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石与烈女_容光【完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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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之谦的薛?”

  “薛定谔的薛。”

  她心绷得紧,几乎下意识追问:“哪个定?”

  “薛定谔的定。”

  “……”

  几乎被他气得笑出来,祝清晨伸手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竟然满脸泪水,不知是给吓得还是给急得。

  吸着鼻涕再踩油门,耳边是他短促的一声轻笑,“……纸老虎。”

  等到她再从后视镜里去瞧他时,才发现他说完就昏过去了。

  “薛定!”

  “薛定谔!”

  “你别死啊!”

  ……

  当天傍晚,耶路撒冷的医院迎来了一名手忙脚乱的女司机。

  她把车开得像《头文字d》里那样,车尾一甩,车轮擦在地上发出刺耳声响,最后停了下来。

  祝清晨几乎是嘶吼着,悲壮地呼喊护士出来接驾。

  直到几名护士慌慌张张从医院大厅冲出来,其中一个钻进汽车后方,探了探病人的鼻息,又摸了摸他胸口,才满头大汗回过头来。

  “miss, please, he just passed out.”

  拜托,他只是晕倒了!

  “……”

  祝清晨傻眼,张着嘴站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所以没死?

  只是虚惊一场?

  她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站在人群之中手脚都不知往哪放。

  5.收留

  第五章

  背上的碎片需要取出来,伤口要消毒、要fèng针。

  护士为薛定静脉注she了麻药,挂上水,拿起了镊子。

  隔着一道玻璃窗,祝清晨站在走廊上朝里看。

  男人原本是昏迷的,打了麻药更是人事不省,但哪怕意识全无,他的眉头也是紧紧蹙起的。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滚而下。

  医务人员走到她面前,告知她那个以色列小女孩并没有受到皮外伤,此刻正在做核磁共振,检查是否有脑震dàng。

  祝清晨回答说:“我不认识她。”

  “那这位先生——”

  “也不熟。”

  护士明显有些不解,“难道不是你把他们送来医院……”

  “顺路罢了。”

  她是个怕麻烦的人,得知一大一小都没有xing命之虞,就决定功成身退。

  不然呢,还等着人醒来送锦旗?

  她转身往楼下走,走到一半,发觉哪里不对。

  一摸牛仔裤口袋,坏了,钱包不见了。

  快步回到停车场,拉开车门四处找,并没有钱包的踪影。

  她又原路返回医院三楼,依然搜寻无果。

  祝清晨站在那扇玻璃窗外,仔细回想着钱包会掉在哪里,然后才慢慢回味过来——多半是掉在飞机失事现场了。

  当时她动作幅度太大,只顾着把薛定往车上拖,钱包一准掉那了。

  火势那么大,估计被烧得灰都不剩一粒。

  头疼得要命。

  钱是小事,可证件护照都在里头搁着,这下麻烦大了。

  视线落在玻璃窗里头,那人依旧昏迷不醒。她顿了顿,一屁股坐在长椅上,有了主意。

  当然,此时此刻还躺在病chuáng上饱受折磨的薛定是不会知道,在他意识全无的当下,已经被人当成了救命稻糙,无端摊上了个大累赘。

  *

  痛。

  哪怕人没醒过来,梦里也在痛。

  薛定做了个梦,梦回年少时分。

  那一年,四合院里的梧桐还在晚风里轻轻晃悠,一地碎影斑驳温柔。

  他趴在窗棂上,隔着一层薄薄的纱窗往院子里瞧。

  昏huáng的落日里,父亲拎着两只大箱子,把母亲送上了小车。

  母亲站在车前,忽然回过头来。

  他没躲没避,还是一动不动站在纱窗后头,对上她的视线。

  刘学英已然扶上车门的手蓦地一松,调转回来,走进了里屋。

  她蹲下来,把儿子揽入怀里。

  “定儿,好好念书。”

  九岁的薛定站在那,忽然问了句:“以后我就没有妈妈了,是吗?”

  “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走?”

  “因为我和你爸离婚了。”

  “可你是和他离婚了,又没和我离婚,为什么要离开我?”

