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石与烈女_容光【完结】(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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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定醒来时,护士小姐站在不远处盯着他看。

  眼神温柔得……一言难尽。

  太阳xué突突一跳,他看了眼手上不知何时拔掉的针头,心道怎么输完液了也没人叫他。

  窗外天色已晚,他起身就往外走。

  偏护士小姐还追上来,“哎,先生,你烧还没退完,明天接着输吗?”

  那语气实在是温柔得过分了,还带着些许殷勤,叫人想起古代某种站在窗前招揽顾客的职业……薛定脚下一个趔趄,头也不回走了。

  回家时,刘学英还没睡,坐在客厅里一边看书,一边等他。

  见他回来了,yù言又止。

  薛定先她一步开口:“昨晚凌晨赶去社里,有同事在叙利亚遇袭身亡。”

  刘学英表qíng一滞,竟没说出话来。

  薛定把大衣脱下,挂在衣架上,低声说:“葬礼就在明天,我今晚趁早休息,明天还要早起……你也早点睡吧。”

  算是婉拒了接下来的谈心时刻。

  因自小没与父母生活在一处,他和刘学英、薛振峰都不够亲近,也没有多少剖析自我的机会。后来日子久了,大家都习惯了自我生活,自我调节。

  小时候还会感伤介怀,长大后就想明白了。

  所谓父母子女一场,不过是十月怀胎、半生陪伴,最终都要分别的。感qíng这种东西,不能qiáng求,亲疏远近,都是命。

  他不习惯与他们掏心掏肺,他们大概也不习惯和他真qíng流露。

  保有一方自己的天地,也不失为一件好事qíng。

  薛定洗了个澡,对着镜子将新长出的胡茬悉数刮掉。

  明日要去参加陈一丁的葬礼,他得gāngān净净去见老陈最后一面。

  烧还未退,头脑依然昏昏沉沉的。

  他眼前一花,竟把下巴划出一道口子。剃须刀过于锋利也不是件好事qíng,血珠一下子就滚出来了,沿着下巴往下坠。

  剃须水浸渍而入,伤口一跳一跳的疼。

  薛定对着镜子看了片刻,苦笑两声,搁下剃须刀。

  寒冬腊月,他就着冷水洗了把脸。

  奈何额头上、心里面,却硬是有一把大火浇不熄,扑不灭。

  次日天不亮,他就起了。

  果然是不病则已,一病惊人,他才刚站起来,只觉天旋地转、头重脚轻……烧得更厉害了。

  也依然挣扎着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一身肃穆地出了门。

  北京的风雪已然告一段落,今年大概不会再下了。

  薛定坐车去了殡仪馆,到的时候,天光正好大亮。

  今天是个好日子。

  做的却不是件好事qíng。

  陈一丁没有尸骨,用不着火葬,陈家买了块公墓,立了个衣冠冢,算是为活着的人留了个念想。毕竟葬礼这种事,从来就只是为活着的人举办的,逝者已矣,世间繁华再热闹,也和孤魂野鬼没什么关系了。

  墓地在高处,陈家老太太迷信,请了风水先生看地方,大师说高处看得远,适合陈一丁这样胸有沟壑、有鸿鹄之志的人。

  众人爬上高高的阶梯,触目所及,皆是密密麻麻的墓碑。

  乔恺对薛定说:“要是将来我一不小心也死了,你帮我跟我妈传达一下,我也想来这儿,不想去乡下住在坟包里。”

  薛定:“……”

  他还叹口气,振振有词,“死了多寂寞啊,大家一起凑这儿住,还能打个麻将聊聊天。”

  薛定:“……你闭嘴。”

  他非但不闭,还指着两个连在一处的空地,“那两块儿还没卖出去,咱俩要不预定一下?将来当邻居,还能在阎王老爷那儿一起喝酒。”

  薛定侧头,眼神微沉,“乔恺,分清时间地点,这里不是开玩笑的场合。”

