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喝酒时最怕一个愁字,两壶闷酒下肚,鲁冰花先有三分醉意。
“快来!快来!”不知为何,青楼女子们突然在门外惊叫。叫声又大又急,还很仓促。似乎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很少有姑娘家这样大喊大叫。
“真是没规矩。”鲁冰花摇头道。
继续自斟自饮。
他不该跟南烛负气,更不该把东西丢进雪里,想想南烛生气的样子,自己也不好受。
可是他做不到不顾沐王的奇怪举动。沐王的种种言行,都似乎带着宣战的味道。
他在担心什么呢?担心南烛从他身边离开?甚至担心自己在南烛心中的地位动摇?
是因为在乎吗?
若南烛在他心中是最重要的人,那么南烛呢?对于南烛而言,她有二哥,有杜若,甚至有沐王。自己的位置究竟排在哪里。南烛会不会像自己一般在乎他?
是不是只要默默地陪着她就好,其它的都是奢望?既然是奢望,为何自己又总是有不甘的念头?
鲁冰花自嘲地一笑。
有些思绪他知道南烛没有。对南烛而言,他是哥们,沐王也是哥们。
出身低贱的朋友,跟出身皇族的朋友,南烛他会更在乎谁?这个问题,恐怕没得选。
何苦说那些伤人的话,何苦惹南南讨厌,早知这样,倒不如真的走得远远地。
只要知道她平安快乐便足够,就算见不着,也好过自己心乱如麻出口伤人。
“快啊!快啊!”青楼女子们开始在门外尖叫。
鲁冰花的思绪被姑娘们的尖叫嘈杂声打断,心里自然有几分不快——这里的青楼女子是怎么了?一个个怎么大呼小叫的?老鸨不会□□人的话,他不介意帮忙□□□□。
“南公子!南公子!”
“南公子看这里!”
南公子?又一个南公子吗?鲁冰花再次摇头,心想:如今姓南的可真多。
他给自己又倒上一杯酒。
只听见老鸨道:“姑娘们,使劲儿喊!有什么绝活都给妈妈使出来!谁都别给我藏着掖着!大伙儿听着,今天只要谁将南公子叫上了楼,妈妈我就赏她一百两银子!”
好大手笔。
一百两银子,足够一户人家用上好些年了。
这家青楼规模不算大,老鸨儿这是下血本了。
“哎哟妈妈呀,别说您赏银子了。只要南公子愿意来,要我们倒赔也是可以的啊!嘻嘻嘻!——啊,啊!南公子!”有姑娘道。
“南公子!”
“南公子看这里!”
“丢帕子!快丢帕子!”
“帕子太轻了!风大!”
“丢……哎呀,什么显眼丢什么!——看对面的姑娘,换上夏装了!你们还不快点!穿纱,纱!来人啊,打灯笼!”老鸨儿急得像是跟人在拔河。
裹着轻纱的美人,身后再打上灯笼,光影摇曳间,身姿在轻纱下毕露无遗,确实是够挑逗的。
鲁冰花又喝了一杯茶。
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般心如止水。
四处皆是呼声。愈发热闹了。间或夹杂着钟声鼓声古琴声,显然是姑娘们在施展十八般手艺。甚至有击鼓的。
哪个南公子会如此受欢迎?
鲁冰花心里起了疑问。终于按捺不住,拿起一个杯子,一送力,杯子落在窗户的活口上。这力道用得极其巧妙。活口门闩不但没被杯子撞坏,反而松动开,借力一弹,冷风呼呼灌入雅间。与此同时,街道上的景色顿时一览无遗。
只见巷道两面的小楼皆站满了穿红着绿的姑娘,其中不少姑娘甚是美貌,显然各家老鸨儿都使出了压箱底的角儿。有丢手绢的,有抚琴的,有丢字画的。白雪皑皑的青石路中,一个披着白袍的公子立在雪中——木若呆鹅。
鲁冰花一看,愣住。
呆若木鹅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让他割舍不下的南烛。
没想到,她竟然找来了。
青石街道,红灯招展,白雪纷飞中,公子如玉。
南烛往左走。
“南公子!”左边楼。皓腕细腰扭动如蛇。
南烛转身往右。
“南公子!来嘛!”右边楼。轻纱美人雪肤隐现。
南烛转过身。
“南公子!”字画墨香有琴相伴。
南烛作为一个没见过这种阵仗的家伙,显然已经被姑娘们过度的热qíng弄得只有嘴角抽搐的份,qiáng作镇定,却任谁都能看出她不知如何招架。当几个还有余温的jīng致红肚兜掉落在她头上后,南烛似乎已经有一种想跑的冲动。
有了红肚兜开场,紧接着而来的便是无边裤头萧萧下。
所幸在南烛脑袋要罢工前,路面上突然出现一个诡异的黑影,众人还未来得及看清。黑影连同白袍的南公子便一起消失不见。
“……”四周顿时一片寂静。
雅间的窗户一关,红烛轻轻摇了摇。房子里便多了两个人。
白着脸顶着个肚兜的南烛,跟五分醉意的鲁冰花。
“你来gān嘛?”鲁冰花问。
南烛的到来,其实他很高兴。
他慵懒地横躺在一张美人榻上,拿了壶,一只手支着头,微微睁着眼看南烛。一副爱理不理模样。
“就许你来,不许我来不成。”南烛是煮熟了的鸭子,嘴硬得很。气鼓鼓的样子怎能逃过鲁冰花的眼。
他是在生气吗?
