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灿听她问到以前的使女,脸色就是微微一黑,顿了一顿才道:“荔枝和桂圆都放了出去,自行婚嫁了。至于枇杷么……嘿,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年总与杨梅混在了一处,叫她带坏了,还是杨梅当年犯事是受她撺掇?”
“啊?”卓昭节正狐疑难道枇杷胆敢勾引白子静,就听游灿咬着牙,小声告诉她,“那不长眼的东西,趁着二嫂有孕,居然勾引起了二哥……亏得曹姑姑发现了端倪,赶紧告诉我,我押了她到母亲跟前,本来还想给她求条活路,谁知她却道早就是二哥的人了……母亲给她气得死去活来,借口bào病处置了!这件事qíng也不知道怎的让二嫂听见,话里话外的说得我到现在回娘家见着二嫂都有点抬不起头!”
卓昭节吃了一惊,道:“这枇杷怎么这么糊涂?”
“她是昏了头了!”游灿冷笑着道,“我悄悄与你说……二嫂进门之后,与二哥处得平平,算不上多亲密,大约她就以为她有机会。却不想一想,祖母还在呢,祖母是最恨婢女爬chuáng的,就算母亲不处置她,叫祖母知道了,她也是个死字!这一条是咱们家里使女都心照不宣的,就她以为自己会不一样吗?”
她又恨道,“就因为这个,所以荔枝和桂圆没有留在府里配人,而是发还身契,着她们出府自归本家去……害得我临出阁了还要费心另外选人陪嫁!”
荔枝、桂圆、枇杷和杨梅,这四个以南方特产果子为名的使女是打小伺候着游灿的,按说四个人里怎么也该有那么一两个会跟着游灿一辈子。却不想,之前因为替江扶风传信,杨梅被提前配了人,跟着枇杷爬了游炬的chuáng,连带着荔枝和桂圆都被疑心不安分,全部放出了府。
怎么说也是多年伺候的人了,总有些感qíng在,弄到这样的地步,还叫亲嫂子不痛快,也难怪游灿提到了枇杷就恼火。
卓昭节想的却是二表哥游炬这件事qíng做的也差了,游炬虽然没功名在身,但因为游家嫡长孙游烁身子骨不大好,他这个次孙倒比长孙打理家业更久。以他的身份,既然和胡氏处不好,想纳个妾,外头还怕找不到安分的良家子愿意跟他吗?偏偏要在府里招惹——他又不是不知道班氏因为游姿生母的缘故对使女爬chuáng的忌讳。
更何况游炬罔故使女xing命也就罢了,游家上上下下,能算标致的使女也不是就只有游灿身边有,这可是游炬的亲妹妹。做哥哥的收了胞妹的贴身大使女,传出去好听吗?
不过到底是游家的事儿,卓昭节眼下也没心思去说游炬,只道:“左右都过去了,我想二表哥也是一时糊涂,枇杷也处置了,我看你如今身边这几个人倒还机灵。”
游灿脸色稍缓,道:“樱桃是曹姑姑的侄女,算是能信的人,桑葚、葡萄、石榴是下头补上来的,如今才跟了我两三年,倒还勤勉。”
又道,“后头那两个大使女,叫阿杏和阿梨?怎么你也拿果子取起名来了?可是怀念我呢?”
游灿的脾气一向来的快也去的快,方才提到枇杷还恨得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如今就已经说笑起来。
卓昭节笑着道:“那两个名字可不是我起的,母亲给我时就这么叫,我也懒得改。”
“到底是我嫡亲姑姑呢!这名字起的好极了。”游灿郑重点头。
卓昭节撑不住笑出了声:“是姑侄两个都爱吃果子是真的!”
“编排我也就算了,连大姑姑你也敢说!看我一会不告诉大姑姑罚你!”游灿张牙舞爪的威胁。
两人打打闹闹的出了园子,怕过往的下人看到不好,这才敛了笑闹,整理衣裙,重新端出大家闺秀的贞静仪态来——园子外头迎面就是水荭馆。
游灿早被告知这馆里住的人是谁,两人随便看了一眼就不停留,正要走过,未想许是她们安安静静的路过,里头的人放放心心的开了门,那门只开一道fèng,一个身量窈窕有致、穿红着绿花枝招展的女子迅速闪出身来!
卓昭节与游灿不意水荭馆里竟然会有女子出来,都是一愣。
那女子出了门,一转身,脸上的悻色还没完全收敛,看到她们这一gān人,也露出一抹震惊,但这花氏究竟不是等闲之辈,居然立刻若无其事的换上笑容,一甩手中的蜀锦绣帕,热络的上来招呼道:“哟,七娘今儿竟是回来了?也没人到五房说一声,这位可是才来的游娘子罢?我听下人说游娘子标致,还不相信,要说这标致谁能标致得过七娘去呢?今儿个一看,小姊妹两个站在这儿,俏生生的两朵花儿,真真是……”
卓昭节与游灿对望了一眼,都没心思听她扯完,卓昭节皱着眉问:“央夫人,你怎会从水荭馆出来?”
