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烛本来好好的,一听这话愣是一口气不顺差点呛过去。
士兵中也有许多人忍不住偷笑。
“先别负责我的臀了,过来搭把手吧!各位兄弟,麻烦指个路,我们营帐在哪?”南烛道。
鲁冰花连忙过来掺着她。
有人指路。南烛鲁冰花往营帐走。却发现秦子敬仍然立在风中。
经过秦子敬身边时。秦子敬突然一伸手抓住南烛的手腕。“你……”秦子敬只说了个你字就住了口。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拉住她,正如他不明白自己看见她潇潇洒洒平安出现时是悲还是喜。
“大人。”南烛道。扎实地一个半蹲行军礼。顺便挣脱了秦子敬冰凉的手。
“见过大人。”鲁冰花亦行礼。
秦子敬手一缩,心里的不快再次蔓延,终究还是一声“大人”啊,叫得人心里发凉。于是他冷笑道:“礼数倒是挺全。连幅度都毫厘不差。”这么行礼,伤势受得了吗?
“谢大人夸奖。”南烛淡淡地笑着,“家母家兄健在时特意为我请过京城里的礼教先生。以免我举止行动配不上……这太平盛世。”
秦子敬心里猛地一抽,他自然听得出“盛世”是句混账敷衍话,南烛的礼数曾是为他而学的吧。记得南家大公子曾经笑说自己妹妹要是认真起来恐怕连宫里的教习都挑不出错。他当时还大笑,说无法想象那个小小的淘气人儿跟着礼教先生学进退的样子。
如今看来她学得真是努力,进退有度,落落大方,连面对自己时的笑容都不曾改变。这种仪态怕是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京城贵公子。哪怕受了伤都找不出毛病。却平白无故让他心头发堵。他宁可她瘸瘸拐拐甚至无理取闹,也好过现在规规矩矩忍痛行礼。
“你……”秦子敬喉咙发酸。他觉得自己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他想为手下人道歉,他想询问她的伤势,可是偏生又只挤出一个你字。
“大人若是无事,小的要回营房了。耽误了明天三十六的早饭算违背军规的,如果大人有意闲聊,不如替我们先向沐王告个假。”南烛道。拒人千里。
她把由头转嫁到了沐王身上。秦子敬没有拒绝的理由。
果然秦子敬只看了她一眼,终于径自转身离开。
“这个姓秦的,怪里怪气的,以我多年的经验他绝对没安好心。咱们小心着点。”鲁冰花道。
南烛道:“二哥说,既然最坏的事qíng都发生了,那接下来就只剩下好事了。”
过去的都过去了,不再想得到便不会畏惧失去。
鲁冰花应道:“我娘也这么说过。”
“当她第十三次嫁人的时候。”
“喂……”南烛想笑又觉得哪里不对劲。这小子算安慰人还是打击人?
厨帐已经搭起,临时驻地的营帐不求舒适,只挡风雨。四个大皮囊以及独轮车都已经被营建兵大哥们好心地帮忙推了进来。他们对南烛有几分佩服,这个顺手之劳很愿意帮。鲁冰花嘴甜,见人愿意帮忙,自然不会让好心人吃亏。好话加银子哄得几位营建大哥满心欢喜,一高兴,索xing仗着人多力气大帮鲁冰花粗粗地归置了下东西,捡了几块石头搭了两个灶台。鲁冰花自然是喜不自胜。现在看这厨帐,大部分地方放着厨房里的物事。两口灶已经生了起来,一口熬着粗粮粥,一口烧着热水。靠里角落里两chuáng硬邦邦的薄被褥往泥土上一放就权作chuáng。南烛脸色惨白地趴在“chuáng”上休息。
这“chuáng”坚硬得跟地板没有太大区别。而且不知道多少人用过,有一种头油跟汗渍的熏味。放在以前,南烛绝对不会碰这样的被褥。可现在她压根不可能再去挑剔。
“别熬着了,脱了衣裳睡吧。”鲁冰花道,“熬粥什么的事我还是做得来的。”
“那个,我不想脱。鲁兄,我睡觉时别让人打扰我。更别要人脱我衣裳。”南烛咬唇道。
“哎呦喂,害臊不成?呵呵呵,开玩笑的,我明白,怕碰伤口对吧。”鲁冰花道,拍拍胸脯道,“放心兄弟,你的屁股包在我身上。”
南烛苦笑。
南烛快要睡着的时候,听见鲁冰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好兄弟,委屈你了,要在以前,我一定要你睡随波软玉chuáng,找八个最红的牌儿来伺候你。”
南烛哭笑不得,迷迷糊糊地回道:“我从来不求那些。”
“哎呦喂,我没见过世面的兄弟啊,极乐温柔乡都不想要那你想要啥?”鲁冰花问。
南烛艰难地拉过一个包裹权当枕头枕着,然后道:“想要好好睡觉。”
她拉的是鲁冰花的包裹,包裹里的小铜镜伸出一个镜把儿来硬邦邦地嗝着她的脸蛋,可她竟然毫无察觉地睡着了。
鲁冰花想给她换袋面粉枕着,谁知她抓得还挺紧。“二哥,别闹。”南烛道。鲁冰花只好耸耸肩作罢。
那天一整天,南烛都在营帐里呼呼大睡。鲁冰花寸步不离地守在厨帐里。期间,有个红黑披风的人送来一只烤兔子。“沐王特意赏你们两人吃的。”鲁冰花点头哈腰地接了。红黑披风的人一走,鲁冰花就将金huáng的烤兔子扔了出去。“哼,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一套我比你会!谁稀罕!假兮兮、翻脸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除了我——想收买人心,我呸!!”
