢殊,往身边一带。
王敬之胳膊吃痛,睁着迷离的醉眼看过来,根本没认清楚是谁,倒头大睡去了。
可怜的王家仆从吓得跪在地上连连告罪:“丞相恕罪,大司马恕罪,我家郎主绝对不是有意的。”
“没事,好好照顾你们家郎主吧。”谢殊挣开卫屹之,先出了画舫。
桓廷在舱门便张口结舌看了半天,这才回神,连忙上前将事qíng禀报了。
“知道是何人所为吗?”
“不知,是仲卿的兵马送来的消息。”
谢殊转头去看卫屹之:“那武陵王可知是何人所为?是劫匪还是敌军得调查清楚,两国jiāo战不斩来使,这可不是小事。”
卫屹之神色不佳:“待本王调查清楚再告知谢相吧。”
谢殊上下看他两眼:“武陵王这是在对本相不满?”
桓廷gān咳两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三九章
卫屹之生着闷气乘船先登了岸,说要回去派人追查此事。桓廷和谢殊则落后一步,由王家画舫送到了岸边。
桓廷第一次接待来使,心里挺没底的,这次又出了这种事,可怜巴巴地央求谢殊说:“要不表哥派别人去办吧,我担心弄砸了。陛下指不定多希望你出错呢,还是jiāo给能人去办比较好。”
谢殊拍拍他的肩:“既然知道为表哥着想,这次就好好表现,岂能将机会让给外人?”
“可我真担心做不好。”
“你想太严重了,以前大晋一统天下,如今却偏安一隅,陛下这次无非是想挣点颜面,其实自己也明白这事难办的很。”她朝卫屹之离去的方向指了指,“你若真担心,可以去求武陵王帮忙。吐谷浑先前拒绝,后又再派人过来,无非就是忌惮他在宁州的兵马。届时你让他与你同进同出,使臣就不敢小觑你了。”
桓廷垂头丧气:“仲卿这么生气,我可不敢去惹他。”
“嗤,他是气我,与你无关。”
“那……好吧。”
卫屹之回到府邸,仍旧板着脸,但还是立即吩咐苻玄去安排彻查使臣一事。
苻玄走后,他坐在房里,许久才平静下来。
多年以前,陛下生辰,得了一批良驹,要赏给世家子弟。
他还年幼,被兄长牵入宫去,跟着其他人一起挑选。其他人都选的高头大马,只有他选了一匹小马仔,惹来众人哈哈大笑。
人人都夸他是璧人,父母兄长个个都将他当做良材美玉,悉心教养,指望他成大器,自然养成他骄傲秉xing。
他是因为喜爱才选的小马,却惹来大家嘲弄。骄傲作祟的他无法容忍,于是又生生改掉了选择。
卫家是从血海里爬出来的,在他手上还要传承下去。这一路谋划至今,终于站稳脚跟,更不敢有半点逾矩。
他也想像王敬之那样洒然一笑,醉卧不醒;也想像桓廷那样口无遮拦,没心没肺。
可是死去的祖先在看着。
千万将士和百姓在看着。
皇帝和虎视眈眈的世家们也在看着。
他早在不知谢殊身份时就喜欢上她,自己也承认,但无论是本xing里的骄傲还是身上背负的责任都让他qiáng迫自己改掉这个事实。
如果谢殊是女子就好了,那么他会被她吸引就有了解释。
这个念头在发现她的破绽时愈发浓烈。一定要求个结果,好证明他走的不是离经叛道的路。
虽然在最后放弃了刺探,其实他的心里已经认定谢殊是女子。然而今日竺道安的故事让他有了疑惑。
是因为喜欢谢殊才希望她是女子,还是因为谢殊是女子才喜欢她?
什么答案都没有看到她和王敬之在一起后的qíng绪更直接。
他站起身来,找出当初为谢殊画的画像,展开看了一眼,投入火中烧了。
谢殊回到相府后也立即派人去调查使臣的事,不过到底比不上卫屹之有军队在附近qiáng。
桓廷第二天便送来消息说卫屹之已经查清楚,那二位使臣都无生命之忧,现在已经继续上路。
她松了口气,却又觉得不妥。外国来使,不说自己带着军队护卫,就是晋国沿路也会安排人护送,哪有随随便便就出事的?