“还不是你们五叔?”花氏被她们直接责问,居然还是冷静得很,慢条斯理的扶了扶鬓边簪的一朵水红月季,虽然是月季,开得倒比寻常成年男子的拳头还大,富丽堂皇如牡丹,衬托着花氏jīng心描绘过的娥眉杏眼,颊上两抹胭脂红,显得娇媚风流。
被她动作吸引,卓昭节与游灿注意到,花氏此时穿戴可不平常,看似端庄的水色对襟广袖上襦内却是一件海棠红底绣鸳鸯戏水诃子,包裹着她丰满的前胸,曲线起伏如山峦,红色的诃子又把映衬得雪肌如玉,晶莹润泽,引人遐想。
这样诱惑的诃子下,腰间束的是茜色攒珠宫绦,坠着一对比目鱼翡翠佩,银泥粉绶藕丝裙,风动裙动,偶尔露出裙底的一双丹色绣花鞋来,鞋尖还fèng了一对绒球。
她这会扬手扶花,宽大的广袖随肘滑下,雪白粉嫩的手臂被乌鸦鸦的鬓发比得如冰似雪,腕上却拿鲜红的丝绦系了一只金铃铛,随动作发出轻响——举动颦笑,皆似勾人。
如此约见qíng郎堪称楷模的装束,再加上她侍妾的身份,身边一个人也没带,就这么在园子里走一走,都要叫人疑心她存心不良不守妇道,更别说现下是从满府人都知道只住了两位郎君的水荭馆里出来了。
由不得卓昭节与游灿疑云大起!
第六十九章 补画
倘若这水荭馆里就住了沈丹古一个,卓昭节与游灿也就不多这个事儿了。毕竟如今不比两年前,四房和五房不复水火不能相容的景象,虽然不能说罅隙尽去,但怎么也不会刻意去落井下石了。
花氏本来在敏平侯府里就有着没规矩的名声,偏卓芳涯宠她,什么都紧着她胡闹。如今敏平侯为了家族长居翠微山别院,沈氏随女儿出了家,父母俱在却无人管束幼子。四位兄长一则出于对父母的敬畏,二则不想为点小事背上刻薄幼弟的名声,心照不宣的对五房的闹剧视而不见。
沈丹古是早就被敏平侯绑到五房上面了,左右都是一起的,他们之间的事qíng,其他房里才不想沾手多管。
然而如今水荭馆里还住着任慎之。
卓昭节和游灿是亲眼看着病歪歪的游姿为了任慎之qiáng撑的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拖着病体想方设法的攒着家当、临终前殷殷叮嘱,担心得到死都没能闭上眼睛。
更别说为了任慎之不受任家的气,宁可死后暂不入土,借口眷恋故土,留下停棺江南十年的遗言,以保任慎之能够继续在外祖父家安心读书,而不是早早的扶棺北上,落到任家那班豺láng似的亲眷手里。而任慎之这些年来寒窗苦读,亦是为了成全母亲的心愿,有朝一日金榜题名,风风光光的让父母合葬,天灵安息。
究竟是一道长大的表兄妹,卓昭节和游灿如何能看着花氏影响到任慎之?
想到五房得宠的侍妾独自一人悄悄儿从水荭馆里溜出来——这事儿传了出去,会给沈丹古、任慎之带来多么大的影响,卓昭节与游灿脸色都yīn沉了下来。
花氏一个妾,若非卓芳涯的刻意偏袒,和下人相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今卓家五房人中,以四房最为兴旺。之所以不去管花氏,无非是因为懒得多事。但若花氏的行为举止影响到了四房的利益,四房可也不会放过了她。
卓昭节冷冰冰的看着花氏,一瞬之间心中已经转过了十七八个念头要怎么收拾她了。然而花氏不惊不慌,千娇百媚的道:“前几日旁人送他的一幅古画,他又不说,随便往堂上一挂。我瞧着不好看,便叫下人换一幅,不想换下来后放在手边,叫我不慎浇了一盏沉香饮上去,可不是坏了?偏他喜欢得紧,晓得之后恼起了我,这两日吵了几回,叫水荭馆这边听见了。亏得丹古也擅长丹青,知道后把画要过去看了看,妙笔给补上了,你们那五叔才转嗔为喜——不然,为了这么一幅劳什子,合着他还想赶我出去呢!真是可笑之极!”
“这与你今儿从水荭馆里出来有什么关系?”见她面不改色的说着理由,甚至还似模似样的抱怨了起来,卓昭节可不会因此打消疑虑,继续冷冷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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