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昭节如今也当起了家,自然晓得这番话里的猫腻,那些老嬷嬷哪里会怕被赶出去?左右宁娴容一个小娘子还不是嫡出,早晚要嫁人的,欧氏才是祈国公府的正经女主人。即使她们在宁娴容手里被赶走了,但回头欧氏“病好”,招呼一声又能回来——若只是要赶她们出府,她们有什么好怕的?
恐怕宁娴容也是下了狠手,有人为了保命才不得不招供。
不过横竖卓昭节对欧氏没什么好感,有宁娴容这么个庶女给她添堵也没什么不好。
便权当信了这番话,道:“那你索xing就搜上一场府,说有人偷了你的绣品——反正你也说是绣给我们的好了。”
宁娴容闻言泪落纷纷,道:“九嫂你不知道,去年的时候,唐澄到祈国公府,就几次三番跑到了我院子里。一路上侍卫下人就当没看见他闯进后院一样!我豁出命去,拿了裁衣裳的剪子把他吓走的——嫡母绣品都拿走了,哪儿还会给我搜府证明清白的机会?不瞒九嫂,我今儿之所以会在这里赖到现在,就是不敢回祈国公府去!”
“祖母给你的两个嬷嬷呢?”卓昭节诧异的问。
“昨儿个两位嬷嬷吃了点酒,今早就不怎么叫得醒。”宁娴容声音微微颤抖着说道,“我从老嬷嬷那儿得了消息,一刻也不敢多待,赶忙找机会逃过来的!”
卓昭节看了她一眼:“祖母给的嬷嬷当真是吃了酒睡不醒的?”
被她一看,宁娴容下意识的低了头,顿了顿,到底说了真话:“我……我有些事想问那些老嬷嬷,故而昨日让人把祖母给的嬷嬷们喝的酒换了换,不想……却险些坑了自己。”
没有纪阳长公主给的嬷嬷在身边撑腰,宁娴容当然要担心被祈国公夫人绑了或迷晕,索xing送给唐澄生米煮成熟饭——完了敲定她主动勾引唐澄。
也难怪她明明被纪阳长公主指定了代管祈国公上下,却跑到雍城侯府来窝了这么一下午。
这么想来,宁娴容不敢去寻纪阳长公主,也是因为长公主给她的嬷嬷,是她自己药晕的。本来长公主用这个孙女也是为了打压欧氏,照卓昭节几次看到纪阳长公主对待宁摇碧以外的孙儿来看——哪怕是嫡亲孙儿孙女,如宁瑞梧、宁瑞婉这些,长公主其实也不怎么当回事。
在长公主眼里,恐怕真正的孙儿就一个,即是宁摇碧。
庶出的孙女儿,即使对长公主百般讨好,长公主到底也就那么回事了。
也难怪宁娴容这么惊慌失措了,却也只敢跑到雍城侯府来躲避,竟不敢去纪阳长公主府求助,自是怕药晕了长公主给的嬷嬷,被长公主问罪。
长公主责罚是一个,一旦发起怒来不管她,那么宁娴容可就彻底无望的,没准还会被祈国公夫人派的人恰好逮回去。
所以对此刻的宁娴容来说,与大房有仇怨,但到底没把她拒之门外、又得到长公主庇护,使大房不敢追进来的雍城侯府,才是最安全的。
至于宁娴容为什么会似昏了头一样得罪祖母给的老嬷嬷,卓昭节猜也能猜到,多半和宁娴容的生母有关。宁娴容生母已然去世,没准和欧氏、或者告诉她那些绣品一事的老嬷嬷有关系。
这样的事qíng在后院里多得很,卓昭节也懒得再问,只道:“照你这么说,祖母给的两位老嬷嬷也该醒了,为什么到现在祖母那边都没有动静?”
宁娴容惨白着脸,咬唇半晌,才喃喃的道:“我……我也不知道。”
第四十一章 白子华之鉴(上)
卓昭节寻思了一回,心下微动,就道:“你既然不敢去见祖母,但我却不能不去禀告。毕竟即使有长嫂为母的话,然而咱们隔着一房不说,你父母兄长俱在堂。就是咱们祖母也还在,断然没有不禀告长辈,就把你婚事接过来的道理。”
宁娴容听说要去见纪阳长公主,脸色煞白,道:“我……”
“但你今儿个在这里喝了点酒,如今醉了,怕是不便到祖母跟前,免得冲了祖母。”卓昭节眯起眼,提点道,“所以你跟了阿杏下去安置罢,我独自去和祖母说好了。”
宁娴容细细一品她的话——脸上喜色顿涌,恭恭敬敬的一礼,感激道:“谢九嫂!”
