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石与烈女_容光【完结】(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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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赶紧冲个热水澡,免得生病。”他伸手去拿桌上的水壶,在纸杯里倒了满满两杯热气腾腾的沸水,“刚烧的,先给你晾这,等你洗完就差不多能喝了。”

  他的态度太寻常,仿佛两人还在以色列似的,同处一个屋檐下,你过你的,我过我的,共同生活,却又互不gān涉。

  她心里也稍微松坦了些,点头,脱去湿漉漉的鞋子,换上房间里自带的拖鞋,往浴室走。

  可仍是不自在。

  浴室的玻璃是磨砂的,虽看不真切,但能影影绰绰看清轮廓。

  隔着玻璃,她看见薛定在桌前,端着水杯chuī气。

  微微一顿,转身,qiáng装镇定窸窸窣窣脱衣服。

  她知道,他能看见她。

  看得见她垂首洗头的姿势,看得见她往身上抹沐浴露的样子,看得见……她身体的轮廓与弧度。

  大概是心里有顾虑,这个澡洗得飞快,她用浴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深吸一口气,出了浴室。

  空气已然有了温度,不再同她进浴室前那般yīn冷。

  她抬头看了眼正呼呼chuī气的空调,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功不可没。

  屋内依然是仿古风格,乌木地板,乌木灯盏。

  正中是张木质雕花大chuáng,四周还垂着轻柔的纱幔,夏天是蚊帐,冬天则是……qíng趣。

  她攥着浴巾接合处,怕松了,迟疑地站在那,没动。

  薛定坐在离她较远的大chuáng一侧,也没抬眼看她,只隔了层纱幔,轻描淡写问:“不好意思?”

  “……”她不说话,并没什么勇气掀开纱幔坐进去。

  太暧昧。

  □□静。

  太慌乱。

  太叫人惶惶不安,心里没个着落。

  薛定垂眼轻笑两声,又问:“怕我对你图谋不轨?”

  她长叹一声,终于伸手拉开chuáng帘,“我是怕我自己把持不住。”

  说罢,也不去看他,只攥着浴巾钻进被子里,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客栈里有一股湿冷的味道,不算好闻,好在被子与枕头都算gān净,有淡淡的橘子味。头顶是影影绰绰的纱幔,屋子里寂静得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心跳声。

  反正她也听不见他的。

  她平躺着,身侧就是未着上衣的薛定。

  虽然下半身系着浴巾,但她知道,他和她一样什么都没穿。

  其实祝清晨并非拘泥于小节的人,和他还未相熟时,她就已经敢脱掉外衣,只着胸罩在雨中疾行。那个huáng昏因洗冷水澡而冻得浑身僵硬时,他将她抱去chuáng上,用体温捂热她,她也只是一时拘谨,很快便想开了。

  不过是qíng势所迫罢了。

  皮囊与**,从来都束缚不住她。

  可是人这种奇怪的生物,不认识时放得开,越相熟,却又越拘泥于这样那样的繁文缛节。

  要换作现在,她约莫再也不敢只穿胸罩,在他面前大步流星走一遭。别说胸罩了,就是让她穿点露ròu的,大概也会不好意思。

  她听见他微微一动,在chuáng头关了灯。

  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窗外头有路灯光,遥遥而来,将室内一切都照出个模糊的轮廓。

  被子里只有她,他在外头,并没有进来。

  屋内即使开着空调,温度也还没高到足以和衣而睡、不盖被子的地步。

  祝清晨平躺着,睁开眼望着头顶的纱幔,“……薛定,你不盖被子?”

  他的声音就在耳畔,“我没盖被子,你都这么浑身僵硬,如临大敌了,我还敢进来吗?”

  明明是平静的陈述,听着却像在调侃。

  祝清晨笑了两声,终于抛开束缚,拉开被子一侧,“那你进来吧。”

  刚说完,她又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说不进来。

  她让他进来。

  ……

  这种进不进来的话题,真是叫人浮想联翩。

  很显然,薛定也不是什么好好先生,思维发散速度和她一样快。他接过被子一角,和她保持距离,随意搭在身上。

  “……这还是第一次,有女人主动让我进来。”似笑非笑的口吻。

  祝清晨:“那你以前,都是霸王硬上弓?”

