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杏就笑:“雷家夫人可也有意思,婢子记得当年世子妇到长安时所参与的那次斗花,所吟的可不正是chūn水绿波吗?”
“原来是这个,婢子还以为会是胭脂楼倒晕檀心呢!”阿梨却失望的道。
卓昭节好奇的问:“为何是这个?”听这名儿也不像有什么缘故啊!
阿梨提醒道:“世子妇忘记了吗?三年前牡丹花会的头一次,世子妇与世子在天香馆的雅间里,当日天香馆头一盆亮相的可不就是雷侍郎家的胭脂楼倒晕檀心【注】?”
就听阿杏哎呀了一声道:“正是正是,究竟阿梨记xing好,我都没想起来——当时真定郡王与延昌郡王还拿那牡丹小小的斗了一回,世子妇还问了世子怎么不是天香馆的牡丹来着。这胭脂楼倒晕檀心能够在天香馆里头一个亮相,婢子记得雷家那盆栽种得是极好的,照说雷家的牡丹里这一品该不错,看来今年送chūn水绿波是特意冲着世子妇曾写过chūn水绿波的诗句择的。”
“不管怎么样总是雷家的心意。”卓昭节道,“一会搬进来罢——这么一说,我给十娘和雷家郎君说的婚姻还真是巧了,当初说亲那会我可是一点都没想起来,还以为和雷家从前毫无瓜葛呢,原来早就听说过了。阿梨那会怎也不提醒我句?”她虽然责问阿梨,但语气温柔,倒也没有真的生气。
阿梨忙分辩道:“婢子也是听到雷家送了牡丹才想起来。”
冒姑笑着道:“长安就这么大,弯弯绕绕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等十娘回来说与她听,料想也觉得有趣的。”
卓昭节自己却被这胭脂楼倒晕檀心勾起了对当年花会的回忆——那时候的忐忑使xing,斗花时的仓促上阵、花会后的旖旎……那突如其来如在心中掀起无数惊涛骇làng的一个吻……
想着想着,卓昭节就觉得心里甜甜的,双颊也不知不觉泛起了绯红之色,这个晌午,竟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噩耗
因着长公主痊愈后对孙辈的安抚,宁家上下都长松了口气,即使最担心父母的宁瑞澄和宁瑞婉也认为有祖母庇护,宁战和欧氏至少xing命是无忧了。
然而世事难料,就在长公主召见孙辈的次日傍晚,信使风尘仆仆从南而来,一路驰马入宫,至御前呈报圣人。圣人展开急报后,只扫了一眼,就猝然变色——又命人请来皇后,帝后都是jīng明果断之辈,可是对着跟前这封急报却也是百计莫施,两人足足商议到了掌灯时分都不能决定,叹息良久之后,只能打发人先去告诉宁家二房。
于是坊门已经落锁后,宫中内侍持上谕叩开坊门,至雍城侯府求见。
这时候侯府上下都已经快歇下了,听说宫中来人,俱是慎重起来。卓昭节替宁摇碧穿着外袍,忧心道:“也不晓得是什么消息?”
对宁战和欧氏生死向来就不怎么关心的宁摇碧倒是压力不大,还有闲心笑着在她颊上偷一个吻,道:“一会问过内侍就知道了。”
但宁摇碧也没想到,等他到了前堂,却是不必问内侍就知道了。
雍城侯怔怔的坐在堂上,手里端着一只梅子青描绘带露桃花的茶碗,似乎在听到消息后yù以喝茶来掩饰,然而手却不住的颤抖着,茶水从碗中不断泼出,已经将他衣袍弄湿了大半幅,甚至沿着衣角滴入氍毹,然而这素来风仪端正的君侯此刻却是浑然不觉……
宫里来的内侍手持拂尘,愁眉苦脸的站在下头,看到宁摇碧来,如遇救星,忙不迭的迎上去低声道:“还请世子劝一劝君侯!”
一看雍城侯这副模样,宁摇碧就知道宁战怕是不好了,他皱了下眉,到底还是确认了一句:“剑南那边……”
“……除了小郎君外,都……”内侍闻言,面上亦掠过一丝惋惜,叹道,“几位夫人倒是还有在的……”
宁战被流放前爵位、官职都被夺去,其子孙身上的荫封亦然,如今当着雍城侯父子的面,内侍不免不大好称呼。但小郎君的话,思来想去也就可能是宁瑞庆的嫡长子、大房迄今唯一的孙辈宁朗清了。
照这么说,除了大房几个媳妇外,也就宁朗清活了下来?
