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心里,现在大概拧巴极了。
又或许不止几分,给她个十一分好了,多的一分拿去骄傲。
他也没料到她醉酒以后会是那幅德行,先是扒着他到处啃,然后又撒泼抢了他的chuáng,最后还哭唧唧要他哄她睡觉。
薛定把她的醉态说了个七七八八,却到底有所保留。
怕她再这么下去,可能会脑血管爆炸,他都没敢告诉她,昨夜她像只小狗一样眼巴巴拉着他的衣角,泫然yù泣,“不要走,不要把我丢了……”
他的心理治疗师曾经说过,人在潜意识状况下表露出的不安全感,大多来自于不健全的成长环境。
薛定看着她不断求他别走,猜她大概和他一样,并没有一个十分幸福安稳的家庭。
当然,他也没有告诉她,他是如何侧卧在她旁边,迫于无奈唱了首摇篮曲,第三遍时才终于看见她安稳入睡,得以抽出被她死死攥着的衣角,顺利去沙发上过夜。
平日里看起来坚qiáng硬气的女人,原来也会在醉酒时像个孩子一样。
可他也没有问自己,明明可以不理她,抽身就走的,为何却偏偏留了下来,还真唱着摇篮曲哄她睡觉。
谁知道呢。
*
他们在机场分别。
来的时候还是chūn天,走的时候已然立夏。
祝清晨念着薛定有伤在身,不要他送。
薛定却很坚持。
结果到头来呢,还不是她驾车,他坐在一旁全程当大爷……真不知道他到底哪来的脸说送她。
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里,祝清晨排队托运了行李,拿到了机票。
薛定站在人流里等她,见她走来,微微点头,“过安检吧。”
祝清晨亦点头,总觉得该说点什么,可开口时也就剩下了简短一句话,“那我走了。”
男人低头看着她,唇边带笑,模样好看。
真是奇怪,总是穿白t恤,偶尔下巴上还看得见青色的胡茬,整个一不修边幅的边缘男子,到底哪里来的魅力,总叫人觉得赏心悦目?
祝清晨定定地看他片刻,没有直接离去,反倒问了一句:“我们俩,将来大概没机会再见面了吧?”
薛定笑了,“你可能不会再来以色列,但我又不是不回国。”
“回国了也不见得能见面。你在北京,我在俞市,一南一北的,总不能来个
17.闹剧
第十七章
在以色列待的那半月, 祝清晨拍下一千多张照片。原本想着回国后就立马着手修图、投稿,结果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回沧县的当晚, 她与姜瑜一同住在二姨家。
因旅途疲惫,关于劝说姜瑜离婚的对话,哪怕她已酝酿无数日,也没jīng力急于一时。
反正姜瑜也不会同意, 前方始终有场硬仗。
老宅被祝山海带着那女人占领了, 祝清晨清楚,就是带着母亲杀回去,也无济于事,反而会起冲突,从口角到肢体。
与其争执一场没个结果,倒不如直接申请离婚。
只是要离婚, 必须通过姜瑜这一关。
二姨家并不大, 客房也只一间。
祝清晨只能与母亲同睡一chuáng,这还是自打她六岁起开始独自睡觉后, 破天荒第一次。
她洗完澡,坐在桌前chuī头。
姜瑜在铺chuáng, 问她:“你睡里面, 还是外面?”
祝清晨知道她习惯早起,便说:“我睡里面。”
姜瑜嗯了一声,转眼就把两只枕头调了个儿。
躺上去时, 祝清晨随手摸了下两只枕头。她的这只软软的, 枕面像是蚕丝的。而姜瑜那一只, 硬邦邦的,布料也因年代久远而粗糙不平,起了疙瘩。
她没说话,看母亲在chuáng头关灯,趁人不备,很快把枕头又换了回去。
几乎是躺下来的那一刻,姜瑜就发觉了。
“你把枕头换了?”
“不是你先换的吗?”
“你睡眠不行,硬的硌着睡不好。”她去拉扯祝清晨脑袋下的那只,“我睡眠好,软硬都成。”
祝清晨没说话,按着枕头不松手。
姜瑜加重语气,“你gān什么啊?快撒手。”
她还是不说话,也不撒手。
顿时换来一顿数落。
“你这丫头从小就不听话,我是你妈,我的话你也不听!让你换你就换,这么犟的脾气,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黑暗里,祝清晨死死压住枕头,轻笑一声,重复一遍,“跟谁学的?”
