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子没法过了_天如玉【完结】(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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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是有人下毒了。”卫屹之的手指摩挲着腰间长鞭,声如刀戟碰撞,幽幽森冷。

  沐白心中惊了惊,被他声音吓住,没敢作声。

  房中忽然传出很大响动,卫屹之急忙转身推门进去,匆匆绕过屏风,就见谢殊正被钟大夫扶着趴在chuáng沿呕吐。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走之前她还言笑晏晏,现在却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像是纸做的一般,毫无生气,连碰一下都要犹豫。

  他稳住qíng绪,问钟大夫:“怎么样了?”

  钟大夫看看他身后的沐白,有些犹豫,毕竟他不是谢家人,有些话不知道当不当直说。

  沐白道:“钟大夫直言无妨,武陵王知晓公子身份,公子也信任他。”

  钟大夫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卫屹之,这才道:“公子身子骨弱,所用的药却刚猛,如今还差些剂量,但这药毕竟对人有害,小人不敢再用了,否则就算公子挺过去,小人还是难以担待啊。”

  “为何?你把话说清楚。”

  钟大夫又看一眼沐白,后者朝他点点头,他叹了口气:“小人就直言了,这药用多了,只怕公子以后会落得无后。原本小人不该顾及这些,但公子几月前还明确表示过想要有孕,小人实在不敢替她拿主意。”

  沐白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卫屹之在chuáng沿坐下,盯着谢殊的脸,出乎意料的平静:“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风险?”

  “有,公子得熬过去才能活命,总之一切还没有定数。”

  卫屹之扶起谢殊,一手将她搂在怀里,一手伸出:“把药给我。”

  钟大夫怔了怔,连忙端过药碗放到他手上。

  卫屹之将碗沿搁在谢殊唇边,她牙关紧闭,根本是徒劳。

  “谢殊,你敢放弃试试!”他咬牙切齿,用力捏开她下颌,将药灌进去,但她根本无法吞咽,全都漫了出来,白衣被血渍和药渍沾污的láng狈不堪。

  卫屹之垂下眼帘,忽然道:“你们都出去。”

  钟大夫见状只有叹息,他已经尽力了。

  一旁的沐白用袖口抹着眼泪,钟大夫拍了拍他的肩,将他搀出门去。

  房门关上,卫屹之努力克制到现在,终于露出慌张无措来,他低头看着谢殊的脸,唤她时声音都在颤抖:“如意?”

  谢殊毫无反应。

  “不是让你等我回来的吗?”他拥紧她:“快把药喝下去,我们胜了,你还有许多事没有做,怎能倒下?”

  他含了口药,渡进她口中,味道实在太苦涩,连他这样在沙场上磨练出来的意志也吃不住,眼泪都被苦地落了下来。

  一碗药灌下去没多久,谢殊又开始呕吐,也不知是不是伤了哪儿,这次竟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来。

  卫屹之摸到她双手,已经有些发冷,连忙将她严严实实圈住,唇贴在她耳边哽咽着道:“没事的,当初在荆州那样的日子你都能熬过来,这次一定也能熬过来……”喉间哽得发痛,话已经说不下去。

  谢殊歪倒在他怀里,似一块倾颓了的美玉,温润不再,只剩了宁和,一室静谧。

  薄薄的晨露在廊下花糙间凝结,这一夜有贵族王公醉倒不醒,有庶民百姓狂放颠倒,桨声灯影依旧在,各有各的喜乐,各有各的哀愁。

  谢殊似乎听见了幼年常听的荆州歌谣,唱歌的也许是虎牙,但是一点也不像以前那样欢乐,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她想离开那地方,却又找不着路。

  “如意。”她转了转头,有人在叫她,听声音似有些熟悉。

  “如意。”又走了几步,终于听出来是谁在叫她。

  “仲卿?”

  卫屹之错愕地抬头,怀里的人正缓缓睁开双眼,声音嘶哑地唤他。

  “我在哪儿?”