因为自己逛青楼的原因?
这么冷的天,他竟然找来了。还被青楼姑娘们狠狠调戏了一顿,真是傻到了骨子里。
“有道理。要不我们一起喝喝花酒?”鲁冰花,伸手摘下南烛头上顶着的红肚兜,放鼻子下一闻,道:“这姑娘味道不错,南公子要不要试试?你看看,这肚兜可比某些人的人参燕窝来得费心多了,怎么也得见见本人吧。你不试的话,我就叫这姑娘了。看这女红做得细致,约莫是个手指纤纤的姑娘,比起听笛子来,应该别有一番趣味。”
鲁冰花说得yīn晦。
南烛的脸噌地红了。起身怒道:“鲁冰花!你不可救药!”
“要用药我自己会找shòu医。南公子还是赶紧回您的王府去吧。”鲁冰花不yīn不阳地道。尤其说重“王府”两字。他善于说话便也善于气人,说完这锥心的话,他偏生慢腾腾地又要喝酒。
酒壶被南烛一把打落。
“鲁冰花,我哪里惹你了!你gān嘛一句句地拿话顶我。”南烛是真生气了。
从鲁冰花丢了礼物说要喝花酒时她就在生气。
“不敢。您如今可是王爷心尖儿上的人。”鲁冰花回。
南烛道:“你是不是因为下午的事生气?我也不明白沐王支开你gān吗?可是有话咱们不能好好说吗?生气gān吗?”
“呵。”鲁冰花冷笑,“你们独处也不是这一次,我何苦生气。你们好不好,关我何事?”
南烛按捺了一下xing子,又问:“你若仍是不喜欢他,你直说便好。”
“我为何要‘喜欢’他。”鲁冰花冷笑,“他有他的路,我有我的路。我又没跟他‘以心换心’。朋友两字自古不过就是做生意。有利可图时,便自然‘喜欢’,无利无益,我‘喜欢’他gān嘛?毕竟,我又不喜欢听笛子,我只喜欢看美人。怎么样,要不要叫个美人来试试?刚才老鸨儿可告诉我,这家有雏儿。”
“那我也是做生意?”南烛怒。
“可不是吗?价高者得,位高者也能得。”鲁冰花道。
“啪!”一个巴掌甩在鲁冰花脸上。
鲁冰花酒醒了一半。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看见南烛来寻自己很高兴,怎么又这样口不择言。
抬起头,看见南烛已经双眼含泪,柳眉紧缩。只是泪珠儿倔qiáng地不肯滚落下来。
鲁冰花心里大痛。道:“南南!”
南烛往chūn榻边退了一步,鲁冰花抓了个空。“好,你喝酒,你喝你的酒,爱怎么喝酒怎么喝。我只当你是心里有事,放心不下。谁知你是没事找事!我不跟你吵架。我偏听笛子去!”南烛从未跟鲁冰花置过气,这番被鲁冰花拿话一堵,竟然气得浑身发抖,抬脚要走。
南烛一转身,斗篷在chūn榻上一勾,便被扯住。斗篷上的帽子滑落,露出她的发束来。南烛气呼呼地停住,使劲拽那“咬”住自己斗篷的chūn榻。
“等等。”鲁冰花忽然一把扯住南烛。
“等等,”鲁冰花放柔了声音,道,“你找着了?”
原来南烛头上别着一根竹簪子。正是鲁冰花送南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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