  薛振峰站在门槛外头,看着这一幕,没说话。

  刘学英摸摸儿子的头,“妈妈只是不再跟你和爸爸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我爱你这件事,半点也不会变。”

  薛定从她怀里挣脱出来,问:“你们为什么离婚?吵架了吗?”

  “没有。我们没有吵架,我和你爸爸现在,将来,会一直是好朋友。只是一直以来因为工作的缘故分隔两地,我们都已经习惯各自过日子了。”她摸摸他的头,也不期盼他能理解,“将来你一星期跟着爸爸,一星期跟着妈妈,行吗?”

  薛定后退一步,想了想,回答说:“不用了。反正我一直也是跟着爷爷奶奶,我今年九岁了,没有你们也长这么大了。”

  他说这话时,没有半点埋怨,只是冷静而疏离地望着父母。

  刘学英和薛振峰一个立在门外,一个蹲在儿子面前,谁都没能说出话来。

  二零零零年,薛定的父母,刘学英与薛振峰,正式离婚。

  那年还流行方方正正、棱角分明的桑塔纳,在他们住的四合院外就停了辆蓝色的。他们这婚离得确实相当和平,没有脸红脖子粗地争上一句,反倒是薛振峰拎着刘学英的行李箱,亲自把她送上了车。

  临走时,还能微笑着挥别。

  薛定还是站在纱窗后头,安安静静挥手跟母亲告别,然后爬回写字桌前写作业。

  那一阵在学唐诗。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fèng,意恐迟迟归。

  他不是游子,向来是留守儿童。他爸妈也不是外出务工者,是老北京高级知识分子,一个常驻国外大使馆,一个当记者满世界跑。跑着跑着,感qíng也慢慢淡了。

  说起来,院子里没谁不羡慕他家。

  可仔细想想,他倒是更羡慕隔壁那些普通家庭的孩子。

  梦境是平和的,但薛定睡得很不安稳,渐觉背上火燎般疼。

  他满身是汗,渐渐转醒。

  眼前是雪白的天花板,鼻端一股子消毒水气味。

  他一动,就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背上大面积的伤口无一不痛。

  也是这声低吟,猛然间唤醒了正在单人沙发上打盹的人。

  祝清晨抬起头来,“你醒了?”

  薛定一愣,侧头望她,“怎么是你?”

  “我说,”她走到chuáng边,居高临下看着他,翻了个白眼,“一醒来就拿这种态度对待救命恩人,是不是太不懂礼貌了?”

  然后薛定就记起来了,飞机失事,他救了个小姑娘,接着这凶巴巴的女人又救了他。

  “我睡了多久?”

  祝清晨看了眼手表,“从昨天下午七点,一直到今天早上六点半。”

  他眉心一蹙,又很快展开,“那你怎么还没走?”

  祝清晨面上微赧,“……钱包掉了。”

  他一顿,“掉哪了?”

  “事故现场。”

  薛定看她片刻,渐渐回味过来,“这位小姐,你该不是在讹我吧?”

  他不是没见过骗子,这些年在外漂泊,什么人没见过?

  这女人救了他,然后就赖在病房不走了,还口口声声说自己钱包掉了……

  祝清晨胸口一滞,不可置信,“讹你?我吃饱了撑的?”

  男人卧在chuáng上,头发略微凌乱,胡茬若隐若现,可目光似刃,漆黑凛冽。

  他没说话,就这样审视着她。

  祝清晨站了片刻,忽然没有来一阵好笑。

  冒着生命危险跑到爆炸地点救了他,没想到换来的就是这样不信任的眼光。

  真没意思。

  她也懒得多说,转身便走。

  薛定又忽然叫住她:“你去哪?”

  “警察局,补□□件。”她似笑非笑回头看他,加了一句,“放心,讹不上你。”

  话说完,她收回视线要走,手臂却忽的被人拉住。

  她脚下一顿,听见薛定倒吸一口凉气。

  他手上一松,又倒回chuáng上。

  祝清晨迅速回过身去,就看见他侧卧在chuáng上,肩背上的绷带已然渗出新的血迹。

  她立马按铃,叫来护士。

  那以色列护士用希伯来语念叨着薛定,边念边查看他的伤势。

  祝清晨就站在一边,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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