饶是宁摇碧对大房的死活一向不关心,也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失声道:“怎会如此?!”
内侍叹息:“咱家也不清楚,圣人与娘娘……方才在宫里还难过的哭了一场,这消息……却要怎么与长公主殿下说呢?”
即使宁战和欧氏都死了,诸子孙活下来,好歹还能叫长公主得点安慰。然而大房竟然死得血脉就剩了一个曾孙——大房可是连嫡带庶足足五个儿子啊!
这搁在谁身上受得住?
宁摇碧脸色也难看起来,大房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他就算不幸灾乐祸,但惊讶之后也不会觉得难过,毕竟宁战虽然是他伯父,但在他出生时,两房的关系就非常的恶劣了。何况他的母亲申骊歌早逝与大房或多或少是有着关系的,若只他自己,大房上下都死光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然而他却不能不考虑纪阳长公主。
虽然申骊歌留下了苏史那和上百月氏陪嫁,但倘若没有祖母纪阳长公主的大力扶持与教导,宁摇碧这一路走来决计不可能如此轻松!更不要说养成现在这跋扈骄横的xingqíng了。对这个祖母宁摇碧是真心敬重依恋的,否则当初大房失势,头一个想斩糙除根、为母报仇的必然是宁摇碧。
然而为了祖母,宁摇碧到底忍了。
没想到即使他放过了大房,大房还是在剑南出了这样的大事。
瞥了眼还在发呆的雍城侯,宁摇碧一言不发的走上堂去,单刀直入的道:“父亲,此事要怎么和祖母说?”
“……”雍城侯茫然片刻,道,“今日……今晚……太晚了,明……明儿个再议罢!”
宁摇碧冷静道:“即使到了明日,终究也是要说的。”
雍城侯颤抖着手将茶碗放回几上,碗几相jiāo之声响了好一阵,他才抽出手,无力的道:“你……可有什么主意?”
“请父亲示下。”宁摇碧摇头,道,“上回祖母只听说大房出事就不大好,若晓得这个消息,恐怕……”说到此处,他看了眼来报信的内侍,“许院判?”
内侍机灵,忙道:“圣人有命,这段辰光,许院判会直接住在长公主府!”
“兹事体大,祖母年纪也大了,即使有院判在,也不好直说。”宁摇碧见雍城侯分明已经完全失了方寸,心中不免对他生出不满——怎么说大房也是谋害过申骊歌的,申骊歌可是雍城侯的元配发妻!
当年申骊歌去世时,雍城侯也没有伤心失态到现在这地步!虽然宁摇碧早就知道父亲当年娶亡母全是为了先帝之命,可看着雍城侯这样的对比,他心里还是一阵阵的发凉,漠然道,“父亲若是拿不定主意,我看不如进宫与圣人、娘娘商议商议?”
雍城侯迟疑良久,才涩声道:“那走罢。”
又道,“你也去?”
“我自然要去的。”宁摇碧不冷不热的道,“母亲去的早,多亏祖母怜我年幼失恃,抚我长大,不然焉能活到现在?如今这消息必然让祖母伤心,总要想个完全之策才成。”
独子话语里的刺让雍城侯一窒,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内侍事不关己,权当什么都没听见,垂目低头在下首不语言。
短暂的寂静了片刻,雍城侯勉qiáng站起身来,道:“我换身衣裳。”
宁摇碧淡淡看了他一眼,命身后的鸾奴:“你去后头与昭节说一声,别处就先别告诉了。把门户看一看,若再有宁绢那样吃里扒外的东西直接打死了了事,明日再报昭节,免得大晚上的惹气。”
鸾奴应了,领命而去。
后头卓昭节在宁摇碧走了之后就一直在等着,见回来的是鸾奴一人,心头就是一跳——她晓得宁摇碧根本不关心大房的死活,假如大房不出大事,这大晚上的宁摇碧可不耐烦在前头一直陪着。
如今既然派了鸾奴回来自己却没回,显然是被事qíng绊住了。
果然鸾奴神qíng慎重的禀告了大房的消息,卓昭节听得也是呆住了:“大房如今……就剩了小郎君一点血脉?”大房那么茂盛的子嗣啊!
鸾奴点头:“据说夫人里有几位倒是救过来了……”
“这要怎么和祖母说?”孙媳们全活了又怎么样?死的可全是长公主的血脉啊!卓昭节倒不是诅咒这些妯娌一起死了,她和宁摇碧一样,头一个想到的却是长公主若知道自己这许多血脉一起殁在了剑南,如何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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