  他含着笑,出口的声音却带着哽咽,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以后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

  ☆、八三章

  襄夫人挂念着战场上的儿子,昨天让苻玄早早去宫外等候迎接卫屹之,哪知苻玄回来了,他却没踪影。

  本以为卫屹之是喝醉了被皇帝留宿宫中了,哪知今天她一早起来侍弄花糙,却听管家说他一夜未归是去了相府。她的脸色有些难看,当即训斥了管家一顿,叫他别胡说。

  管家刚走,卫屹之进了大门。

  “母亲,我有话要与您说。”

  襄夫人放下水瓢,拿了婢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看到他神qíng疲惫,很是关切:“怎么眼睛红红的,一夜没睡?你刚从战场回来,有什么话还是等休息好了再说吧。”

  卫屹之托住她胳膊:“还是现在说吧,迟早都要说的。”

  襄夫人疑惑地看了看他,只好点头:“那去你书房吧。”

  卫屹之扶着襄夫人进了书房,先请她就座,而后忽然掀了衣摆跪在她面前,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襄夫人莫名其妙:“你这是gān什么?”

  卫屹之垂着眼帘:“母亲,我想娶谢殊为妻。”

  “……”襄夫人的神qíng僵了半天,渐渐有些崩裂:“你刚才说什么?娶……谢殊?”

  “是。”卫屹之面有愧色:“只是她此生有了缺憾,我只有现在就告诉母亲。”

  襄夫人激动起来:“你也知道他有缺憾啊,他是男子,自然有缺憾!”

  “不是这个原因……是我一直隐瞒了您事实。”

  谢殊并不知道卫屹之离开,她睡到晌午才醒。

  沐白进来伺候她喝了碗药,担心她身体,又将钟大夫给叫了过来给她诊视了一番。

  “公子此番元气大伤,需好好调理才行,这可急不得。”钟大夫又写了副方子jiāo给沐白,却没急着走,反而在谢殊面前行了跪拜大礼:“公子恕罪,此次是小人把关不严,才害公子险些遇害。”

  谢殊叫沐白出去守着,对他道:“我正好要问你此事,你将所知道的都告诉我。”

  钟大夫连声称是,坐回凳子上接着道:“公子中的毒并不常见,小人以往只见过记载,据说汉时衡山国里有人使用此法排除异己,后来多流传于宫中。这法子就是先给对方喝下一味药引,后面再饮一味药,二者相容,牵引毒发,这样不易被人察觉。公子此次中的毒还要高明,无论是药引还是后面的药,单用都是无害的。”

  “那你也不该看不出来吧?”

  “原本是瞒不过小人的眼睛。此毒最后一味药是先前冉公子送来药方里的,我倒是留心了,可公子以前所用的药方里并没有那味药引,自然也就不会中毒,所以小人就放心给公子用了那方子,可是现在看来,显然公子是服过药引的。”

  谢殊微微颔首:“我明白了。”

  天黑时,光福脚步匆忙地冲进了谢冉的房间:“公子,属下让您出去避一避您不听,这下好了,丞相醒了,要追究责任了。”

  谢冉坐在铜镜前,拿起梳子,丝毫不见慌乱:“替我束发更衣,我马上就去见丞相。”

  谢殊到现在还不能坐起,只能躺着,沐白给她背下垫了许多软垫才让她靠坐起来,又替她梳好发髻,看起来人jīng神了一些。

  谢冉从屏风后走出来,一段时日不见,竟憔悴了许多,双颊都有些凹陷。他站在几步之外看了谢殊几眼,施施然行了一礼,竹青宽袍披在身上愈显清瘦,姿态却是优雅如初。

  谢殊忽然朝他招了招手,谢冉微微一怔,但还是靠近了一些,在chuáng边矮凳上坐了。

  “堂叔为何不趁我倒下时逃走?”等她开口,谢冉才明白她为何要自己靠近,她说话的声音低得可怜,说是气若游丝也不为过。

  他一手揪着衣摆,淡淡道:“逃不掉,也不想逃。”

  谢殊勾了勾唇角:“我最欣赏你这点,你做了任何事,被发现后从不否认。”

  她咳了一声,顿了顿又道:“钟大夫已经与我说了中毒经过,我想请堂叔为我解惑,究竟是何时让我饮下那味药引的?”

  谢冉的神qíng忽而有了些虚无缥缈的意味:“在丞相最为信任我的那段时期。那时丞相根基未稳,还没那么重的防心,刚好又赶上隐疾的事。我虽依附丞相,却终究不是谢家人,总要为自己留点筹码。但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真的用上它。”

  “不愧是堂叔,那么早就为自己留下后路了。可是钟大夫没有从药方里看出药引来,是不是因为你当时给我的是另一张方子?”

  “没错,药引那张方子一直由我自己保留着,前些时候才烧掉。”

  谢殊沉默下来,过了许久才又开口:“我此次大难不死,想必堂叔十分失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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