  乔恺乖乖闭嘴,心里叹了口气。

  他又不是那等不识时务之人,还不是看他qíng绪太低落,想帮他调整调整心态?可薛定这人,看似懒散,疏于jiāo际,却最是重感qíng。

  有的话,自己想不明白,旁人说了也听不进去。

  低低地叹口气,乔恺见他径直抬腿往阶梯上走,趁他不备,默不作声回头看了一眼。

  公墓在半山腰,长长的阶梯下方,有一颗高高大大的榕树。

  树下站了个女人,一身白大衣,头发松松挽在脑后,素颜朝天,但很美。

  祝清晨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薛定。

  有了乔恺,一切都明明白白摊开了。

  那男人走在山岭之上,步伐安然,四面八方都是寂寥的墓碑。也许在他心里,他也迟早会是这山间一员,不知何时就会来与陈一丁作伴。

  他在高处站定,与黑色的人群一道与陈一丁说再见,鞠躬,上香,默然不语。

  她鲜少看他穿正装。因为xing格疏懒,他总是穿得很随意,常常是白T与休闲裤,脚下一双运动鞋,亏得皮囊好看,不然真是不修边幅、惨不忍睹。

  前一阵去江南找她,他穿了身烟灰色大衣,已是她印象中最正经的打扮。

  但今日,薛定穿了一身正装,gān净利落,整个人颀长挺拔,哪怕立于人群之中也不会被淹没,反而很醒目。

  他的眉宇间带着一抹倦色,双颊有几分不正常的cháo红。

  祝清晨猜他是病了。

  因为那抹cháo红,他看上去也比平日里光艳了些,偶尔蹙眉,用拳抵住嘴唇低低地咳嗽一阵。

  她就这么不远不近认真地看着。

  到底是喜欢,还是爱;到底要前进,还是后退;到底为什么铁了心要降服一块顽石,不撞南墙不回头……

  所有的答案,都在他平淡无奇的一举一动之中。

  你爱过谁吗?

  若是爱过,就当知道,如果心系对方,他就算打个嗝也是优雅贵胄,哪怕放个屁也是香飘万里。别说薛定在上面咳嗽了,他就是站那一动不动,她也能看出千百种风qíng来。

  ……

  没救了吧?

  大概是的。

  祝清晨看他许久,直到他上完香,直起腰来,目光不经意间望向远方。

  然后——

  倏地落在她身上,定格。

  大概是太意外,薛定整个人站在那,动弹不得。

  只面色yīn晴不定地看着她。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祝清晨笑了,眼里带点湿意,却终归是挑衅地对上他的视线,弯起嘴角。

  ——怎么样,还是被我发现了吧?

  ——你还是赶紧死了这条心。

  ——要我放弃。做梦。

  作者有话要说:  .

  大肥章=V=。

  接下来去以色列,除感qíng戏之外,还有较为复杂的剧qíng冲突,在这里跟大家请个假,明天不更新,会用一天时间理一理qíng节,争取让后文更紧凑,剧qíng更出彩。

  给读者爸爸们磕头了……

  下一章是甜的,甜的,甜的,请爸爸们息怒……

  99只小红包,早安!

  第39章 妈哒

  第三十九章

  枝叶繁茂的大榕树下, 祝清晨只看了薛定片刻, 唇角渐弯,头也不回转身走了, 大步流星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薛定千算万算, 没算到祝清晨会知道自己的行踪。

  原以为她昨天就离开了,咬牙坚持没给她发信息。老爷子说得好,要磕就死磕到底,没得半途而废叫人看出真心来。

  哪知道她居然还跑到这公墓里头来了。

  略略一顿, 他心下有了计较,回头盯着乔恺, 眼神微沉。

  乔恺迅速挪开目光, 只装腔作势, 假意不知。

  薛定压低了声音, “是你跟她说的?”

  “谁?我跟谁说什么了?”他装傻。

  “……”薛定没说话, 就这么面无表qíng看着他, 眼里风雨yù来。

  乔恺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渐渐就绷不住了, 赶紧朝前面努努下巴,“注意场合, 别分心,毕竟死者为大啊。”

  薛定眉头微蹙, 忍了下来,暂且没发作。

  人群前方,赵主任和另几人在安慰家属, 风水先生在一旁看着时间,准备命人杀jī、放pào。

  中国的丧葬素来讲究,真要严格执行风水先生的吩咐,一套程序下来,极为复杂。

  可陈一丁的母亲很坚持,儿子连尸骨都回不来,无论如何得把魂魄给找回家来。

  那位年过半百的风水先生蹲在墓碑旁边,拎着一只捆了脚的大公jī,在它鲜红的jī冠上用力一掐。

  公jī死命扑扇着翅膀想挣脱,奈何被缚了脚,给人抓得牢牢的。

  jī冠被掐破,有血珠子渗出来。

  持jī的人按住jī脖子,往一只破破烂烂的烧纸盆子里头洒了几滴血,又随手把jī扔在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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