卓昭节要把她留在雍城侯府,自己去见纪阳长公主,这显然是打算帮她说话去了。这样即使长公主为宁娴容药倒了两位长公主府的嬷嬷动怒,发话不管这个孙女了,或者是大房那边使人在长公主府那儿等着,要截了宁娴容去,见不到人也总有迂回的余地。
当下卓昭节让阿杏去收拾个院子,打发宁娴容先住下来。接着又带了人往长公主府去——未想到的是,才到角门那里,守门的小内侍却客气的道:“世子妇,殿下今儿个乏了,晌午后就打发了人来说,今儿个不想见人。”
“祖母乏了?”卓昭节一愣,随即关切的问,“未知是怎的了?”说话之间,冒姑已经不动声色的塞了一个荷包过去。
那小内侍手拢入袖,暗自感觉了一下荷包的份量,微微一笑,道:“世子妇但请放心,殿下没什么不妥,许是chūn日的缘故。世子妇若想见殿下,明儿个来就是了。”
卓昭节若有所思,点头道:“多谢小公公告知。但望祖母明儿就jīng神奕奕才好……姑姑,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回去罢。”
等离角门远了,冒姑轻声道:“这时节chūn光渐暮,哪儿会犯什么chūn困?”
“祖母这是故意的。”卓昭节点头,道,“那小内侍说,祖母是晌午后打发人去叫他们不要放人过去的……姑姑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冒姑闻言,却是微微一笑,道:“娘子是要考校婢子了吗?方才娘子为什么要把十娘子这烫手的山芋接下来呢?”
“十娘这事儿可未必会烫手。”卓昭节嫣然一笑,道,“她的生母死得有蹊跷,而她明明知道,却不肯学了出阁的七娘。打的是讨好祖母获取生路前程的主意……你说她忍了这许多年,会这么冲动的药倒祖母给的嬷嬷、只为了去确认一个早就心里有数的答案?难道她生母不是欧氏下的手,她就会转头去给欧氏磕头认罪、欧氏就会原谅她吗?”
冒姑笑着道:“娘子心里有数。”
“也是从前九郎的事qíng给我启示的。”卓昭节摇了摇头,想到宁摇碧,面上就带出了几许惆怅,叹道,“既然祖母把这道题给了我,我总也要尽力解答了叫祖母满意的。只是如今祖母不肯见我……我倒有些吃不准,祖母究竟想看的是什么了?”
“长公主殿下深为怜爱君侯与世子。”冒姑沉吟片刻,道。
“但祈国公同样是祖母的嫡亲骨血。”卓昭节慎重的道,“祖母偏心归偏心,但上回……敬茶那次,咱们也听清楚了,祖母说过,她是偏心父亲与九郎,但这其中也不是没有缘故。可见祖母如今偏爱着咱们府里,无非是大房那边做错了事qíng,叫祖母伤了心。并非祖母当真对大房那边无qíng。你看即使如此,大房也不是就不到祖母跟前去走动了。”
她缓缓道,“姑姑想啊,两年前,皇后娘娘拿小姑姑和欧家娘子的事儿发作延昌郡王一派。咱们家是靠着祖父恰好病倒躲过去的,饶是如此,小姑姑被勒令出家,至今守在道观里。事后祖父致仕去了翠微山,到现在都没回来……敦远侯成了敦远伯,与古太傅一般去颐养了……延昌郡王这边,唯一既没降爵也没去职的,是谁?”
冒姑点了点头,道:“到底是圣人的嫡亲外甥……”
“是因为是祖母的嫡长子。”卓昭节抿嘴一笑,道,“我头一回进宫时姑姑你没跟着——你是没看见,圣人与皇后当着满殿诰命和小娘子的面,扫了太子殿下、延昌郡王的体面。若只是为着祈国公是圣人的外甥,他怎么能和太子殿下比?无非是因为圣人待祖母总归和其他长公主不同,为了长公主的缘故,这才对祈国公格外的容qíng罢了。”
她摇头,“这里头指不定还有祖母帮着说qíng的缘故。依我看祈国公可不像是一味受着气儿不发作的人。上回敬茶的时候,他不是就出言呵斥九郎的吗?若非一些事上要靠祖母,叫我看,他也未必肯让欧氏和宁瑞婉、宁娴容这些人常到祖母跟前去。”
冒姑沉吟:“照娘子这么一说倒也有理。只是……现下这局势虽然风声鹤唳的,可也没个准儿,偏偏世子又不在长安。若是真的紧急了,照婢子来看,即使长公主殿下对大房那边尚且有骨ròuqíng份,但若只能保全一方,殿下还是会选择世子这边的。若是不怎么着紧呢,娘子护十娘一护,好叫殿下晓得咱们二房却是能够容得下大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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