  他顿了顿,一丝不苟回答了这个问题:“常年在外,顾不上谈qíng说爱,也没机会霸王硬上弓。”

  下一句,“——通常qíng况下,都是霸王硬上手。”

  祝清晨沉默两秒钟。

  “你是说,打飞机?”

  她的专业名词令他忍俊不禁,从胸腔里发出几声愉悦的笑,换了个姿势,侧卧,隔着一小段距离,正对她。

  “你非得说这么直白?”

  “那你要我怎么委婉含蓄?”她侧头看他,不以为然,“男xing与右手之间不得不说的运动盛事,单人活塞运动,还是左右手cao?”

  薛定思索两秒,“你可以说,日本人。”

  祝清晨笑得整张chuáng都在抖,“……是挺委婉的。”

  同在一张chuáng上,她动,连带着他的身体也微微晃动起来。

  雕花大木chuáng一晃,透明的纱幔也跟着轻轻飘摇。

  这感觉,挺奇怪的吧。就好像两人明明没什么牵绊,可她的动作却变成最细微的藤蔓,到底是牵动了他。

  室内还算暖,她盖得太严实,头发湿漉漉在脑袋底下压着,也难受。

  没那么拘束了,她就微微拉开被子,把手臂伸了出来,小心翼翼将头发披散开来,不再枕着。

  透过窗子外头进来的光,薛定瞧见她纤细的手臂,像是柔软的水糙一样,一弯,一招摇,鸦青色的长发就在素白的枕头上蔓延开来,仿佛晕开的墨点。

  薄被就搭在她身体上,手臂压下去,落在两侧,更压出胸前明显的起伏。

  他知道,隔着薄被,底下还有条围得严严实实的浴巾呢。可说来古怪,有时候看到luǒ↑女,反倒没什么反应,这种明面儿上什么都不露,而意境上却叫人想入非非的场面,才叫人心头一动。

  他侧过头去,换了个平躺的姿势。

  祝清晨却睡不着,还跟他说话。

  “你没谈过朋友?”

  “没有。”

  “读书的时候也没有?”

  “没有。”

  她不大信,“我听乔恺说过,你是中传毕业的吧?这模样,这本事,还一天到晚日天日地的,这不挺招人的吗?”

  薛定笑出了声。

  这女人的夸奖,从来都听着像埋汰。

  但夜太长,他也没有睡意,索xing坦白说了。

  “读书的时候不开窍,对这事没心思,也觉得没意思。大学之后,身边人都开始谈恋爱了,我也尝试了一次,结果失败了……或者可以说,压根就没开始。再后来,职业缘故,也就不去考虑这事了。”

  祝清晨起了好奇心。

  “你那尝试,怎么就还没开始就失败了?”

  他笑,“大三那年,有个条件不错的女生来告白,我没直接答应,想着先接触一下吧,哪知道我跟她谈彼得·阿内特,她跟我谈约翰尼·德普。学期论文,我做的是阿富汗战争,她做的是欧洲男模。平常约出去玩,她喜爱ktv酒吧一类的场所,我耐着xing子去了几次,最后发现,还是枯燥乏味的图书馆和臭气熏天的球场更适合我。”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你提的分手?”

  “压根没在一起过,婉拒几次邀约,对方自然明白了。”

  祝清晨笑出了声。

  “就没考虑过,说不定只是人选不合适?换一个试试不就行了?”

  薛定沉默片刻,语气略萧索,“起初想过,后来就觉得,我这辈子,大概就适合孤家寡人,亡命天涯。”

  听出他话中的qíng绪,她一愣,“为什么?”

  薛定侧头看她,适应黑暗后,反倒能看清她最细微的表qíng。

  此刻的祝清晨,安安静静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在黑夜里光彩夺人。

  “……我不是个安分的人。”

  他生在老北京大院,父母都是众人口中的高级知识分子,自他年幼起,就四处奔波。

  他的童年是跟着家中的老人度过的。

  老爷子是空气学专家,爱看新闻,关心国家大事。遂他这当孙子的,每晚都听着老爷子念叨时政,闭眼睡去,大清早又听着收音机里的国家大事,睁开眼来。

  老太太在名校任教,是世界文学领域的老资格,别人读书认字都从“锄禾日当午”开始,他的启蒙教育却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卑鄙的灵魂摆脱压迫后便要压迫别人”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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