这一切,南烛浑然不知。
在她的梦中,二哥在教她弹琴。
“二哥,为什么你身上有香味,我身上没有,大哥身上也没有呢?还有,爹爹大哥都五音不全,凭什么你琴弹得这么好?哥,我总觉得这些琴弦在跟我过不去!我可以不学了吗?”
“要是以后你的夫君喜欢看你弹琴怎么办?”琴音停住,二哥微微抬头,眸子里笑意盈盈。
“……,有道理,子敬哥哥念书那么好,琴律应该也懂的。万一他喜欢呢?好吧,我学。唉哟疼!”
“笨死你算了。”淡淡的声音,浅浅的笑,似乎隔着万水千山。
作者有话要说:
☆、12
金乌西坠的时候,南烛才醒来。
帐外传来练兵的呼呼喝喝声,夹杂着马蹄、战鼓、号角,起起落落好不热闹,提醒着大梦一场的南烛现在的处境。南烛苦笑一下,有时候真想就在梦里不要醒来才好。一觉醒来,臀部跟胸口都疼。南烛摸了摸包裹,吞了两粒二哥自己配的药,二哥这家伙久病成医,时不时地也弄些好用的药。最有趣的的是二哥风雅,凡是自己配的药一定会有一个稀奇古怪的名字,比如自己适才吞的止疼治伤的药,二哥取名叫“难得糊涂”。
这名字乍看无理,仔细想想却颇有点意思。再怎么止疼其实还是要疼的,只不过就是“糊涂”一下,可不是难得糊涂吗?
“哎呦,跟你说件好笑的事。”鲁冰花边说边递过来一碗水,水还是温温地。南烛的指尖一碰到那粗陶黑碗上温度心中便一阵感动。这里条件如此简陋,鲁冰花要费多大心思才能让南烛一睁眼就喝上一杯温水。鲁冰花自顾自地说着他的八卦:“沐王一到这破地儿不就开始大肆折腾人练兵么?他折腾得起劲,又是打桩子,又是分营cao练的,呼呼喝喝闹个不住。谁想宝来公公的猫又跑了,宝来公公手下的小太监为了抓猫把练兵的队伍弄得乱七八糟,连箭垛都拆了十来个。结果你猜怎么着?”
南烛一笑,接过水嫣然一笑道:“沐王再怎么样也不会跟得宠的太监过不去吧?”
虽说是皇子,母亲却不受宠,年幼封王,早早地就离开了皇城中的争斗只剩下沙场的厮杀。一个与皇位缘分不大的皇子,应该不会跟得宠太监过不去。
“沐王不会跟宝来公公斗气,但他手下人可拿不准。你还记不记得小将白及?那家伙一来脾气把猫抓住丢进了水里。若不是秦子敬捞上来,估计那猫就没命了。为这,白及挨了罚,关了禁闭。白及那么傲的一个人,肯服气才是见鬼,关着禁闭还唱歌呢,唱啥歌,唱《阉人记》。这不是找死吗?刚巧宝来公公又听见了,恼得宝来公公一蹦三丈高又去找沐王麻烦。说沐王不教训他就找皇上跟赵大总管做主。沐王就打了白及五板子。你不知道白及那家伙多有趣,他挨打时不叫疼每挨一下就学一声猫叫,气得宝来公公脸色都变了。”鲁冰花咯咯咯咯地捂嘴笑。
南烛也笑,摇头道:“又是一个做傻事的人。”
鲁冰花接道:“哎哟喂。傻就傻吧,我就觉得你们这些找打的傻货比那些jīng的好。”
南烛点头道:“打屁股的好汉应该也是这样想的,每天都有事gān,对得起那根油桐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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