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上身只剩下件工字背心。
他的肤色更接近小麦色,比寻常人要深一点。
不论被布料遮挡住的地方,还是□□在空气里的部分,每一寸都很有力度。虽无好莱坞大片里肌ròu贲张的效果,但没有赘ròu,添一分太过,少一分又不够。
祝清晨也不是存心要偷窥他,谁让他要当街脱衣服?满大街寻常人,就他一个要露ròu,下意识也得多看两眼。
于是在他毫无征兆回过头来时。
她被抓了个正着。
几乎是一瞬间,祝清晨猛地移开了视线,片刻后又发觉不对,挑衅似的又挪了回去。
就盯你了。
怎么着?
男人也没打算怎么着,只是似笑非笑动了动唇,说了三个字。
大街上喧哗嘈杂,她听不清他的声音。
可他说得又慢又清晰。
光用眼睛也能看得明白。
祝清晨准确无误分辨出来。
他说:“好看吗?”
好,
看,
吗。
百分之百是在挑衅。
几乎是从内心深处迸发出一股冲动,她必须灭了那男人嚣张的气焰。
可她还没来得及回击,男人就回过头去,发动引擎,风驰电掣般消失在街角。
祝清晨憋了一肚子气。
*
短短一周内,去了不少地方,拍了大量照片。
旅途很悠闲,可夜深人静时,她在旅馆里翻来覆去,总是大半宿地失眠。
苏政钦的电话短信依然不间断,她不接也不看。
只要打开微博,铺天盖地都是“他的作品”,铺天盖地都是骂她的言论。
还有什么可说呢?
一周后,她开车去了特拉维夫,回来时已近huáng昏。
车行在耶路撒冷古城外,她长叹一口气,在十来个未接之后,终于还是接起了母亲的电话。
“一个星期之前就让你回来,你翅膀硬了是不是,这都多少天了,你居然还在以色列!”
姜瑜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
祝清晨叹口气,“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边很安全,根本不像你想象中那样——”
“你意思是新闻里说的都是假的了?”
“那是极端事件。哪个国家还没点乱七八糟的事儿?”
“我们国家怎么没有这些事儿?”
“那是新闻联播不告诉你……”
电话打到一半,结论出来了。
姜瑜气急败坏,“你必须回来,不回来我跟你没完。”
祝清晨答:“回来也行,那你先跟我爸把婚离了。”
两人都不肯妥协,正僵持着,意外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城外有一大片空地,十来个人在那散步。
远处的隔离带上飞来一架直升机,起初也没人在意,直到它飞着飞着,忽然朝那片空地直直地坠下来。
黑压压的大鸟往下落,带着死亡的yīn影。
人群里忽然爆发出一声惊呼,众人尖叫着,四散开来。
祝清晨正往那空地上开,冷不丁抬头看见坠下来的直升机,指尖一松,手机砸在脚上。
几乎想也不想,她猛打方向盘,朝着一旁的灌木狠狠扎了进去。
小车熄火了,一动不动卡在灌木丛中。
手机那边喂了好几声,无人应答。
灌木丛被硬生生钻出一个dòng来。
车就嵌在里面。
透过那个dòng,祝清晨浑身发抖,连踩几下油门,车子抖了抖,没能开出去。最后她放弃了,僵硬地举起相机。
壮烈的huáng昏下,橘红色落日燃过了半边天。
空地上的人鸟shòu般四散开来。
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姑娘,在随人流奔走的时候,冷不丁被绊倒,狠狠磕在泥地上。头顶的yīn影越来越大,她哇哇大哭,抬起头来,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祝清晨浑身都在冒冷汗。
动弹不得。
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那直升机直勾勾朝地上砸去,还有十来米了,眼看就要机毁人亡。不知从哪窜出来个黑影,猛地拎起小姑娘,不顾一切朝着一旁的糙垛上扑去。
速度快得只剩影子,看不清动作。
就在他扑上糙垛的第一时间,飞机落地,恰好砸在方才小姑娘跌倒时伏在的地点。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耳畔,大地似乎都在颤抖。
祝清晨指尖一动,按下快门。
再抬头时,眼前一片火光。
坠机或车祸后,爆炸是在所难免的。也因此,那些幸免于难的人依然在往远处逃跑,生怕后续的爆炸危及自身。
她发动引擎,连试了好多次,终于把车开出灌木丛。
后视镜里,那个黑影还扑在糙垛上,一动不动。
糙垛距离坠机的地点太近了,火苗很快窜了上去,正朝那人蔓延而去,祝清晨迟疑了片刻,也只是片刻。
片刻后,她猛地调转方向,咬紧牙关,朝糙垛驶去。
男人俯身趴在糙垛上,一动不动,背上血迹斑斑。爆炸波及了他,模糊的血ròu间,几块碎片清晰可见。
在他身下,小女孩安然无恙,还在哇哇大哭。
祝清晨下了车,神经都绷紧了,死命拖着他的胳膊把他从糙垛上拉了下来。男人闷声落地,仰面朝天,脏兮兮的面孔露了出来。
黑头发。
huáng皮肤。
……
她几乎错愕在原地。
怎么会是他?