下一刻,“除了你,还有谁?”
姜瑜:“……”
祝清晨又说:“我让你离婚,你不也不离?他身残志坚,都他妈心脏病成废人了,还图今朝有酒今朝醉,天天都跟小三睡。我从小到大劝你多少次?到底谁是犟脾气?”
姜瑜没吱声,翻身背对她,冷冰冰说:“我睡了。”
原本没想今晚就摊牌,但话都说这份上了,gān脆也不急着停下来。
祝清晨看着黑暗里母亲朦胧的背影,轻声说:“你一直不信他在外头有女人,现在他带着人堂而皇之住进老宅了,你为什么还不肯离?”
姜瑜不说话。
“妈,这么多年他就知道打你,这婚离不离,你们都早就不是夫妻了。没有哪个丈夫成天管家里要钱。没有哪个丈夫大过年也不回家。没有哪个丈夫会带着小三把老婆赶出家门。没有——”
“不要说了。”黑暗里,姜瑜的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地方,模糊不清,“说再多也没用,我不离。”
她没发火,没像以前一样斥责祝清晨。
可就是这样的安静才叫人难以忍耐。
祝清晨侧卧在那,心如刀绞。
想吵,忍住了。
耐着xing子再劝:“你要是担心大家看笑话,没必要。我知道从你们结婚开始就没人看好,你要面子,不想叫人觉得他们说中了,一忍再忍。可事到如今,他带人把你赶出家门,难道拖着不离,就没人笑话你了?”
可不管她如何劝,软的,硬的,嘴皮都磨破了,姜瑜始终不说话。她清楚,这对话要再进行下去,又是一顿好吵。
祝清晨气得gān脆爬起来,悄无声息走上阳台。
外头繁星当空,来日想必又是个艳阳天。
可心头却烦得要命。
二姨夫在阳台上摆了只小凳子,平日里偶尔坐在那抽烟。她低头,看见凳子上摆了半包烟,一只打火机,gān脆抽了一支出来,点燃。
祝清晨不会抽烟。
但人在气头上,根本不考虑那么多,径直把烟往嘴里塞,重重地吸了一口。
……呛得直咳嗽,昏天暗地。
身后,不知什么时候也跟过来的姜瑜,从她手里夺过烟,一言不发凑到自己嘴边,深吸一口,吐出来。
再吸,再吐。
白烟与黑暗,让他们之间更加模糊不清。
祝清晨慢慢地止住了咳嗽,问她:“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姜瑜看着她,又看了眼远处的万家灯火,“很早。记不清了。”
沉默许久,直到她就快抽完那支烟,祝清晨才再次开口,“连你会抽烟都不知道,我这个女儿也算是白当了。”
姜瑜正yù开口,便听见下一句。
“可我转念一想,我谈恋爱了你不知道,恋爱五年你也不知道,如今分手了,你更不知道。你这当妈的,也不见得比我好哪里去。”
这话说完,她转身就走。
徒留姜瑜一人站在那,怔怔地,直到红光烧到了烟屁股,烫了手,才猛地一松手,回过神来。
指fèng灼痛难当,夜风却格外冷。
第二日,祝清晨醒来时,姜瑜已经起chuáng了。
她走出卧室,看见姜瑜要与二姨一同出门,随口问了句:“你们去哪?”
二姨笑道:“去菜市。你昨晚回来太晚,也没来得及给你接个风洗个尘,今天可得补回来。”
姜瑜解释了一句:“今天彭彭也要回来,给你俩一块儿接风洗尘。”
彭彭是二姨的女儿,祝清晨的表姐,今年二十八了,在一家中档企业当hr。
相比起祝清晨来说,她工作稳定,和父母关系也很和谐。
祝清晨和她关系也不错。
两个中年妇女一同站在那,明明相差不过两岁,姜瑜却看上去老了不止十岁。
怎么会不老呢?丈夫那个样子,女儿也跟她不亲……
顿了顿,祝清晨很快说:“那你们等我一下,我洗漱了,跟你们一起去。”
*
祝清晨的本意是陪母亲买菜,却没想到会在菜市碰见祝山海。
这一撞见,不亚于火山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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