眼看着那二位使臣就要到达,桓廷果然忍不住了,听了谢殊的话跑去求卫屹之帮忙。
“我把我收藏的那柄周代玉璋给你好不好?”
卫屹之坐在院中,正擦着钟爱的长剑,淡淡道:“没兴趣。”
桓廷看他喜爱武器,又道:“那把我家中那柄马槊送给你如何?”
“我有。”
“……”桓廷叹了口气:“算了,表哥还说让我来求你,果然没用。”
卫屹之动作停了下来:“谢相让你来的?”
“是啊,他说你生他的气,不会生我的气的。”
“哼,她倒是知道我在生她的气。”
桓廷有点尴尬:“那个……你们俩的事其实我都知道了,王太傅那是醉后失态,都是男子,抱一下又能怎样?看开点嘛。”
卫屹之错愕地看着他:“什么你都知道了?”
桓廷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仲卿,我以前也觉得有点无法接受,不过自阿翁去世后我想通了许多,人生苦短,什么都不如活的自在洒脱。表哥虽然好男风,那也是我表哥,只要他过得好,那些名声什么的也无所谓了。”
“……”卫屹之第一次被他说的无话可接,许久才道:“好了,你回去吧,使臣来了我会陪同你接待的。”
桓廷激动无比,连连道谢,出了大司马府才回味过来,果然还是搬出表哥有用啊!
直到十月中旬,使臣们才到江州。谢殊始终不放心桓廷,便叫谢冉去帮他。
谢冉便先行出发去江州接引,以示友好,到了建康,桓廷再出面正式迎接。
使臣队伍可观,不过做主的只有二人,一位是吐谷浑国主的堂弟慕容朝,一位是右丞相伏渠。
二人着胡服胡靴,看到来迎接的官员都是大袖宽袍,行动飘逸,翩翩男儿还敷粉饰面,心里都有几分不屑。
伏渠虽是文官,却推崇武力治国。慕容朝本身就是武将,更崇尚武力,最讨厌这些脂粉气的男子。
两方人员你来我往客套了一番,桓廷请几人住进了驿馆,说明日丞相会亲自与二位商议事务。
慕容朝见他也不是个做主的,就没什么顾忌了,言辞间有些傲慢。
桓廷正憋闷着,卫屹之姗姗来迟,他这才有了底气。
卫屹之也着了胡服,英武勃发。以前吐谷浑来犯晋国,慕容朝与他jiāo过手,是他手下败将,此时再无气焰,收敛声息。
第二日谢殊在相府宴请使臣。
慕容朝和伏渠一见到当朝丞相居然如此年轻,还面貌柔美堪比娇娘,都十分意外。意外的同时又愈发鄙夷。
众人在厅中落座,檀香袅袅,案席jīng致,美酒佳肴,数不胜数。
慕容朝面对这奢侈生活,心里的鄙夷又增加了一分。
谢殊这时开口道:“二位远道而来,自然正事当先,归附一事不如现在就商议吧。”
慕容朝忙抬手做了个阻拦的手势:“谢丞相请慢,在此之前,还得说说我们途中遇险的事,我们经过晋兴郡险些遭难,这事总不能就这么过去吧?”
谢殊朝右手边的卫屹之看了一眼,扬起笑脸道:“那阁下认为这事是何人所为呢?”
“我们一路相安无事,一到晋兴郡就出事,又是晋军打扮,分明是你们有意为之。”
谢殊总算知道他们的打算,原来是要晋军背黑锅。
“此事真假还有待商榷,我大晋军士都不是无礼之人,岂会做这等事?”
伏渠道:“我们这里有当时晋军队伍留下的断枪和俘虏,可以作证是晋军所为。”
卫屹之搁下酒盏:“晋兴郡兵马有一半是长沙王的,另一半是本王的,却不知伤害贵国使节队伍的究竟是哪支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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