可来不及多想,火苗蹿得太快,飞机残骸处火光冲天,熏人的热气从四面八方扑来。
她也怕再次爆炸。
祝清晨不顾一切把男人往车里拖,同时厉声命令小姑娘:“上车!”
小姑娘没听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连推带搡才把男人弄进后座,几乎是尖声又说一次:“get in the car!”
攥着小姑娘的胳膊,她把人一把拎上了车,然后自己也坐进车里,猛踩油门。慌乱之中,她并未注意到放在牛仔裤兜里的钱包因她动作幅度太大,已然掉在地上。
车像离弦的箭,咆哮着冲了出去。
刚开出去大概十来米,后方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响,撼天动地,比前一次还要响。
一股冲力袭来,几乎掀翻她的小破车。
耳边嗡嗡作响,耳膜痛得难以忍受。可她浑身僵硬抓着方向盘,到底是逃出了生天。
从隔离带那边过来的飞机,朝着人群直勾勾坠下来,是恐怖袭击,还是意外事故?
她无暇顾及。
她只知道后视镜里,趴在后座的男人血ròu模糊,奄奄一息,流出身体里的仿佛不是鲜血,而是生命。
祝清晨用英语问一旁的小姑娘:“最近的医院在哪?”
小姑娘满脸泪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有作答。
她一把攥住那只细小的胳膊,厉声再问:“医院在哪?”
小姑娘尖叫起来,一边哭喊着她听不懂的希伯来语,一边对她拳打脚踢。
祝清晨脑仁发疼,几乎是恶狠狠命令她:“if you don’t st,i will turn bad throw yht into the fire.”
(如果你继续哭,我立马开回去把你扔进火里。)
小女孩被震住了,不知是听懂了还是被她眼神里的决绝吓到,也不哭了,只满脸泪光望着她。
后座却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祝清晨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后座上,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清醒过来,慢慢地把头转向她,满面血污,那双眼却亮得可怕。
他声音暗哑,仿佛疲倦至极。
“又是你,凶女人。”
说得很费劲,又慢又哑,语气里却带着点如释重负。
他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淌在坐垫上,触目惊心。
见状,祝清晨心里更慌,咬牙切齿说:“我警告你,你要敢死在我车上,我跟你没完!”
“租来的车都这么爱惜……”
都这么惨了,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她几乎是用吼的:“有这力气不告诉我医院在哪,你他妈费什么话!”
薛定喘了口气,闭眼费力地报上地址。
祝清晨一路踩着油门往前冲。
半路上,他久久不说话,她不断从后视镜里去看他,生怕他半路断气。
小姑娘缩在副驾上,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她心烦意乱,又担心他坚持不到医院,不时叫他:“喂!”
他闭眼卧在那,最后低声说了句:“放心,死不了。”
她就不吭声了。
半晌,他又哑声说:“薛定。”
“?”
“我名字。”他闭眼卧在那,似笑非笑,“免得你总喂啊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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